冥冥中天註定

冥冥中天註定


習慣就好。

不管好與壞都是一樣的。


自從被發現是同志之後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毛邦羽自己也不知道。以楊彼得為首的一群人每天像瘋了一樣的針對他,各種人身攻擊的言語謾罵就算了,一個心情不好還會直接動手拿毛邦羽出氣。


難道不一樣,真的是這麼罪深孽重的事情嗎?


有時候全身濕透也沒辦法馬上回家,他只能背著書包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亂走,或在有著美麗夕陽的河堤邊坐到等制服乾,他不想讓辛苦養家的爸爸擔心,也不想讓疼愛他的阿嬤擔心。


他每天都在倒數畢業的日子,多希望時間過的快點,讓他可以趕快離開這個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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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的很會躲嘛!」

「以為我不知道你躲在這裡是不是!」


毛邦羽縮在廁所隔間裡,他抱著自己縮成一個球,試圖讓那些從隔壁丟過來的水球不會直接砸到眼睛,整桶倒下的水即使在夏天也顯得過於冰冷。


除了顫抖以外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忍過就好,等他們玩的高興、或是上課鐘響就能結束了。


突然,毛邦羽聽到了另一個潑水的聲音,頭上卻沒有水淋下來。緊接著的是楊彼得跟他的同伴此起彼落的謾罵聲

「幹!」「馬的誰啊!」


「靠北原來有人哦?這間廁所臭成這樣拎北還以為誰棒賽不衝馬桶,日行一善啊」


「幹!聽聲音也知道有人好嗎!」

「哪來的神經病啊!」


楊彼得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漸行漸遠,毛邦羽本來以為外面會打起來,沒打架可能就是有老師吧。這麼想著,毛邦羽慢慢的打開門縫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出去了。


結果正好跟外面的同學四目相對。


「欸你有沒有怎樣?」


毛邦羽沒有回話,但他算是知道楊彼得他們為什麼沒打架了,一看就知道打不過這個同學。


「幹他們真的有病吧,霸凌人家算什麼男子漢啊」

外面的同學說著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毛邦羽當毛巾擦,毛邦羽不接那同學也不收手,最後還是那個同學強行把門打到最開直接上手幫毛邦羽擦頭髮的。


在被當成狗擦頭髮的時候毛邦羽注意到了,眼前這個同學制服上沒有繡學號跟名字。

「你是校外人士?」


「哦你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是啞巴才被霸凌的。」


「才不是……」


「我是轉學生啦,要去辦公室的路上想說來尿尿,結果就遇到你了」


毛邦羽一聽到轉學生馬上意識到正在把自己擦乾的外套是全新的,趕緊制止對方的動作把外套推還給同學。

想了想不對,毛邦羽又伸手要拿外套。

「我洗乾淨再還你。」


「不用啦,要報答我帶我去辦公室就好了,我剛跟老師說我尿完會自己去,但其實我不知道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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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毛邦羽要不要去福利社!」

「不要,你自己去」

「齁你很難約欸,走啦!」


自從吳明翰轉到班上以後,毛邦羽的生活發生了180度的大轉變,吳明翰整天就圍在他身邊打轉,去福利社也約、換教室也約、放學搭公車也約,明明他自己是騎腳踏車上課的,卻每次都還是陪著毛邦羽到公車站聊天聊到車來,吳明翰才會自己騎車離開。


「欸吳明翰,你不需要像保護女生一樣保護我,我也是男的。」


「蛤,我知道啊,你站著尿尿欸」


毛邦羽看著旁邊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還大口咬著大亨堡的吳明翰,滿腹是說不出的無語。


「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會跟我一樣被欺負的。」


「拎北才不怕他們那些咖洨勒,欸我跟你說,我以後要當警察,那種爛人齁我以後看到一個打一個!」

吳明翰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話都說不清楚的開始說起自己的夢想,臉上是滿滿的驕傲,說出來的話卻讓毛邦羽無言到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敢相信欸,吳明翰你那是流氓才不是警察啦!」


吳明翰就只是碎碎念著「笑屁哦」但沒有像之前總是反應超大的回話,接過毛邦羽遞給他的衛生紙,胡亂的擦了擦嘴巴後,就又跑進便利商店說要再買瓶可樂喝。


毛邦羽沒注意到的是,吳明翰去拿可樂時漲紅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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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毛邦羽,最近過很爽哦,像個小女生一樣黏在轉學生旁邊」

「你該不會喜歡吳明翰吧?還是你們在交往了」


楊彼得真的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欺負毛邦羽的機會。

吳明翰因為段考考了太多不及格被叫去辦公室罵的空檔,楊彼得又跑到毛邦羽的座位作孽了。

跟著吳明翰相處的這段時間,毛邦羽發現楊彼得就是吳明翰口中的那種臭俗辣,終於明白自己該用什麼方式反抗。


只要氣勢上壓得過楊彼得就可以了。


「如果是呢?羨慕嗎?我有那麼帥的男朋友,而你、只有這些小嘍囉?」


從沒看過毛邦羽回嘴的樣子,楊彼得一下就被回的不知道怎麼回了。被羞辱的感覺太重,而且還是被自己一直歧視的人羞辱,楊彼得一個氣不過就舉手打了毛邦羽一巴掌。

「幹!有轉學生撐腰很了不起是吧!


沒想到會被打的毛邦羽沒躲過第一次的巴掌,看到楊彼得又舉起手,他下意識的就要躲。

結果一隻布鞋先往楊彼得的頭上飛來。

「靠北怎麼又是你這個臭俗辣?」


吳明翰用單腳慢慢跳過來撿自己的鞋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被布鞋丟到一臉震驚的楊彼得。

「幹嘛?你可以打毛邦羽我不可以拿鞋子丟你哦?」


「吳明翰!你一直幫毛邦羽小心這個娘炮喜歡你!」


「啊然後勒?你吃醋哦?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毛邦羽?」

吳明翰揪起楊彼得的制服衣領正準備給他再送一個充滿同學愛的拳頭,結果上課鐘響正好打斷了這場被其他同學們觀戰的鬧劇。

「算你好運,我可不想再被抓去聽禿頭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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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彼得的那巴掌打的比想像上的大力,毛邦羽的左臉到放學還是微微發紅的,即使吳明翰馬上就給他一罐鋁箔包飲料冰敷也一樣沒用。

他打電話跟爸爸說了自己要去買上課的東西會晚回家,又坐在河堤邊開始發呆。



吳明翰快到家才想到自己要去書局買新的立可帶,結果往回騎正好看到往河堤走的毛邦羽,也不知道抱著什麼心態吳明翰就這樣默默的騎車跟上。


「欸毛邦羽,你在這裡幹嘛?」


吳明翰把腳踏車停好,在毛邦羽的旁邊坐下。他發現了毛邦羽有點發紅的眼角,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都沒說出什麼。


「你不用特別想安慰我沒關係。」

「我跟你說,我以前總覺得習慣就好了,反正只要忍過這三年,畢業以後就沒事了……」

「但我今天第一次回嘴,看到楊彼得那個吃鱉的臉突然覺得我以前太笨了。」


毛邦羽抱著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的看著微微波動著的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想跟吳明翰說這些,或許、在毛邦羽的心中,吳明翰已經被他歸類成能讓他信任,能讓他傾訴這些對家人也說不出口的話的人了吧。


「是真的還滿笨的。那個楊彼得就看你好欺負啦,那種人齁你敢打他就贏了」


「不敢相信……吳明翰你也真的是很會安慰人欸?」


「啊剛不要我安慰的是誰?」


他們在河堤邊坐了很久,久到夕陽都不見了,毛邦羽的臉還是有點腫腫的,他用手機看著自己的臉,思考著該怎麼說才不會讓家人擔心。


「還是你今天要來我家?我家只有我,你不用擔心麻煩到誰」


毛邦羽想了很久,結果還是發了訊息跟阿嬤說了一聲,為了讓他們放心,還把吳明翰家的地址發給他們,證明自己是在可以信任的同學家過夜的,而理由則是臨時編出來的要一起檢討段考考卷。


毛邦羽背著兩人份的書包,坐在吳明翰腳踏車後座吹著晚風,突然覺得吳明翰的出現有點不可思議,很像阿嬤常說的冥冥中天註定。


如果說之前遭遇的那些歧視,是為了讓他遇見吳明翰這麼一個朋友,那好像也算值得?


毛邦羽沒有主動去探討為什麼吳明翰會在高三才轉學過來,也沒有問為什麼他們家都沒有其他大人。就像吳明翰從來不會主動去問他為什麼被霸凌,為什麼今天不想回家一樣。


雖然跟吳明翰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加大的床上,但毛邦羽睡的很好。


反觀吳明翰,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床好像有點太小了。


其實今天,在毛邦羽對楊彼得回嘴的時候他就走到教室門口了,只是同學們光顧著觀戰沒注意到罷了。

聽到毛邦羽回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點高興,甚至後來看到毛邦羽被賞巴掌時他完全是想都沒想就脫了布鞋砸過去。


幹,我明明不是Gay。

但毛邦羽講男朋友那個驕傲的樣子,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吳明翰越想越煩躁,他轉身看著背對自己的毛邦羽,穿上身上略顯大件的休閒服,同樣的肥皂味道。


毛邦羽偏偏在這個時候轉過身來,睡夢中手揮著揮著好像在找什麼,在吳明翰準備翻身逃跑的時候,毛邦羽正好抓住了吳明翰的手,於是便抱著吳明翰的手安心的繼續睡了。


真是謝囉,吳明翰現在覺得兩個頭都有點煩躁了。


幹,我真的不是Gay!

無可奈何的吳明翰只好在心中默背那個他只背得出氫鋰鈉鉀銣銫砝的元素週期表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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