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溫泉之森

披著皚皚白雪的靜謐山際，是冬日的尋常之景，當彼時忽傳來劃破寧靜的突兀車聲，則此宣告已是午後時分。

　　公車駛過蜿蜒的山道，搖搖晃晃載著旅客前去此程唯一的目的地，以及誰也無從知曉的未來。

　　車輛壓過小碎石，使得車身倏地大幅度晃動了一下，環抱雙臂的やわら因而自睡夢中甦醒，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竟倚在千空的肩上。やわら不滿的皺皺眉頭，起身瞄了眼正在熟睡的千空，心想這傢伙真是多事後，她就找個舒適的姿勢將頭靠向左側的窗玻繼續陷入沉睡。

　　千空因左肩的重量瞬間消失而徐徐醒了過來，察覺到やわら又靠回車窗、無論如何就是不想倚著自己的想法，千空心中百般無奈，卻又不曉得如何解決這種困境。

　　餘光瞄到隔著一個走道的杠正看向這裡，千空轉頭與她對視，少見的露出像是在求救的眼神，但杠也只能略為無奈地苦笑，小小聲的說「真是傷腦筋呢」。

　　時間顯示約略還有十分鐘將抵達終點站，千空望著窗外雲霧繚繞的山谷，苦惱地思考若やわら接下來仍舊保持這樣的態度，這趟得來不易的旅程可真是有些浪費了。

　　今年非常難得四人的新年假期都沒有其他要事，於是やわら很期待的安排了她期盼許久的深山溫泉秘境之旅，想起四人一同於新年假期旅行，大概已是他們大學時期的事了。

　　而千空也奇蹟似的在旅遊前一日將實驗記錄全都處理完畢，他原先以為自己至少會在旅遊第一天才能完成收尾工作，不過這種奇蹟換來的代價竟是他和やわら之間的冷戰，搞得整個旅遊氛圍方開始就相當低迷。

　　不，大概只有自己和やわら之間的氣氛值維持在低點而已。千空氣喘吁吁的望著和杠大抱怨因前兩天被臨時交辦工作而錯過大半箱根驛傳的賽程、後又聊起和新同事之間趣事的やわら，他頓感心累。

　　他們於終點站下車，接著要走大約一公里的小步道才會抵達溫泉秘境。這次他們前往的旅館鮮為人知，因越過一兩座山頭後是相對有名的箱根，但其實這裡也屬於箱根山的火山群之一。

　　不過由於地處偏遠、附近幾乎沒有熱門景點，以及車子無法直達之緣故，旅館主要都是接待熟客以及熟客介紹的旅人為主，據說旅館主人是位年邁的婆婆，已經營旅館四十餘年。

　　やわら一直走在前頭和杠聊得很起勁，反而是大樹似是怕千空無聊，他配合著千空的步伐，不斷和千空聊起目光所及的樹木是哪些品種或其所需的砍伐技術。但千空依然有注意到やわら偶爾會在聊天空檔稍微轉身向自己瞥個幾眼，或許多少還是會在意他有沒有跟上吧。

　　大約走了十來分鐘，前方視線豁然開朗，一幢兩層樓高的木造房屋映入眼簾。門旁的牌子寫著大大的「山內溫泉旅館」，外觀看上去相當有年代感。房屋後方是佈滿落葉松枯木的山坡地，地面與枝頭上覆蓋著層層晶瑩剔透的薄雪，視野一路延伸至坡頂，天邊更遠處隱約能見箱根那端的山稜線。

　　渾然天成的特殊地理環境使得旅館彷彿遺世獨立，很難想像現代世界竟還有如此恬靜之地，或許這就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哇喔......太美了，不愧是傳說中的秘境......」

　　杠驚嘆於眼前的景色，其他三人也同樣被這幅不若人間的仙境震懾，好似他們不經意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任何言語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帶來的感受。

　　四人出神地站在原地好些時間，直到一陣刺骨的北風拂過，才倏地將他們喚回現實。

　　「先進去辦理入住吧，我們之後還會有很多時間欣賞這幅美景的。」

　　やわら重新揹好行李，帶著三人緩緩前往他們即將要居住三天的溫泉秘境旅館。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

　　一進門是個有些狹窄的玄關，但其設計相當典雅，頗有江戶時代的氛圍。

　　櫃台不見任何人影，整間屋子靜悄悄的，只有牆上的掛鐘發出秒針走動的聲響。旅館目前似乎沒有其他旅客入住，否則屋內應該至少會有些人聲。

　　不過仔細一聽，屋子後方傳來微弱的流水聲，やわら本想再繼續進屋探詢，踩地的咚咚聲馬上由遠而近傳入耳裡，隨後一名大約二十來歲的青年自屋內陰影處連忙上來迎接。

　　「抱歉抱歉，我在後面做清洗工作，沒注意到時間。」

　　接待他們的青年留著不對稱的黑色短髮，雖說不是太過奇特的髮型，青年身上也沒有其他裝飾，但不知為何散發一種時髦的感覺，與整間旅館有些格格不入。要不是青年穿著傳統的工作服，やわら還以為他是從澀谷來的都會潮流青年。

　　「不要緊的！那個，我今天有預訂，名字是......」

　　「啊！石神小姐是嗎？妳好，我是之前和妳用LINE聯繫的淺霧幻先生！你們非常幸運喔，這三天只有你們一組旅客，可以獨佔我們所有的溫泉池！」

　　名為淺霧幻的青年非常熱情的張開雙手招呼他們四人，此種歡迎方式和一副他們中大獎似的歡迎詞，更令やわら確信這名青年絕對是個土生土長的都市人。やわら想起青年和她聯繫時的語氣和熱心的態度，確實和眼前的人分毫不差。

　　「喔......那真是謝謝淺霧先生，我以為你只是幫你奶奶用網路聯繫旅客，沒想到是你來接待。」

　　やわら稍顯不自在的說著，她實在不太擅長應付初次見面就如此熱情招呼的人，平時千空會幫忙處理這種場合，畢竟千空還是比やわら稍微擅長這類社交。

　　不過自己正和千空冷戰，除非場面整個冷掉，不然他大概不會跳出來幫忙吧，況且還有更會與人互動的杠和大樹在場，其實也不用太擔心什麼。

　　但やわら還是忍不住偷瞄身旁的千空一眼，那是她無意識的習慣行為，而千空立刻注意到やわら的視線，也直直望了回去。在對到眼的瞬間，やわら馬上撇過頭假裝沒事，依然一副不想理會千空的模樣。

　　兩人一連串的動作於電光石火間發生，就連一旁心思細膩的杠都沒有發現。然這卻被眼尖的青年發現了，他不免在心底猜測了一番，若真心想探究，任何人的眼神和心思都逃不過他的心眼。

　　「我奶奶這幾天身體欠佳，暫時先回鄉下修養，所以由我來幫忙旅館的工作。對了，叫我幻就好囉！稱呼淺霧先生太見外了啦。我可以叫你やわらちゃん嗎？啊，你們也可以叫我幻喔，直呼名字比較親切對吧～」

　　幻保持適當距離稍微湊近やわら一些，詢問やわら過後，幻笑著看了看其他三人，像是也想徵詢他們的意見。

　　「當然可以！我也覺得叫名字比較親切！幻也叫我大樹就好！」

　　「我是杠，那就請幻先生多多請教了。」

　　唯獨千空反常地沒有在兩人之後回答，幻察覺到這點，他又用真誠的眼神望向千空，希望可以得到想要的答覆。

　　「千空。」

　　千空略為不滿的避開幻的目光，只是簡單的報上自己的名字後就不再說話，幻於是很識相的又將話題繞回やわら身上。

　　「對了，石神小姐好像還沒回答我可不可以～」

　　幻揚起親切的笑容再次詢問やわら。

　　「我是無所謂啦......」

　　「太好了！那我先和你們介紹一下，這裡是位於箱根町約十公里外的山內溫泉旅館，也被熟客們稱為『溫泉秘境』。我們這邊的溫泉絕對是數一數二，保證不輸給箱根，晚點你們就能去享受了！附近雖然沒有像箱根有許多著名景點，但沿著山坡上的林道向西約走兩公里，可以抵達名為山川村的大村落，他們目前正舉辦新年活動，有興趣也可以去逛逛，剛才我查過明天的天氣應該不錯喔！然後因為那裡離主幹道和箱根比較近，所以比較容易遇到遊客，如果你們只想要享受自然美景和靜謐時光，也可以在旅館附近走走就好。是說你們有去過箱根或類似這樣的秘境嗎？」

　　於是やわら稍微聊起先前去過箱根以及巡星之境等許多令她印象深刻的秘境，杠和大樹也跟著分享旅行見聞，話匣子打開後四個人聊得相當愉快，僅有千空站在一旁默默地觀看這一切。

　　儘管幻看似和他們三人都有聊上幾句，千空卻注意到幻幾乎都是順著やわら提起的經歷將話題延續下去，並且非常巧妙的利用疑問獲得和やわら單獨對談的機會。而やわら是對方在聊天中對她喜愛的事物展現興趣，就會很有興致多聊一些的人，不過這通常僅限於やわら和對方至少有一點熟識的情況下。

　　然而眼前的やわら竟聊得眉開眼笑，不同於前幾刻還有些不自在的樣子，如此異常的狀況千空幾乎是初次見到，他心中警鈴大作，同時更加確認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

　　這位名叫淺霧幻的青年絕非是普通人，自千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喂，你們打算要聊多久？讓客人在玄關罰站是這邊的習俗嗎？」

　　千空冷冷地打斷四人的談話，他們不約而同看向臉色不悅的千空，幻尷尬地說了好幾聲抱歉，並且立刻幫忙提起幾樣行李帶著他們前去樓上的房間。

　　「千空君，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不小心聊得太忘我了......」

　　杠小小聲地和千空賠不是，她知道千空和やわら還在冷戰，心情一定不是很好，結果他們竟隨著やわら和幻聊那麼久的天，還將千空晾在一旁，內心實在對他有些抱歉。

　　「不是你們的問題，是那傢伙的問題，不需要道歉。」

　　語畢，千空依然死死盯著走在最前頭的幻，杠還弄不清楚千空的意思，他們就抵達房間門口了。

　　「因為沒有其他客人，所以這兩間景觀最好的房間就給你們啦～我就住在樓下最靠近玄關的房間，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喔！祝你們玩得愉快！」

　　幻笑著和四人揮揮手後就離開了二樓。

　　「やわらちゃん和千空君住靠走廊裡面這間，我和大樹君住外面這間如何？」

　　「好啊，鄰房望出去的景色應該差不多。」

　　杠還是一如既往的貼心，她知道やわら比較喜歡裡面的位置，所以將走廊底端的房間留給やわら和千空。

　　「那我們就先休息一下整理行李，再看看等會要做什麼吧！」

　　兩對夫妻和對方暫時道別，回到各自的房間稍作休息和整理。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六疊榻榻米的房間，整體擺設和一般的溫泉旅館無異。雖因年代久遠，房間看上去還是有些陳舊，但東西應有盡有，整理得也幾乎一塵不染。

房間望出去是方才他們於旅館外見到的美麗山景，冬日天色暗的快，夕暮早在他們方才聊天的期間悄聲來臨。

　　山上的天氣陰晴不定，原先他們搭車時尚有微弱的陽光從雲縫間流洩而下，而此刻天邊的陽光不知不覺已消失無蹤。即使如此，漸暗的山景仍舊一如仙境。

　　やわら放下行李，忍不住凝望這幅景色好一陣子。

　　千空不忍心打擾やわら享受美景的心情，但有些事實在不吐不快，尤其接下來要在這間旅館度過兩晚，不先把話說清楚，怕不是又要重演昨天的戲碼。

　　「やわら，妳離淺霧幻那傢伙遠一點。」

　　「啊？」

　　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平靜感忽被似命令的話語吹熄，やわら面有慍色地瞪向身後的千空。

　　「那傢伙對妳不懷好心，最好不要太靠近他。」

　　千空隨後說的話又更令やわら大感迷惑，她回想千空從未對自己和其他男生聊天有任何過問，即使聊得多開心也一樣；關於千空吃醋的行為她更是半點記憶也沒有，硬要說千空大概只會跟自家老爸吃醋。

　　為何千空如此剛好在這時點展現平時不見的醋意？やわら越想越覺得千空就是在找碴。

　　「怎麼之前我和哪個男生聊天就不見你跳出來叫我離誰遠一點？幻先生很熱情親切，無論是訊息或剛才聊天我都不覺得他對我有什麼意圖。至少他和我接洽時不會像某人忘記說要晚回家，還要辯解是我自己睡著沒看到。」

　　果然やわら又把話題繞回昨晚因一連串巧合而發生的慘劇。

　　千空想趕在旅遊前將工作全部完成，決定在研究所拚上一整天。他在早上出門前有和やわら提過可能會晚歸，而やわら大概以為自己最晚會在十二點半左右回家，因為過去他無論如何一定不會超過這個時間。

　　結果千空太專注在數據勘誤，回過神來已經十二點，他趕緊傳訊息和やわら說自己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收尾。

最後他回家的時間已接近一點半，千空甫進家門，やわら心急如焚的拿著手機跑到玄關，問千空為何那麼晚回來都沒有事先說，千空解釋他在十二點有傳過訊息，やわら沒有收到訊息才讓他覺得奇怪。

　　「笨蛋！一直沒等到你回來或你傳的訊息，我有點擔心但又很累，就在客廳等到睡著了！結果我夢到你在路上出事，我被嚇醒後趕快拿起手機確認，才聽到你開門的聲音！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為什麼你都不早點說！」

　　「我有說啊，怎麼知道妳今天十二點前就睡了，妳平常沒那麼早睡著吧？而且誰知道妳會做那種夢啊......話說妳在看到訊息前我剛好回來，這也太巧了。」

　　千空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況且他是真的沒猜到やわら今天會那麼早睡著，否則他就會直接打電話回來，發生這樣的事根本是在預料之外。

　　「笨蛋千空！我不理你了！你要多晚回家我都無所謂，至少要早點告訴我！我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明天要出遊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壞了，你找杠或大樹陪你玩吧，我是不可能會理你的！」

　　千空以為やわら能理解整個過程就是場誤會，沒想到她竟還繼續發脾氣，這下千空也開始有點不高興了。本來之前很偶爾因為他不了解女生的心思而讓やわら發點小脾氣時，千空都會認份道歉，稍微哄一哄やわら就沒事了，但這次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哪裡做錯，やわら稱得上是在耍任性。

　　這是他們非常久違的一次吵架，在一起的十一年間他們吵架的次數屈指可數，老實說千空還真不清楚要怎麼處理比較好，他也不想和やわら一直維持這種冷淡的互動。

即使千空認為やわら很不可理喻，但他依舊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讓旅程敗興而歸。

　　「那傢伙擅長操縱人心，不會讓你們發現哪裡不對勁，總之妳多注意一點。」

　　罷了，這件事就讓它船到橋頭自然直吧，やわら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千空心想，只要如平時一樣和やわら互動，這孩子應該就會慢慢消氣了。

　　現下比較需要立即解決的那名叫淺霧幻的旅館主人之孫，很明顯他是精通世間人類心理的類型，或許他發現自己和やわら之間有什麼矛盾，才想趁隙介入。

　　「即使是這樣，那也不代表會發生什麼吧？你是不是太不信任自己和我了啊？吃醋就直接說，不要那麼拐彎抹角。」

　　やわら說完後轉身開始整理行李不再搭理千空。

　　千空輕嘆口氣，果然やわら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幻輕易接近やわら，這種不經意走入他人內心的傢伙才是最可怕的。

　　兩人默默無語的在房間內各佔據一角做自己的事。片刻後，杠和大樹前來拜訪，他們說幻已經準備好晚膳，並提議飯後可以玩個牌休息一下再去泡溫泉。

　　晚膳是鯖魚定食，配上一些小菜、馬鈴薯燉肉和一碗熱熱的味噌湯，整體味道相當的家常，幻表示這是奶奶教給他的拿手菜，希望やわら一行人嘗起來會喜歡。

　　「幻先生做的晚飯還真是不錯。」

　　「我也這麼覺得，雖然廚藝還差杠那麼一小截就是了！」

　　牌桌上，大樹和杠聊起了方才的餐點，やわら在一旁默默的洗牌，心想以馬鈴薯燉肉來說，自己還是比較喜歡千空做出來的口味。他的醬汁味道調的很均勻、燉肉也嫩得多，不過やわら是絕不可能在此時承認的。

　　接著千空和やわら開始在牌局中爭個你死我活，儘管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話，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甚至都讓遲鈍的大樹感受到了，他有些尷尬地在遊戲輪流望著兩人，倒是杠在四人之中顯得非常氣定神閒。

　　這類腦力遊戲誰也比不過千空，最終結果千空是五勝一敗，最後那一敗是やわら好不容易才險勝。雖然前面輸了五把，但能從千空手中拿下這一勝，やわら忍不住稍微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只不過杠觀察到千空在最後一局有不著痕跡地偷偷放水，不免在心中感嘆這兩人明明正在冷戰卻還是非常在意彼此，所以杠才完全不擔心千空和やわら會不會和好。

　　牌局結束後，杠和大樹說他們要去泡溫泉，大樹本來想邀請千空和やわら，據幻所言因為沒有其他客人，室外溫泉他們想怎麼泡都可以。不過大樹才講到一半就被杠打斷，要大樹不要打擾他們。

　　「我和大樹就在隔壁的溫泉，你們隨時都可以找我們聊天喔！」

　　兩位好友和他們道別完就回到房間，留下千空和やわら在走廊上。

　　「我昨晚沒睡好，想在房間休息一下，你先去泡吧，我晚一點再自己去。」

　　やわら打個哈欠進到房內，坐在桌前撐著頭滑手機。

　　這番話明顯可以翻譯成「我不想和你泡溫泉」，千空原以為末局的遊戲有讓やわら心情好一些，看來策略沒有成功奏效，他又再度陷入苦惱，順帶在心中偷念やわら怎麼只要一吵架就變得那麼固執。

　　最後千空只能獨自去泡溫泉，他在隔壁入口處見到兩雙一大一小的鞋子，知道杠和大樹已經先進去泡了。

　　入口進去是一間室內澡堂，在此處沐浴完畢後，再走過長長的簷廊才會抵達戶外溫泉。

　　從旅館門口外觀看，會以為整個建築物的面積不大，沒想到後側竟還有如此寬闊的地方。石子圍起來的戶外溫泉池空間不大，看上去僅能容納三到五個人，但也因此在暖黃的燈光照耀下令人感到小而溫馨。

　　千空脫下浴衣，慢慢將身軀浸入水中，一開始不免覺得有些燙，逐漸習慣後，水溫恰好可以驅散一身的寒氣，肌肉的僵硬似乎也得到了放鬆，能在這種寒冷的時節裡泡溫泉肯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沒有之一。

　　隔壁的溫泉池傳來微弱的談話聲，大概是杠和大樹在聊天，不過聲音不大，千空聽不見內容，他悄悄在心中吐槽大樹那個大嗓門講話何時變那麼小聲了，不會是在偷偷說他的壞話吧？抑或是說不定在討論自己和やわら冷戰的事。思及此，千空又不小心落入深深的沉思。

　　泡完溫泉後，千空發現兩位好友的鞋子還在門口，兩個人一起泡的時間還真久啊，他想如果與やわら一起泡，他們大概也會邊泡溫泉邊聊到宇宙天邊去。

千空接著回房和やわら說換她去泡了，溫泉還挺舒服之類的，やわら只是「嗯」了聲，就拿著浴盆離開房間。

　　過了大約快一小時，千空見やわら都還沒回房，他有點擔心的下樓去看看狀況，發現入口處的隔壁房間發出陣陣擊球聲。他好奇拉開門一看，才知道原來這裡是桌球室，此時やわら正和大樹交戰當中。

　　看似小小的旅館竟什麼都有，千空不知為何開始佩服起來。

　　「喔！千空你來了！等會想和我比一場嗎！」

　　大樹熱烈歡迎千空的到來而分心，不小心漏接やわら的球，他懊惱的大叫了一聲。

　　「千空才不會打桌球呢，他一定會被我們所有人打趴。」

　　「哇，雖然可能是事實，但やわらちゃん妳說的太直接啦。」

　　やわら不以為然的撇過頭，有些不情願地將球拍歸回原位。

　　「雖然還想再打，不過明天要走很多路，還是早點休息好了。杠ちゃん和大樹如果還想打的話可以繼續喔，明天再和我說說你們的戰績吧！」

　　和杠、大樹互相道過晚安，やわら用手搧風，說著「好熱好熱」後離開了桌球室。

　　「やわらちゃん一定是因為在意千空君才說要休息的，不然她才玩一下子而已喔。」

　　杠在千空的耳邊留下這麼一句，就說她要繼續和大樹打球。千空只能感到疑惑的立於原地，並思索やわら幹嘛又如此不直接。

　　再次回到房間，千空發現やわら已經鑽進被窩了，果不其然還是背對著他的床鋪睡。經過方才在溫泉裡的一番思索，千空終於稍微想通為何やわら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他其實很清楚やわら是因為擔心自己，但他一直以為是那個夢導致やわら把氣發在自己身上，所以千空剛開始認為自己很無辜。

　　後來千空回想起來，やわら幾乎每天都會確認自己已安全到家才會回房去睡，即使在起居室睡著也要等著他回來，無論多晚都是如此。

　　やわら怕會打擾千空，通常也不會主動傳訊息詢問，對於他很晚回家やわら從未有怨言，她唯一要求千空的僅有若會在研究所待到超過十二點，要記得提前告知讓她安心而已。

　　而千空其實也很容易超過時間才想起這件事，やわら卻也沒有因為這樣對他生氣過，那是やわら對他包容的愛。

　　那孩子只不過是希望自己能記得有個人會在家等他回來。

　　「やわら，昨天那件事......」

　　「等一下，我現在還不想聽，等我心情好一點的時候再說。」

　　やわら回頭瞅了千空一眼，接著又轉回身將棉被更往上蓋。

　　誰知道妳這傢伙什麼時候會心情好一點。千空差點脫口而出，還好他及時把到嘴邊的話吞回去。

　　不過やわら這麼說是不是代表氣消了點？千空不久後也鑽進被窩，望著やわら隨呼吸起伏的背影，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希望やわら可以在睡前和自己撒一點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