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
裴回*「⠊⠀⠙⠕⠝⠞⠀⠑⠭⠊⠎⠞」。
But sometimes illumination comes to our rescue at the very moment when all seems lost; we have knocked at every door and they open on nothing until, at last, we stumble unconsciously against the only one through which we can enter the kingdom we have sought in vain a hundred years - and it opens.
― Marcel Proust, In Search of Lost Time
轉身懸念之間,法艾根將一夜擺在雜亂書桌上的邀請函收妥。
他能夠逐漸將理想中的家安置於此的可能性越高,他身周莫名的浮躁焦慮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空氣中有一種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發現的歪斜不安,而光是他人都無可察覺的這項事實就讓他心驚膽顫——這種現象恍似什麼針對自己的懲罰。
宛若,無論距離之遙躲藏之深,他總會被發現而詛咒而絕不得擁有哪怕一絲奢望良久的安穩滿足。
法艾根明白這般想法荒謬至極,可無從反抗自己將此收入胸臆的行徑;在這個地方,這個brujería中有太多對他來說過而重要的人事物——他不會,也不能容忍自己任由創傷似的疑神疑鬼攫住心神抹滅自我。
在這糟糕的心緒震顫中還有什麼更讓他煩惱的嗎?有,就是他沒辦法辨別自己所感知到的氣氛情緒到底是真正的外力所致、抑或只是自己的神經正在一一繃裂。
因此,將邀請函放在口袋,他決定參加上頭寫著的、看來很是新奇的宴會。
男子沒想要讓此行成為他逃避的山尖海溝,只不過是想破除自己來到隱世之後逐漸構成的、冗重的行程表。
海坊主循著自己的名,歌宴之上全是流水;鷸鳥總是會親近各種水體的,河海或江湖。
他聽過許多傳說,共工精衛納西瑟斯阿蒂麗那,摯友仇敵為其死欲其生⋯⋯
面前陳列的是鉀,鈉⋯⋯一氧化二氫?他握著銀叉像握著一條性命的控制權或自己生命的救贖。管事躬身而法艾根咀嚼起許多陌生的過往。
在水中他不用依賴鏡片鏡頭就能見到靜謐鏡像。
加速的波讓他將一直沒弄清的節奏攪成混水,男子伸出手來拿起托盤上的未知投入口中。
啊,他是那般嫉妒著愛情赤誠的Πυγμαλίων。
大理石的氣味掩蓋燃燒的橡木雙門,他早就捧起自傲珍視的、砂礫似的自我奉獻給一段與自己從來也沒有關聯的生命。
耳垂上的孔洞已經要癒合了,像是他隨著冰山煮沸越發壯大的無情無恥。
他總是將一切心神投放在虛幻無實的臆想之中,以為自己這樣就證明了或者躲避了什麼。
那一片錄入隻言片語的黑膠早就被自己拋擲在⠛⠗⠑⠽的海裡假裝那是對⠇⠁⠝⠙⠕的聲明、對那一位⠛⠕⠙的挑釁。
他不過是個懦夫,就像是他兀自斷了與A之間長達十年的書信。
然後他又一次坐在簡陋小宅的窗邊。
魚群歌喉是笑話般的夢境?身為不應存在的妖,法艾根開始將旁的物什視作令他踟躕的幻象。
但他依然望著拉起布簾的窗外,身後是一張張他不記得什麼故事的裱框剪影。
他用雙眼繼續望著,即使他早就贈出雙眼作為拯救哪個迸裂頭顱的交換。
男子的手邊有一壺奶茶,在酷熱之下次次燒灼著他的唇舌——被克萊蒙五世遺棄的騎士團長那樣,只是詛咒的施予者化作承受者。
火刑。他老早就犯下了這樁罪行,現在不過是在用年少最後留下的輕狂和已然超脫制約的corazon忽視綁縛四肢的繩。
法艾根拿著他曾擁有的、似水者存在的唯一證明,配合著那個⠛⠕⠙親手綁起了自己。
他老早以前便心知自己並不相信⠛⠕⠙,而他走出每一步所看見的暴烈空氣是自己難以否認的⠎⠁⠉⠗⠊⠇⠑⠛⠑。
——⠛⠕⠙的報復比幫助更加妥當,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