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
裴回*「⠊⠀⠉⠁⠝⠄⠞⠀⠛⠗⠁⠎⠏⠀⠽⠕⠥⠗⠀⠙⠊⠎⠞⠁⠝⠉⠑」。
Running in a dream, you can’t catch up.
You can’t catch up and you can’t get away.
―The Iliad, Book XXII
初化人形時,法艾根總對人類所畏懼的「命運」一詞嗤之以鼻;他的族人可以說是違反自然原則地化作人形、根本沒依循身為鳥類應當擁有的生活,那些這麼說話的人類也不過是沒有能力去做什麼才會找個虛幻東西來抱怨罷了。
動物總是會比人類想得少,就像自己思緒中從生存轉為死亡。
成人之後他的視野廣闊起來、也逐漸發現自己對人類的論斷太過簡單了:A是一個已經活了快要一千歲的塔羅牌精,卻困於人類才有的複雜感情之中無法脫身。
好笑的是,身為塔羅牌的對方迷信著命運的存在。
這種情況就像是一個神棍被另一個同行耍得團團轉一樣,兩人當初逐漸熟稔時他針對這件事情大肆嘲笑了好友。那人當下並未說些什麼,臉上表情卻是明晃晃的「等著瞧」。
然後他就瞧到了,哈。就像無可救藥的損友那樣墜入身為人的所思所想之中。
命運這種東西到了⠇⠁⠝⠙⠕應著自己與一位⠛⠕⠙的交易死而復生之後,法艾根才真正相信其存在。
「既死的人不能真正復活,」看起來仁慈的存在露出醜惡嘴臉。「你只說要這個人活過來,卻沒有說這個人是不是要延續原先的命運繼續走下去。」
「當然,延續等同於再死一次。既然我已經為他編織了新的存在,你就不能取消對我許的願望了。」
於是他感受了盲眼之痛孤身之苦,卻只得到那般惡劣的結局。
他很是愚蠢地犧牲了自己的所謂愛情。他原先以為⠇⠁⠝⠙⠕是唯一特別的存在而自己不可能再接受一次跨物種戀情,信誓旦旦地以為交易成功後只要有他來在乎對方就夠了。
本來取笑A有顆少女心的他才是真正過於天真的人。不說交易真正美滿的話他將受到對方的如何折磨,光是自己漫長的壽命就會影響所有態度與相處。
而後他以尋找友人為藉口出國遊蕩時,遇見了讓自己對當年種種悔恨的人。
鷸鳥總愛接觸水體,可若是為了相識百餘息後讓一氧化二氫驟然迸散離體的那個人,他願意自淵邊下墜,即使口含鮮血、羽翅折裂、再也不得見水也不會後悔。
縱伊里千頃萬丈,吾亦往矣。
——沅有茝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法艾根隨意從書架抽出的紙片上頭這麼寫著。雖然來到東方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也能從字跡之中看出一些情緒。
東方的古語啊⋯⋯他拿出一本書籍後將不屬於自己的紙張放回空間大了許多的原位。舌尖輾轉的音律總讓他著迷。
倘若有日他能這麼對人說——倘若有人這麼對他說,他該是如何目眩?
「哈哈哈,」腦中的想法讓他忍不住低笑。「我本來就看不清楚了,再加上目眩的效果可能也一樣吧?」
莫名其妙的取悅了自己、隨意地捧著書席地而坐,男子垂頭閱讀、不時扶正鼻梁架著的眼鏡。
那是一本讓他不由神迷的占卜作品,以簡單斷續的線條在他眼前延展初一道道天之下地之上命運的刻畫,指掌之外自己一直觸摸不及的無力在字裡行間跳躍。
他已學會了呢喃紙上字詞,毫不在乎放在旁邊的筆記本中潦亂字跡填滿了原先印刷的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