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再未見過煙花的往後〉

〈他們再未見過煙花的往後〉


昏暗的房內沒有燈,唯一的光源是自厚重簾幕間透出的一線微亮。

   許是讓清晨窗外的鳥鳴擾醒,沉重的眼皮緩緩被撬開,顯露了一絲深灰的色彩,因久陷黑暗而敏感的膜層受到丁點光線的刺激,頓時痠澀難耐,甚至逼出了水霧在眼框裡不住打轉,彷彿一經眨合即會墜跌而出。

   到底過了多久了?現在又是什麼時候?

   腦海仍是一片混亂不堪,但很快被手腳甚至頸部傳來的詭異痛感佔據,隨後又像麻痺般感受不到僅存的肢體存在,就連稍微挪動兩下手指,名為疼痛的電流立刻竄經全身,令他承受數次掙扎所引發一連串的神經抽搐後,不得不承認起身掙脫的意圖徹底失敗。

   此刻的他是如此無助地仰躺,顴側傳遞某種莫名熱度淌流而過的可悲感觸。儘管間隔硬物處全然麻木,其他感官依舊正常運作,足以接收完室內所有情報卻毫無幫助,只是更添無力的感受;少年感覺現在的自己好似被扯去肢足的蟲子,只能在原處竭力蠕動,卻悲哀地移動不了半分。

   他閉上了雙眼,阻絕多餘官能,讓繁雜的心緒沉澱下來。隨著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楚愈是清晰,他的心思自虐似地轉動了起來,開始思考回憶這段日子來發生的種種情事,還有自己為何情願如此窩囊地被綁縛於此,一點都不像以往會做出的決斷。

   明明藉著咒術的幫助,能夠輕易脫困的。

   他思忖著,卻發現自己毫無選擇,某張面容不斷浮現於心中,揮之不去。而過了不久,耳邊便傳來一陣跫音,他無須辨識就能曉得熟悉的聲響屬誰,心底瞬間升起一絲盼望與同等的抗拒。

   但門把轉動與金屬合葉摩擦的聲音如期響起,並沒有跟隨他的想法改變。

   悶滯的空氣開始流動了起來,其中混入屋內腐敗而沉重的氣味,卻在向外擴散之際又被隔絕出入,取而代之的是房間走動的腳步聲,而玻璃外的日光在遮罩唰地褪去後理所當然地灑入裡頭,切切實實令窗前之人的輪廓鮮明起來,也同樣映照出躺在床上、讓兩只木棍給固定住的少年的模樣。

   「睡得還好嗎?暫。」不知從何時開始親暱地直呼著名,挨近了少年躺臥的床鋪旁,房間的另一名居住者──名為杉田良介的青年不若平時板著一張臉,唇角難得上揚的弧度與神色裡的關切輝映,或許在此人身上是足以稱為溫柔的面貌,「來吃早餐吧。」

    說著,杉田舉了舉手中作為員工餐點的麵包,彷若對於少年這副狼狽的樣子一點都不訝異,又或者正因他是造就這一切的元凶。他坐上床沿,神態相當自然地將食物湊到對方嘴邊,但只得到雙唇緊閉的拒絕。

   見狀,青年習慣性地攥起眉心,又在下一刻弭平,而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嗯?是太累沒力氣?」似乎忽略了那深灰眸子裡的痛苦與哀求,他哄小孩似地柔聲勸導,「還是得吃點啊,身體才康復得比較快不是?」眼裡挾帶平時不為他人所見的笑意,語氣是慣常的無奈,此時顯得莫名違和。

    儘管如此,暫依然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令他的瞳孔透出了短暫的慌急,下一秒又讓詭異突兀的平和給取代,「要不我來餵你吧。」像是不打算給對方反駁的機會,他逕自咬了一口麵包,在口中咀嚼過後,把嘴貼上那柔軟的唇瓣,卻是粗暴地以舌尖撬開唇齒,試圖強行餵哺與唾液相混的軟爛食物,就連水亦準備以此般方式灌入。

    根本無從抗拒,少年撇過了臉閃避,曉得這樣下去也只會被扳回強餵,於是訥訥地以乾啞的聲音說:「……我自己來就好。」

    對此,杉田滿意地頷了頷首,嚥下了滯留的早餐,隨即解開床上之人纏於頸腕上的繩索,將拗過棍軸的手臂拉至身前,並把缺了一角的麵包塞入那仍是麻木、難以抓握的掌心,「慢慢吃吧,別急。」說完,他轉而俐落地卸下對方雙腿間的束縛,抽去用以固定的木條,斷肢處與被壓迫而毫無血色的左腳在血液流通後,那繩索勒過的痕跡愈加紅豔。

    他表情憐惜地撫摸著少年身上無處不有的傷疤,指腹滑過彷彿遭受刻鑿而崎嶇的表面,傳遞的感觸卻是不可思議的細緻滑嫩。隨後他甚至撩起了衣物的下擺,露出並無布料掩飾的隱密部位,那雙腿內側可怖的撕扯痕跡清晰可見,但心底莫名慾望正沸騰的青年一點都不在乎疤痕的來歷,僅是聲嗓溫和地說:「那就別浪費時間,早上的治療也得做才行。」也不管人還在艱難地嚼食餐點,他將那身軀整個拉起,自背後讓指尖順勢探入後方的孔穴、熟練地開始拓張。

    「唔──!」就算早有心理準備,暫還是因此悶哼一聲。明白接下來的事無法抵抗,也沒那個力氣反對,隱忍住下身異樣的侵入與逐漸蔓延的燥熱,他加快了進食的速度,並在脖間傳來濕潤的舔弄與啃嚙時輕微發喘。

    一邊驅使口舌品嘗屬於對方的味道,另一手則挑逗似地撫弄其他敏感處,不久便感受狹窄的甬道已然能塞入更多指頭,杉田毫不猶豫地扯下自己的褲襠,露出了早已蓬勃挺立的分身;他單手搓弄著,直到脹大成足以鑽入的堅硬,於之上沾了點唾沫,對準彷彿隨著呼吸不停張縮的洞口,不顧少年尚未吞落最後一口食物,逕把粗壯之物硬生生向前挺進,換得一陣難以隱忍的顫慄。

    「啊──哼哈……」身前隨之傳來發自本能的呻吟,猶如點燃引信的星火,逐一爆破青年殘存的理智。他不再像初時那般遲疑擠弄,經歷多回早已熟諳門徑,每一次抽扯後再度猛力頂撞入深處,不斷戳刺內藏的細微神經,促使一波波電流直竄腦門,「哈啊──」

    「嗯、啊!啊、嗯啊……」淫靡的氣息就此四散,狹小的空間裡剎時瀰漫細碎的浪語,偶爾雜拌幾個不成句的詞彙,恍如深切的呼喚又似無意義的低喃,與肉體間相互碰撞的猛烈交織成一片,外界的聲響根本難以介入半分。

    好似能自成場域般,原始的欲求在此刻莊嚴得無所侵擾。

    而後方衝刺的頻率遽增,少年的神色陷入痛苦與恍惚中,即便身子被抱擁而起,擴大的洞口吞沒整柱堅挺,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扭擺腰枝,不知是為了攫取更多快感,抑或亟欲掙脫身下的暴行,喘息與嚶嚀輪番遞出。

    單薄的衣料阻隔不了汗水相互浸染,兩副身軀黏膩地交纏在一塊,高燃的體溫藉此逐漸消弭融合,再也分不出誰高誰低;像是要留下專屬於自己的印記,一簇簇嫣紅在那幾近貪婪的吮吻下綻放於蒼白的表層,就連纖細的頸項乃至肩部的斷面,都不放過似地顯露一排不規則的細小牙印。

    「哈啊、唔、哼嗯──」在那兇猛的進攻之下,甚至連敏感的器官都被掌握搓弄,浪蕩的呻吟愈發不可收拾,成了主導旋律般的存在。即將達到頂峰之際,他感受到一股滾燙遏止不住地湧入體內,倏地在一陣反射性的緊縮中推至高潮,腦海空白的歡愉令他在顫動後,濃稠的白液不禁噴洩而出。

    聽聞後方的粗喘,儘管少年恢復了意識,察覺身下的巨物退出孔道,卻是在整個人被轉向正面時再次圍堵侵入,就算難受,虛軟的軀體只能任人擺弄;他的雙眼迷濛,俊美的臉龐沁染著病態的潮紅,點綴眼角的兩顆黑星彷彿隨時就要墜跌,如此狀態下得來的是一記深吻,以及比方才更加劇烈的頂撞,讓他忍不住傾身緊抱住對方。心底某處仍是抗拒,可擺脫不了情慾的牽制,暫難以克制地吟喘,不間斷的刺激使他下意識抓扯對方後背的衣料,好一會兒才取回組織言語的能力,在杉田的耳邊虛弱地傾訴:「拜託了、哈……恢復以前的樣子、好嗎?」

    存在於過往、那些平淡無奇的日常,即便毫無波瀾卻令人懷念。

    似乎是聽見了那乞求,衝刺的節奏緩了下來,「以前的樣子……?」低啞的聲嗓挾藏迷惑,青年的神情連帶閃過彷彿被拆穿似的驚慌,然而很快便換上唇角微揚的笑意,「說什麼呢,現在不就跟過去一樣嗎?」

    他一面輕笑,動作柔和地將懷中之人挪至床緣與牆面的交界處,底下又是抽動了起來,沒有停下的跡象,惹得哼叫再度浮竄。杉田身子俯靠近僅存的單耳旁,低聲向人詢問:「只要不逃跑,我就不會離開。這不是暫想要的嗎?」

    好似不打算獲得回應,他有如動物撒嬌似地蹭著那脖側,隨後更是含住耳垂,發達的犬齒輕輕摩娑有著細小坑洞的表面,甚至像在進食般嚼咬了起來。

    過了半晌,他像想到了什麼般,嘴角的弧度越是張揚,「那些人的……不可能滿足吧?」提及的語氣聽來切齒,更多的或許是一種驕傲睥睨,來自於虛偽與盲目,而那腰部扭擺的速率愈加具有侵略性,「只有、我才能……」

    聽聞這些碎語,少年一邊咬牙保持清醒,僅存的思緒運轉,儘管理解會造就如今事態的緣由,卻如闖入迷霧般陷入更深層的困惑。

    他不明白歪斜是從何時產生,又或者打從開始就是錯誤?

    不正是為了珍惜得來不易的許諾,才想辦法避免那般情感變質的嗎?不讓自己對對方產生厭惡,同時滿足式神惡劣的興趣,用盡全力延長能夠相處的時間,難道這樣會是錯的?

    在幾近昏厥的時刻兀自思索,可就算他再怎麼聰穎,卻從沒機會釐清複雜的感情脈絡;望著眼前青年那副暴虐卻又深埋痛苦脆弱的神色,不知源於生理性抑或克制不住的情緒,原本就在眼眶周圍聚集的霧氣,在眨眼的剎那循沿著頰的弧度,緩緩地滑落了下來。

    「怎麼哭了?」即使被衝動給控制,本來就全神貫注的杉田很快便察覺異狀,有些粗糙的舌尖笨拙地舔去淚水,殘留味蕾的是鹹苦的滋味,令他的表情茫然而迷惘,「很不舒服嗎?」

    在下一刻,他又理解什麼似地,張臂擁住了深褐色的腦袋,掌心安撫般地一下下順摸,「不用擔心、會治好的……」像是要讓人更加安心,又或者想說服自己,隨著那一次又一次的挺入,喃喃的絮語一同迸發,「一定、一定、一定……」

    低語徘徊身側,在缺了一邊的耳裡愈顯清晰,而暫絕望地清楚再怎麼解釋,心意都無法傳遞到他的心裡。

    他們身體是如此的緊密地結合,心的距離卻越來越遙遠。

    再也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取而代之的是肉體與黏液相互摩擦碰撞產生的刺耳聲響。不消片刻,青年再次於那腔內噴灌白液後,便把分身褪了出來,結束了晨起的例行公事。

    他將懷裡癱軟的身軀重新綁縛固定,勤勞而仔細地清理渾身不堪的污穢與殘液,並且替對方換了一件寬鬆的上衣,可下身依然保持曝露;輕撫了那美好的臉龐,青年起身更換浸滿汗水的衣物,隨後把窗簾重新拉上,這次連半點光線穿入的縫隙都無。

    眉眼裡透出了歉意與不捨,卻是為了不能夠繼續相處。杉田良介虔敬地於少年的額髮間落下一吻,而後帶著滿足的笑容,準備下樓開始一日的工作。

    暫的目光並沒有追隨他的身影,僅止空洞地瞧向昏灰的天花板;聽見門開關一回的聲音,他意識到室內再度歸於闇色。

  ──還要持續這般猶豫多久?又是何時才能下定決心?

    他不曉得,疲憊催得雙眼只能繼續陷溺無邊的黑暗之中,無從思慮。

    而回答他的僅有滿室昏黑寂寥,以及縈繞卻漸趨遠離的空洞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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