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兄弟

AJ

Mysta跟Shu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

Mysta單戀Shu

這不是個快樂的故事:(


Mysta緊張的坐在Shu旁邊,車廂裡的空調彷彿壞掉,他渾身發燙。在他抓住Shu,要他不要去朋友家的時候,他從沒想過Shu會答應。


周日午後,他和Shu窩在沙發旁各做各的事。Shu的電話響起,他聽到Shu正在跟什麼人約時間,然後他聽到了那位「朋友」的名字。Shu邊收拾東西邊告訴對方幾點會到,他想到Shu要去和那位朋友見面,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在玄關抓住Shu的衣角。他知道他不該這麼做,但他不想要Shu去跟他的朋友見面。尤其他知道那個朋友群裡面有一些跟自己一樣性向的人,他更沒辦法忍受Shu去見他們。

他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Shu是不是在和他朋友交往,Shu笑著說沒有,他們只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個鬼,Mysta感覺到自己心裡湧起強烈的酸澀。他曾經在走廊上和這位「朋友」擦身而過,這個人看著他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被秤斤秤兩打量一番。

如果是普通的朋友才不會這樣看著我。Mysta好想告訴Shu,你那個朋友絕對是喜歡你!但他也知道Shu對他的朋友們自有一把尺,要是越過這條線、開始對他的朋友說三道四,他跟Shu的距離並不會因此比較靠近。他好想緊緊抓著Shu,對他大吼不要走、不要跟你那個朋友見面,但現實是他只敢微微抓著Shu的衣角,他連不要走都說不出口。

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他只是剛好跟Shu同住一個屋簷下,這不代表他可以限制Shu的人身自由。他不該利用家人的身分對Shu要求任何事。

但是他好痛苦,他沒有想過喜歡一個人竟然會讓他難過到想吐。強烈的反胃感導致他臉色蒼白,他努力在Shu面前強裝鎮定,但是當他看到Shu臉上的擔憂,他立刻理解一切都是徒勞。

Shu看著他抓住衣角的手,開口問他是不是不舒服。Mysta知道自己不該撒嬌,他默默收回自己抓住Shu衣角的手。

我沒事。他的聲音乾啞到彷彿生了一場重病,他對Shu的喜歡跟獨佔慾滿溢而出,那些喜歡變得酸苦,他覺得自己要吐了。

然後他摀住嘴,快速衝到廚房洗手台乾嘔。Shu脫下穿好的鞋子、丟下背包,來到他的身邊一下又一下的拍著他的背。

Mysta痛苦極了,眼淚隨著乾嘔一滴一滴掉落,他低著頭,不想讓Shu看到這種畫面。

他不想哭的,眼淚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無論是小時候自己哭著求親生父親不要離開,或是被混混搶走打工領到的薪水,抑或是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卻沒辦法傳達自己的感情。

哭沒辦法解決問題。

Mysta抹抹臉,這時候他發現一條乾淨的毛巾出現在自己面前。Shu看他愣愣的沒有反應,主動的將毛巾沾水擰乾,他托著Mysta的臉,動作輕柔的幫他把哭的狼狽的臉擦乾淨。

不要這樣。如果你不喜歡我,不要對我好。

Mysta將毛巾接過來,擦完臉後發現Shu正在打電話。他聽到Shu跟另一頭的人說今天不過去了,「Mysta身體不舒服,嗯、他剛剛吐了。」

聽到Shu這麼說,Mysta覺得更加虧欠。他不是生病,只是因為自己的情緒問題才會吐。

他打斷Shu的通話,「Shu,我沒事,」他逼自己擠出笑容,「你不用擔心——」

「嗯、我沒辦法放他一個人,所以我今天不過去了。嗯、學校見。」

Mysta看著Shu掛掉電話,Shu倒了一杯水給他,「你並不是沒事,Mysta,」Shu摸了摸他的頭,「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狀態不好嗎?」

「不是這樣,我只是不想讓你因為我的關係不能和朋友出去玩......」想到Shu的「朋友」,Mysta覺得原本稍微緩和的情緒又開始翻騰。

「Mysta,」Shu示意他喝水,「他們沒有你重要。我不會讓你在這個狀態下一個人待著。」說完,Shu接過他的杯子,「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Mysta愣愣的看著Shu,他知道Shu是無心的,但他原本翻騰的酸澀情緒,竟然因為Shu那句「他們沒有你重要」而緩和下來。只不過是一句話,立刻讓他覺得非常甜蜜。

你沒救了,Mysta自暴自棄的想著。「我不用看醫生,我真的沒事。」

Shu一臉不置可否,「剛剛吐到不行的人是誰?」

「我真的沒事,」Mysta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跟平常一樣,「所以你不要再繼續跟我瞎耗時間——」

「有沒有瞎耗時間應該是由我決定吧?」Shu正色的看著他,「跟你有關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耽誤我的時間。」Shu把他從地上拉起,「如果不想去看醫生,不如我們出門走走?」

Shu邊說邊推著他到樓梯,「你去拿需要的東西,我在這裡等你。」

然後他就這麼愣愣的上樓,大腦完全反應不過來發生什麼事,傻傻的拿了背包之後跟Shu一起出門。



時間回到現在,他們搭上最近一班電車。Mysta對於目的地毫無頭緒,他從頭到尾只知道跟在Shu後面。

這讓他想起小時候,他也像現在這樣跟在Shu身後。很多次他都想跟Shu說他並不需要處處照顧自己,但Shu總是拉著他的手、走在他前面。明明方向感奇差無比、總是把自己帶錯方向,但Shu永遠都會盡責的扮演好哥哥的角色。

他討厭這樣。他討厭自己跟Shu是名義上的家人,明明不是親兄弟、卻因為父母再婚的關係成為兄弟。明明同年,但自己在Shu心中永遠是弟弟。

或許在他人眼中,能跟Shu成為兄弟是夢寐以求的事,但他不得不承認,他既喜歡也討厭這層關係。他們之間永遠被「家人」的關係束縛,他沒辦法贏過法律強加給他的頭銜,他跟Shu同住一個屋簷下,或許他們之間的距離的確比許多人近,但他想要的更多,而同住一個屋簷下並沒有任何幫助。進到彼此的房間、關上門後,他再次成為孤島。


小時候,他怕黑的事情被Shu發現,Shu會在晚上到他房間、開著一盞檯燈讀書,他常常在這種燈光下睡著。他不知道是燈光讓他安心,還是Shu坐在書桌前的背影讓他安心。無論是哪一個,都能讓他好好入睡。

這個模式維持了好幾年,等他再大一點,某天Shu開始戴起眼鏡。他聽到媽媽問Shu是不是房間的電燈不夠亮、還是檯燈品質不好,之後叨叨絮絮著坐姿要正確、寫字不要側著一邊寫等等,他才意識到,或許Shu會近視,跟自己有關係。畢竟Shu每天晚上都在自己房間讀書,房間始終處於只開著一盞檯燈的狀態,不近視才怪。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愧疚,卻在Shu拿出眼鏡戴上的瞬間,發現自己竟感到快樂。他在哥哥身上留下一個永久的、屬於自己的印記,而且近視是無法逆轉的,哥哥這輩子都要戴眼鏡。

意識到這點,他赫然發現自己或許比想像中更黏自己的哥哥。跟周遭的朋友打聽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一般兄弟的相處跟他們有很大的落差,沒有哪個哥哥會因為弟弟怕黑,天天到弟弟房間讀書,也沒有哪個弟弟會理所當然地讓哥哥待在自己房間讀書。

「又不是小孩子,要是我妹這樣黏我,我一定會覺得她很煩。」他的朋友這麼說著。

......Shu會覺得我很煩嗎?Mysta心煩意亂。那天晚上回家,他毫不猶豫上網訂了一盞夜燈。就像他朋友說的,他不是小孩、必須獨立一點。或許Shu一直都覺得要照顧他很麻煩,只是礙於哥哥的身分不好開口。

過幾天,夜燈送到了。當天晚上,Shu照慣例要到他房間讀書的時候,他告訴Shu以後可以不用陪他了,「我現在沒有那麼怕黑,而且我有訂夜燈。要是你近視越來越深,我會很愧疚。」

Shu沒有過問,只是點點頭,「如果Mysta覺得這樣比較好,那就這樣吧。」


從那天起,晚上睡覺的時候,再也沒有寫字的聲音,也看不到熟悉的背影。Mysta不想承認,但他因此失眠了好幾天。他想著自己大概處於某種戒斷症,熬過去就沒事了。

他想著只要這麼做,自己對Shu的依賴就會減少。但是,情況與他想像的截然不同。

某天他在網路上找動畫資源,無意間點到廣告。正要關掉的時候,廣告跳出來的畫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個畫面像是一款遊戲,兩個CG合成的男人光裸著互相手淫,遊戲發出讓人羞恥的呻吟聲,他嚇得馬上關掉網頁,卻已經無法忘掉剛剛看到的內容。

當天晚上他做了夢,他夢到自己正在和什麼人互相手淫,就像白天看到的遊戲畫面那樣。他始終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下體傳來的快感很強烈,正當他在夢裡覺得自己要去了的時候,他發出小小的夢囈,「...u...」呻吟出口的那瞬間,他從夢裡驚醒,內褲傳來的黏膩感讓他知道他夢遺了。

普通的夢遺不會讓他醒來,讓他驚醒的是他喊出口的音節。就算只是小小的、不是很清楚的呻吟,他也知道自己喊出了什麼。那個音節像是落在水面上的石頭,攪亂了原本平靜的水面。他知道水面下暗潮洶湧,卻假裝沒看見。那聲小小的呻吟打破了他偽裝的一切,逼得他必須直面自己的情感。

從那天開始,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人生的主導權。理性的他看著感性的他不斷沉淪,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鞭打著他的良心,他既愧疚又無能為力,只能在夜深人靜、理性終於不再叫囂的時候,放任自己的感性哭泣。



Shu,如果你知道我的人生從某個時刻就開始往錯誤的方向前進,你是不是會對我感到失望?Mysta用力的摳著手指,尖銳的指甲在指緣邊留下一道又一道紅痕。

他正和Shu肩並肩坐在電車上,肩膀傳來的熱度讓他無法忽視。他很想咬指甲,這是他焦慮的表現,他知道這個習慣很不好、也被媽媽告誡過很多次,所以只能用手指摳著指緣旁邊的皮膚。他更焦慮的時候甚至會無意識的剝除指緣旁的皮膚,痛感能讓他轉移注意力。

正當他低頭、想要剝除指緣旁斑駁的皮膚,一雙手蓋上來。他不敢抬頭,看著這雙手溫和的撫著他的手指,輕輕地把他糾緊的手撥開,將其中一隻手握在手中。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討厭他的哥哥在這種小地方的溫柔,他曾經很喜歡,但他現在又喜歡又討厭。

他把手輕輕收回來,迎上Shu關心的目光,「我沒事啦。」

「真的?」Shu的目光很真摯。

Mysta點頭,假裝看風景的把頭轉開。

他討厭對自己這麼溫和的Shu,討厭讓自己意識到自己有多醜陋的Shu。每當他下定決心要開始討厭Shu,Shu對他的溫柔卻會讓他棄甲投降。他每天都在跟自己的情緒拉扯,當事人卻毫不知情。


電車的速度減緩,到站之後,海洋的氣味撲面而來。乘客們魚貫下車,看來都是假日要來海邊玩水的旅客。

他們在車站旁的小吃店買了汽水,Shu幫他買了彈珠汽水,自己則買了可樂。沙灘上有許多玩的不亦樂乎的人,他們倆個一前一後安靜地走在沙灘上。

Mysta想起他小時候也常常像今天這樣搭著電車來到海邊。那時候他還不習慣自己的新家人、不知道怎麼跟新爸爸說話也不知道怎麼跟個子比他小的哥哥相處。他不習慣新家庭的一切,所以常常自己跑到海邊。有一次他溜出門,在海邊堆沙堡的時候,突然發現他的新哥哥站在他的面前。

「Mysta,爸爸媽媽在找你。」他個子小小的哥哥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他哥哥怎麼知道他在這,他當時沒有多問,只想著自己即將被罵、有些畏縮的跟在哥哥身後。後來他才知道,他的哥哥早就知道他會偷溜到海邊,因為海邊也是他的哥哥常去的地方。從此以後,他去海邊的時候,Shu也會跟著一起去。海邊成了他們童年時期最常去的地方。

長大後就不常來了。Mysta咬著彈珠汽水的吸管想著,好久沒有和Shu一起來這個地方,所有的回憶像海浪一樣湧上心頭,他突然覺得有些無法負荷。

無論是他的泳褲鬆掉、全身裸露到哇哇大哭,還是Shu被螃蟹夾到手痛到狂掉淚,抑或是他們在海邊追逐打鬧的那些回憶,都不斷提醒著他:他們真的是家人。

他不曾有過別的兄長,但他可以保證Shu是他這輩子遇過最好的哥哥,他永遠都是最支持自己的那個人。面對這樣無條件愛著自己的人,到底是從哪個環節出錯了?為什麼他會將他視為珍寶的哥哥當成情感的出口?

Mysta看著Shu被海風吹得飄揚的紫色挑染髮絲,想到小時候他們兄弟倆在家裡偷玩媽媽的瓶瓶罐罐,他把媽媽的染髮劑擠在Shu的頭上亂抹一通,沖水的時候兩兄弟嚇壞了,Shu的頭髮有幾綹變成紅色、有幾綹變成淺棕色。Shu看起來也很慌張,但仍然安慰他說不要緊。

Shu升上高中後,某天他突然頂著一頭挑染著奇怪髮色的造型出現在家裡。Mysta下巴都要掉下來,他不只是震驚於Shu這個乖乖牌竟然會去染頭髮,更是被那詭異的配色震撼到。他想著,Shu果然很多方面都很奇怪,要頂著那樣的頭髮走在路上,要有很大的勇氣吧?

他皺眉看著Shu的新髮型,Shu看到他的反應哈哈大笑,拿出一張照片,「那天翻相簿的時候看到爸爸幫我們拍的這張照片,我覺得這配色其實蠻酷的,就染了。」照片是他們的爸爸回到家之後,看到Shu的頭髮笑到不能自己、用手機拍下來的照片。

Mysta無法理解自己哥哥的奇怪審美觀,只知道自從Shu染了黃色的瀏海之後,每天早上都要霸占廁所,花很多時間用髮蠟、定型噴霧和吹風機把他的瀏海固定好一個往上翹、不會亂動的角度。

「看起來很像香蕉。」有一次他不小心將評論說出口,Shu聽完哈哈大笑說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們之間有太多回憶了,這些回憶都不斷提醒著Mysta,他們是家人。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們仍然是家人。

「Mysta,」Shu朝他招手,他看到Shu手中拿著一顆圓潤的石頭,上面有著一條條白色的紋路,「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Mysta看著那塊石頭,他怎麼可能會忘。

Shu小時候對這種石頭很著迷,他不懂這種石頭的迷人之處在哪,只知道Shu會花上很多時間找這種石頭。看到Shu對這種無聊的東西這麼著迷,Mysta決定在Shu的生日送他一個禮物。生日當天,Shu接過Mysta沉甸甸的禮物,拆開一看發現是一塊很大的石頭,上面用油漆畫了一條白線。

「你不是喜歡這種石頭嗎?我送一個超大的給你,海邊的那些就不要了吧,太小了。」Mysta說得很自豪,沒有發現Shu臉上像是在憋笑的神情。

最先笑場的是媽媽、再來是爸爸。他們笑的超級誇張,爸爸還用手機瘋狂拍照,媽媽告訴他說Shu喜歡的是上面有礦脈紋路的石頭,那個紋路不是用油漆畫的,他這才知道自己誤會多深。他紅著臉要把石頭拿回來,Shu卻怎麼樣都不肯給他,說Mysta既然已經把石頭送他,那石頭就是他的了。

那個油漆石頭到現在還在Shu的房間裡面,Shu的獎狀獎杯很多,在他放置那些東西的櫃子上,Mysta當年送他的石頭也放在那裡。

Mysta看著Shu手上的石頭,「你們瘋狂笑我,我要把石頭拿回來,你還不肯給我。」

「畢竟是你送我的禮物啊,雖然很笨,但我有收到你的心意。」Shu勾起嘴角,將石頭放到Mysta手上,「好久沒有跟你一起來,我剛剛想起好多小時候的事情,好懷念。」

「我也是,我想起你小時候手指被螃蟹夾到的事情。噢,還有你都會堆造型很誇張的沙堡,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堆出來的。」

「我想到你的泳褲掉在海裡。」Shu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的唧唧直接被所有人看光了。」

那次他們兩個正在比賽誰可以先游到礁石,Shu眼看他要贏了,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泳褲。泳褲就這樣被海浪捲走,Mysta又窘又氣,可是他不可能一直待在礁石上,最後遮著下體跑上岸,看到爸媽憋笑的表情,他的委屈一股腦宣洩出來。

「閉嘴,」Mysta捶了一下Shu的肩膀,「要不是你扯著我不讓我贏,我褲子哪會掉。」

「還有你硬要喝酒那次,」Shu想到Mysta喝了一口啤酒之後的表情,「明明就不愛喝啤酒,被挑釁之後還是硬喝,太好笑了。」

「有的事情可以忍,有的不行。」Mysta自豪的說著,「他們看到我真的喝了之後也不挑釁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Shu點頭,「但也容易惹禍上身。你看你為了這個跟多少人打過架?」

「噢、拜託,不要現在才擺出好哥哥的嘴臉,你明明也很會打架。」

「使用暴力是不好的。」

「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只要說一次就好。」

「好啦好啦。」

「Mysta......」



海風吹拂,他們沿著海岸線緩步向前。

Mysta看著Shu,想著Shu明明個頭比自己稍矮,卻比自己可靠許多。有著調皮的一面、喜歡開一些幼稚的玩笑,以為是個屁孩、卻又很擅長照顧人,如果自己闖禍,該唸的時候還是會唸。明明只比自己大幾個月,但他穩重的程度卻經常讓人以為他們是有年紀差的兄弟。

Shu真的是哥哥啊。

Mysta看著不斷沖刷著海岸線的浪,他蹲在浪的邊緣,將喝完的汽水玻璃空瓶放在沙灘上。他們在這個地方擺脫了血緣的束縛成為真正的兄弟,如果這片海洋凝聚了他們之間最多的回憶,能不能讓這些回憶像沙子一樣隨著浪被帶走。

沙灘上的空瓶被海浪捲走,他起身走向Shu。

「Shu。」

「嗯?」

開口叫Shu的瞬間他就後悔了。他正想著怎麼矇混過去的時候,Shu抬頭,目光直視著他。太過真誠、毫無戒心,Mysta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他告訴Shu,這是一個他朋友的故事。他的朋友喜歡上自己的家人,很煩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情緒。

「喜歡上家人?你是說,帶有情慾的喜歡嗎?」

「嗯。」

「他喜歡上自己的……爸爸?媽媽?」

「噢、他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Shu沒有回話。

「他問我該怎麼辦,因為我也有兄弟,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朋友……」Shu像是在斟酌用詞,沈默許久,「抱歉,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喜歡上一個人這件事沒有任何錯誤,但喜歡上近親、可能不太妙。」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Mysta連忙補上一句,但話說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

「沒有血緣關係?那跟我們的情況真的很像。」

「嗯嗯,所以他才來問我。」

「那,」Shu看著他,「Mysta對於這件事是怎麼想的呢?」

Mysta沒有想過Shu會將問題丟回來。

那瞬間,他覺得自己彷彿被放上牌桌,本該是「機會/命運」的地方卻顯示著「希望/絕望」,他甚至聽到不存在的鼓聲、群眾的鼓譟還有主持人說著「選吧!選吧!下好離手!」的聲音。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用最容易蒙混過關的一句話把問題再次丟給Shu。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Shu像是沒發現他的掙扎及糾結,只是用平靜的口吻說著,「這種事情或許只有當事人能夠做決定,你能做的只有給予他陪伴吧。」

眼看話題要結束卻還沒得到答案,Mysta有些慌亂,「假設!假設這個情況發生在我們身上呢?」

「我想...... 這時候最需要問的是,如果你喜歡我,那我喜不喜歡你?畢竟,這種事情需要兩個人心意相通才有可能成功,如果只是單方面的喜歡、卻要對方接受這份感情,我覺得有點不公平。」

「不公平?」

「單戀的那方大概已經考慮很多了,但被告白的是一無所知的哥哥,一下子要他接受應該很困難吧。」

Shu說的很平靜,Mysta的情緒翻騰。

「那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你,你會怎麼辦?」

「不怎麼辦啊,你還是我弟。」

「Shu,認真點!」

「我很認真。」Shu定定地看著他,「你是我弟,這永遠不會變,儘管我沒辦法給你情慾上的回應,但我們是家人,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在。」說完,Shu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你為什麼要把我們代入?」

「這樣我才知道要怎麼跟我朋友說啊!」Mysta故作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邊說邊脫下上衣,「我們都來到海邊了,我想下去泡一下。」唐突的結束話題、把衣服塞給Shu之後,他頭也不回衝入海中。



他往海的中心走,腳踩不到沙灘後開始拼命的游,游到岸上的人看起來小到快看不見,才將自己浸入海水中放聲大叫。

沒有人會聽見他的聲音,他的秘密會隨著海洋被帶走,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這麼癡迷的喜歡著他的哥哥。他再怎麼痛苦,所有的悲傷在水面上也只會成為小小的泡泡後消散。他的喜歡無處可去,他可能永遠沒辦法成為誰的什麼人,只能獨自將所有的悲傷嚥下。

他多希望有個巨大無比的浪將他拍碎。

他抬頭換氣,卻被打過來的浪花濺到眼睛,海水刺的他雙眼發疼,水質裡的骯髒物質衝擊著他的角膜,他痛的動彈不得,只能無助地隨浪漂浮,眼淚狂流不止。Shu的聲音由遠而近,「Mysta!」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你也游太遠——你眼睛怎麼了?」

「剛剛被海水噴到,好痛。」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夾雜哭腔。

「來,抓著我的肩膀。」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放上Shu的肩上,「我帶你回去。」

他閉著眼,感覺到Shu的體溫從手中傳來,眼淚無法控制的掉落。

他承認他是膽小鬼,不敢直接對Shu訴說自己的心意,但Shu的回應也足夠簡單清楚。儘管他把故事的主角替換掉了,但他知道Shu在回答這種問題的時候不會隨便敷衍。Shu跟他不一樣,他會逃避,Shu不會。Shu會直面問題,就算問題看起來像是已經解決,只要過程中有哪裡讓他感到疑惑,他就會不斷檢視過程,直到他找到讓自己心滿意足的處理方式。

Mysta太清楚Shu的個性了,所以他清楚知道,Shu的那番話毫無虛假。Shu的坦白刺痛他,卻也讓他釋懷。他對Shu來說,只是個弟弟。


世界上並不是什麼事情都像童話故事般美好,自從他的媽媽假扮牙仙子被他發現之後,他再也不相信童話故事。

Mysta抓著Shu的肩膀,感覺到自己在海洋中載浮載沉。是他擅自幻想著一場美夢,而現在他該醒了。

Shu拍拍他,「我們快到了,眼睛好一點嗎?」

他點點頭,睜開眼看見Shu擔憂的神情。那是Shu真正為家人、為了他這個弟弟擔心的樣子。他們游到海岸邊,上岸後肩並肩走到放置背包跟衣物的地方。Shu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和毛巾,示意他將自己擦乾,而他自己則直接將襯衫套上。

太陽逐漸落下,「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Shu接過他擦乾頭髮的毛巾和空寶特瓶,「你慢慢來,我去買點吃的。」

Mysta點點頭,看著Shu濕淋淋的背影,眼淚再次盈滿眼眶。如果這是讓他能繼續得到Shu的溫柔所需要的代價,他也只能認了。

明知道會溺死在這片溫柔中,卻仍義無反顧的將自己投入。

他的情感永遠沒有靠岸的那一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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