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仰望的虹〉
雨子2021/5/27
〈如果三十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櫻桃魔法〉
町田啟太、赤楚衛二（RPS）
『如果有一天，町田さん變成赤楚さん的話，會想做什麼事呢？』
翻閱紙頁的手停了下來。深邃眼瞳微微瞪大，滯留在紙頁上的問句。
夕陽的淺金光影篩落，樹影搖曳，向後流連過玻璃窗。
彼時你正坐在車內，伴隨車輛行進的搖晃，前往電視劇拍攝的現場。你瞇起眼睛，指尖緩慢地爬梳過那行字。
如果自己可以變成另一個人……
這真是有些奇怪的問題呢。
那是相當平常的訪談。一個雜誌採訪兼進棚拍照的工作。
在你手中的是經紀人剛才遞給你的採訪大綱。那是在電視劇拍攝、廣告、商品代言活動、跟粉絲直播互動，這些塞滿你的二十四小時，林林總總的工作之中的一項。
你卻覺得，或許需要幾小時、幾天、甚至是幾週，才有辦法慎重的尋思出答案。
從二十歲出道，到三十歲的此刻，你已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工作。
作為一個演員。接受娛樂雜誌或媒體訪問，根據工作團隊設定的主題，穿戴服飾，對鏡頭展示自己。那些訪談拋出的問題千奇百怪，八卦聳動的，深入內心的，各式各樣的問題都有。
經紀人之所以為你安排雜誌訪談，無非就是為了替你當時的廣告代言、出演的影視作品增加曝光度──
更正確的說法是，替「町田啟太」這四個字增加曝光度。
當讀者於咖啡廳或便利商店隨意翻閱雜誌的那一刻，或許，會願意為了浮掠過眼前的一張臉，一行字，一個問句而選擇讓目光停留。
所以，什麼樣的回答，能在幾秒鐘內讓受眾對此人產生興趣……
你憑藉過往經驗，已經可以游刃有餘的應對。而哪些是真心誠意的回答，哪些是形象經營的手段──那可稱不上是謊言──或許只有你一人明白。
「町田啟太的理想型？」
你很常接收到這樣的提問。這個問題，究竟跟你作為一個演員，盡心盡力的在攝影機前，試著展演被交付到你手中的角色的內心，有什麼關係？
這是個很難解釋的問題呢。
「沒有特別的理想型，喜歡上了就是喜歡。」
彼時的町田啟太還不會知曉，終有一日這會成為他的答案。
一如劇中的黑澤優一愛著安達清。
所有的矯飾都不再有意義。
＊
你所接到的新工作，是一部電視劇的演出。
改編自豐田悠先生的漫畫作品。東京電視台的深夜劇，每集時長半小時、在深夜一點鐘播放，預期的觀眾數量並不多。電視劇的製作經費稀少，資源有限，拍攝日程安排得相當緊湊。
你將要演藝跟你同樣三十歲的黑澤優一。
一個優秀的文具公司王牌業務。
你在原作漫畫跟電視劇劇本之間，見證黑澤優一全然交付自我的苦澀戀心。
你知曉黑澤優一是個活得相當拼命的人，你知曉他是個心思細膩而多愁善感的人。
你知曉他是個發亮的光體，但是無人看見他內裡的黯淡與哀愁。
黑澤優一周圍的人只在乎他的外表，而不願意看見他的內在，這使他痛苦。你知曉那份感受，你希望自身的能力能獲得別人的肯定──但是真的獲得他人讚美的時刻，你卻總忍不住謙虛起來甚至貶低自己。
是因為你無法坦然的喜歡自己吧？
肯定自己，需要一定程度的勇氣，而你是一個沒有勇氣的人。
那就是你。也是黑澤優一。
活得如此矛盾，直到被安達清看見他內心的脆弱，才終於被溫柔的理解。那是多麼大的拯救。
──難怪黑澤會喜歡上安達清。你想。
你不免好奇，如此被黑澤所深愛守候的安達清，會是什麼樣的人來成為。
即將跟你有大量對手戲的本劇主演，本身，是個二十六歲的青年。
赤楚衛二。
這個名字真特別。你想。畢竟你從未聽過這樣的姓氏。
你們在電視劇正式開拍之前，便約好一同外出取材，以便在拍攝當天迅速進入狀況。
雖然未曾謀面，不過，事先了解對方的資料，以便見面時能不失禮的與對方互動，是你在每一次進入劇組工作的前置作業。
赤楚衛二以男子團體組合出道，卻輾轉走上職業演員的道路──跟你一樣。
出道十年後的此刻，終於獲得電視劇初主演的機會。那是同樣出道十年，已經三十歲的你，還不曾擁有的機會，或許，以後也不會再有。
與人社交之於你並非難事，你總能以溫和有禮的應對讓他人留下好印象。
但是，那一天，不曉得為什麼，你有點緊張。
你站在東京河畔，空氣是低飽和的淺藍，清爽微風掀起水面漣漪，你瞇起眼睛眺望那波光粼粼的金質碎末，等待著他。
有人向你走來。
你花了點時間才認出他來。
畢竟那是你只在網路搜尋的照片上見過的臉，此刻被帽沿給遮擋住了。
那是你第一次見到赤楚衛二。
在你們面對鏡頭之前，在你們面對片場的工作人員之前，在你們化好妝容穿起服裝，站到那被所有人所注視的光裡，在你們說出，寫於劇本上的第一句台詞之前──
在你們都還只是你們自己的時候。
你保持微笑，看著那個即將成為安達清的人向你走來。
你看見那雙清澈大眼對上你的視線。身高近乎一八零的你，總習慣稍微彎腰或低頭望著別人，但此刻你發現他的身高只比你略矮一些。
他在你面前站定。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是赤楚衛二。」
他的聲音明亮而爽朗。
你知道他在等待你的回應，沒有來由地你覺得他似乎跟你一樣緊張。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是町田啟太。」
你對他露出微笑，以輕柔的嗓音回應。
你隱約感覺他緊繃的肩頭稍微鬆了下來，一抹微笑在他臉龐綻放。
──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
劇本上那一句關於安達清的描述流過你腦海。
「町田さん。」
他深棕色的眼眸燦亮如星，笑起來便露出兩枚白兔似的門牙，嘴邊帶個可愛的小窩。原來安達清是這個樣子嗎，跟你原本想像的，似乎有些不同。
你看見他那落於鼻下的痣。你於是想起，安達清的後頸，也有一枚痣，自從黑澤優一在無意間發現之後，他就特別喜歡──
你不動聲色的繼續微笑跟他說話，就如黑澤優一每每遇見安達清，表面冷靜，內在卻早已如狂風席捲，萬千思緒翻飛。
在那一瞬間你於是領悟，你已經是黑澤優一。
在你眼前的既是赤楚さん也不只是赤楚さん。
彼時的你還不會知曉，終有一日這部電視劇的迴響會超乎你的想像。
＊
你站在湖畔，清爽微風掀起水面漣漪，公園的昏黃路燈碎散，暗夜星子墜落晃盪。
你懷裡抱著一束藍玫瑰與白色滿天星。你伸手搭著赤楚的肩膀，對鏡頭燦爛地笑，留下你們的殺青照。
你們一起經歷緊湊的拍攝行程。
伴隨時光流逝，逐漸培養出共演的默契，互相調和，造就更好的表演。
在鏡頭之內，活出黑澤與安達的模樣，拋擲情緒給對方，感受到對方慎重的穩穩地接住。
在鏡頭之外，在劇組休息吃飯、等待梳化的時刻，沒有人說開始，你們卻能憑藉默契，突然玩起黑澤與安達的遊戲，進行壁咚或玩笑，期待著對方的反應。
過渡的界線逐漸變得模糊了。
你總有種感覺，好像攝影機鏡頭依然開啟，好像你們還在依循劇本說話，但那一切都來自於你們自身的真實。你不確定這樣算不算是越界，但看得出來赤楚也樂在其中，於是你選擇讓自己繼續放縱下去。
有時你將你凝望赤楚的目光所裁切下來的每一個畫面，視之為黑澤的凝望，於是在那之中的赤楚，被染上名之為珍惜的溫柔色彩。
拍攝日程安排得相當緊湊，在同一個場景內，往往要將故事歷程的起頭與末尾，數場戲接連拍完。於是每一天都像是漫長總和，無限時光的飛掠。
鏡頭外你們一天比一天熟識，一天比一天懂得如何逗對方發笑。鏡頭內你們攜手越過無數日子，最終化為深情的相擁。
你成為黑澤優一，切切實實的愛了安達清一回。
拍攝的最終日，最終場。
最後一場戲，是將時間倒轉七年前，星夜之下的公園湖畔。
彼時的安達清之於黑澤優一還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只是公司的同期，而那晚的黑澤跟安達清被前輩叫上參加一場應酬。
黑澤優一那努力了太久的自我面臨崩塌，那一晚的他很受傷。也許明日太陽升起之際，他依然能變回那個完美的黑澤優一，但是……
酒醉的他踏著危險的步伐，即將跌落之際，安達清卻伸出手穩穩地接住了他。
曾經黑澤優一覺得自己不被任何人理解。
但是，當安達清看穿他的逞強跟脆弱。
黑澤優一睜眼從漫長的黑夜裡醒來，看見安達清。
在感受到他溫柔的那一刻，那是黑澤優一第一次感覺到，內心被碰觸了。他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那是既疼痛又溫熱的淚。
也是七年前黑澤優一戀上安達清的開端。
你想。黑澤優一肯定是在戀上的那一瞬間就決定親手埋葬這份愛。
因他最大的恐懼，是他的愛──作為一個男人的他的愛慕──對安達清造成任何一絲傷害。
那深夜池畔，之於黑澤優一來說，是開始，也是結束。
你跟赤楚一起接過花束，在眾人的掌聲之間微笑。
你搭上赤楚的肩膀，面向鏡頭展露笑顏，讓工作人員拍攝留存你們的殺青照。
你知道攝影鏡頭將不會再開啟，你知道電視劇劇本將就此永恆的闔上。你知道黑澤優一將成為一個你再也無法重逢的朋友，而你僅能微笑目送他的離去。
你的內心遭逢了劇烈的失重感。
是因為燈光太美了吧。
是因為寫在劇本上的台詞太溫柔，是因為那樣的愛情太美好，是因為黑澤優一太過令你心疼，是因為安達清仰頭，揚起深邃的眼瞳，望著你的模樣太過迷人──
明天開始陽光依舊燦爛，可是你的生命裡將不再有安達清。
那一晚你失眠。
感覺自己彷彿一個失戀的人。
＊
你依然是原本的你。
依然過著原本的生活，接下商品代言，拍攝廣告跟雜誌。
而那部電視劇，在經過劇組工作人員的後續作業，將依照日程安排，在東京電視台深夜二十五點鐘播出。
在冬天即將來臨之際，深夜，許多人已然陷入沉睡。
在那僅有你一人的昏暗狹窄套房內，你準時守在電視機前，觀看第一集首播。
片頭曲奏響，黑澤優一拉開窗簾，光線劃破一室黑暗，清晨的陽光落在安達清剛睡醒的迷濛臉龐。
『我要喊出內心的聲音 比起自己受了傷 我更害怕我們無法互相理解』
在旋律輕快的歌曲過後，最終劇名顯現，角落亮出一抹美麗的彩虹。
彼時，你凝望安達清的臉，此刻鏡頭拉遠，成為第三者的旁觀。
你們的對話有了配樂相襯，弦樂伴隨情緒高張而急促，伴隨溫柔深情而綿軟悠長。
你更加覺得那是一場夢。
那場夢被染上溫暖的色調，跟安達清那雙深邃如星的深棕眼眸，相同的色彩。在那場夢裡你成為了黑澤優一，以你所能想像的最為溫柔的方式去愛安達清。
那樣真好。
此刻，另一個你就在電視機裡。
你看見，你對安達清微笑。你雙手拾起圍巾，溫柔的為安達清戴上，圍巾纏繞，繾綣，而滿懷眷戀。
藉由碰觸，擁有魔法的安達清，徹底聽見了黑澤優一的心聲。聽見黑澤的愛戀，毫無隱藏。
『也許我就是為了碰觸他的心，才會成為魔法師。』
那是寫在劇本上，在第七集安達跟黑澤互相擁抱的那一刻，安達內心的獨白。
一瞬間你卻忌妒起電視裡的自己。
因為安達聽到黑澤的心聲，他們才會相戀。
可是，在你的世界裡，畢竟，不存在魔法啊。
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
電視劇播出以後，卻引起意想不到的迴響。
製作成本極低、收視率向來不高的深夜劇，預期受眾並不多，卻因為在網路上的好口碑而逐漸引起討論，在海外其他國家掀起熱潮。
你跟赤楚的名字開始躍上網路搜尋的關鍵字，這是你作為一個演員，此前演戲演了十年不曾有過的景況。
這是你完全料想不到的結果。
電視劇獲頒銀河賞，是電視界的最高榮譽。
而你也因為出演黑澤優一，而獲得日劇學院賞的男助演賞。
在此之前你長達十年的演員生涯，從未拿過任何獎項，你不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在你三十歲的時刻，在你年輕正盛，但演藝生涯也許即將走下坡的時刻，你終於獲得了如此肯定。
對此，你心底有的滿是感謝。
「跟這部劇的相遇、跟町田君的相遇，對我來說，就像是寶物一樣。」
接受雜誌採訪的時候，赤楚是這麼說的。
寶物。這樣的形容真好。
你有預感。
往後十年、二十年，這份工作之於你，也將是寶物一般的存在，將在你心中永遠無可取代。
電視劇播畢，相關的雜誌採訪邀約卻接連不斷。
經紀人為你接下大量的工作，讓你跟赤楚一同接受雜誌採訪。其實你不曾想過，還有機會，在這樣的場域，再次跟赤楚見面，跟赤楚一起工作。
『如果有一天，町田さん變成赤楚さん的話，會想做什麼事呢？』
你坐在赤楚身旁，聆聽那雜誌工作人員的那一個提問。
「我想成為假面騎士。如果能以這樣的身份去跟孩子們見面，就能成為被孩子們包圍仰慕的英雄吧。」
假面騎士是從前赤楚接演過的電視劇角色。只要這樣回答，就能讓讀者發現：啊、原來這個人演過這部劇啊。而且，赤楚感覺很喜歡小孩子，提起這個話題就能方便他接話。這應該是個好的答案吧，你想。
你微笑說完，觀察著赤楚的反應。
卻看見他有些無奈地笑說，自己當年演戲的時候，身邊都沒有小孩子，因此沒有聽到任何人的感想，覺得有點寂寞呢。
「……不過，如果我和町田君交換了身份，我想要爽快地挑選衣服，然後，在東京表參道上走路。」
完──全──出乎預料的答案。
「為什麼？那樣的話你自己不也可以做到嗎？」
你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卻看見赤楚也笑了起來。
「那不一樣！町田君在演黑澤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真的好適合穿大衣。所以我就一直憧憬著，如果可以成為町田君一天，我一定要穿著長大衣跟帥氣的西裝，走在表參道上。」
好可愛。
真是的……還真像赤楚君會說的話。
＊
喜歡在家花很多時間泡澡，浴室是可以慢慢想事情的聖地。
喜歡一邊整理家裡，一邊跟朋友講電話聊天，喜歡獨處卻又害怕寂寞，所以覺得自己很矛盾……
……赤楚君。
我也是你的，忠實讀者呢。
我所理解的赤楚君，來自於你每一次接受雜誌訪談的回答。
你跟我不一樣。赤楚君。
所以你的每一個回答都是真心誠意。
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就是你的小宇宙，你的小星球。你從不掩飾，而是那樣對外面的世界開放。
我該慶幸，我是你的忠實粉絲嗎？
如果我去讀從前所有關於你的雜誌訪談，如果我能讀到你談論自己的文字，我是不是就能越來越了解赤楚君，是不是就能靠近真正的赤楚君。
赤楚君。
你知道嗎，從小我的夢想就是當飛行員，只是最後因為視力問題而放棄了。
後來我愛上跳舞，我想跳舞，我想成為教師，我加入舞團，但因為腳傷而不得不放棄……後來，通過甄選，成為男子團體的候補生，卻又再次受傷。
最後通過劇團甄選，作為一個演員，出道。
這條路曲曲折折，輾轉走到了這裡。
我夢想過很多，渴求過很多，也放棄過很多。
我以為人生就是這樣，有所得，有所失，如此而已。我試著學會讓自己去適應這個世界，去接受這個世界給我的一切，我試著讓自己變得溫和，而不是滿身傷痕稜角，我以為我已經習慣。
也許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活著是可以偶爾耍賴一下也沒關係的。
原來我還可以，再貪心一點的。
從前我不認識你。
從前我的世界裡沒有赤楚衛二這個人的存在。
在這個世界上，有數千，數萬，數億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認識的人。
更何況是成為戲劇裡有許多對手戲的角色，能有那樣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但你是。
你跟我之間擁有了那樣的機會。
我們把握住了那樣的機會並將他做得很好。
我想你永遠不會知道，當我聽見你說：「是町田君詮釋的黑澤，讓我了解到什麼是喜歡。」的時候，我有多麼開心。
當你說「因為町田君，我才可以將喜歡黑澤的安達，好好地表現出來。」的時候，當你說「因為有町田君，我才可以做到。」的時候，我有多麼開心。
我在三十歲的時候遇見了你。
赤楚君。
我不只是遇見了黑澤優一跟安達清，我更是遇見了你。
黑澤優一，帶給我很多珍貴的事物，黑澤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不過，如果不是你的話，也不會有今日的黑澤跟安達。
也絕不會有此刻總是得到你的讚美跟感謝的我。
這些事情給了我勇氣，也讓我更加堅定那份念頭──從今往後，繼續腳踏實地走在演員這條路上就可以了。
你是安達清，也不只是安達清。
赤楚君，我想你永遠不會明白這件事情之於我有多麼重要。
五年前，東京的天空，出現兩道彩虹。
彩虹，是光芒在大氣中的水滴內折射反射，最終進入人類眼瞳的七彩色光。天空裡鮮豔光亮的那一道是虹，伴在他身旁，淡淡的那一道，是霓。
太陽從水滴的相異方向射入，於是折射出了，跟虹相反的色彩排列……
那是炎夏七月，雨後初晴。
其實我早就忘記那一天，我曾仰望彩虹。
五年後的現在，那片彩虹之所以會再次出現，是由於觀眾粉絲們，回頭翻找我們放於社群網站的照片，於是發現我們都曾在五年前，在那一天，拍攝了跨越過東京天空的那道彩虹。
此刻，那兩道彩虹，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意義。
就像兩條原本無關的平行線，默契的拿出了緣份的應證。
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知道原來在那個時刻，你也曾經仰望天空。
在雨停不久的時刻，車窗玻璃猶帶雨珠，遠處的紅色東京鐵塔被雨清洗得亮麗如新。在這座總是太過吵鬧擁擠的城市，在那總是塞得漫長的下班通勤車潮裡。
等待在前方的，是無止盡的車流。
沒有前進太多，卻也無法後退，淤塞在那裡，停滯的時光。上車補眠，吃飯，化妝，背劇本，角色的進入跟情緒的準備，採訪、代言，前置作業的繁瑣細節……那是無止盡的生活。
在演藝圈，外貌也許是最大的本錢。三十歲是個鮮明的分水嶺，演員的黃金期即將過去，這裡大概就是極限，就是頂峰，還沒能做出什麼的話也就這樣了。
這十年來我不曾鬆懈，可我也明白，有些事情只有努力是不夠的，還需要機運。
此刻，我卻幸運的，擁有了這個名之為櫻桃魔法的「寶物」。魔法一般的，寶物。
那是二十五歲，疲倦的坐在車內，仰望彩虹的我，還不會知曉的事情。
在那總是倉促吃下晚餐、被切得零碎而隨車顛頗的時光。在那疲倦地闔起眼睛補眠，而鮮少抬頭去仰望天空的時光。
我不會知道，原來在那個時刻，在東京的某一處也有你。
在那個時刻，赤楚君跟我一樣，仰望著相同的天空。
一同對天空伸長手，按下快門，將那令人讚嘆的美麗彩虹，留存。
在那一瞬間。在美好終將逝去之前。
赤楚君，你知道嗎？其實沒有人可以看見同一道彩虹。
太陽光穿透過空氣中紛亂的雨珠，落進地面千千萬萬人的眼裡，在各自的眼瞳深處，折射出輪廓與光彩。
那兩道相似卻不同的彩虹，是如此靠近，卻又保持平行無法交錯的距離，展露光芒。
彼時我與你所見到的彩虹，既相同，也不相同──
我們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就對相同的彩虹微笑。
我們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就仰望相同的天空。
赤楚君。
『如果有一天，町田さん變成赤楚さん的話，會想做什麼事呢？』
我想成為赤楚君。
回頭尋找那個名為町田啟太的人。
穿梭過那無限的時光回到我能與你相遇的最初，讓我們再早一點遇見彼此。
那樣，我的人生裡就會更早有你的存在，那樣我就會擁有更多開心。
如果可以，希望在那一天跟我交換身分，成為了我的你，可以對我微笑。
因為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赤楚君。
片頭曲輕快的旋律奏響。
『順從內心的澎湃 人並不是為了在同一個地方駐足不前而來到世上』
電視劇標題角落，透過三稜鏡折射出來的色光，構成小小的彩虹。
那是無法碰觸卻又令人渴望的光。
渺小微弱，卻又無比真實。
『讓感情的胎動跟著腳步聲 勇敢前進』
黑澤優一跟安達清躺在各自的房間裡，對天空伸出手，有些退縮卻又鼓起勇氣，試圖抓住那道光。
將手心輕輕地溫柔握起──
光芒被留住了，美麗的雙虹也被留住了。
當我們攤開手，彩虹色光穿梭過時間，從手心裡綻放。
赤楚君。
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