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狂热到失控：中国体育粉丝“饭圈化”行为引发争议 - 纽约时报
纽约时报王月眉2024年8月15日
一名获得金牌的跳水运动员的母亲说，她不敢让女儿回家，因为老家挤满了女儿的粉丝。一名游泳冠军住的酒店被崇拜者长时间包围后，他解散了自己的官方粉丝团，并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能清净一点，宁愿这次成绩没有那么优秀。
还有些运动员在机场被人群追赶，或成为对立的粉丝阵营网上激烈争吵的话题，导致中国官媒谴责粉丝们“明显具有攻击性”。警方甚至拘留了至少两名涉嫌诽谤运动员的人。
中国运动员在巴黎奥运会上表现出色，获得了与美国并列第一的金牌数量，但他们现在正面临着这种成功的阴暗面：极端的粉丝。
全球的名人都面临有时带有侵袭性的粉丝，但这种现象在中国可能尤其严重。粉丝团体在购买他们的偶像为之代言的产品上不惜重金，为确保他们喜欢的偶像始终处于社交媒体热门榜首而使用自动程序，甚至对其他明星及其支持者发起骚扰活动。有些粉丝非法跟踪他们的偶像，出售他们的照片或个人信息。
这种痴迷最初主要是针对演员和歌手们，但近年来已把运动员包括进来。
据中国媒体报道，在人口数千人的广东省的迈合村，每天有上千名游客涌来。他们来村里是为了看看全红婵的家什么样，现年17岁的全红婵在巴黎奥运会上赢得了两枚跳水金牌。
全红婵（中）在巴黎赢得了两枚跳水金牌。
村干部们为容纳游客修建了停车场。她家门前的路上挤满了小吃摊贩。社交媒体上的视频显示，人们坐在路上铺的毯子上，与印有全红婵头像的横幅合影，给她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的房子拍照，警察就站在附近。
在一段登上了本周微博热门话题榜首的视频里，全红婵的母亲说“不敢”让女儿回家。
但不回家也没能让全红婵躲开人们的关注。在广泛流传的视频上可以看到，她从巴黎飞抵北京机场时被人群团团围住，人们凑近了给明显能感觉到不舒服的全红婵拍照，还有人将鲜花塞到她手中。
其他运动员已试着用别的方式来躲避这种关注。在巴黎奥运会上打破了自己保持的世界纪录的游泳运动员潘展乐已解散了他在微博上的唯一官方粉丝群。虽然没有说明这样做的原因，但他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对这种高度的关注“肯定不开心”，这些关注已导致大群的粉丝们围着他住的酒店不走。
“其实我还是我自己，”他说。“我宁愿这次成绩没有那么优秀，我接下来能够继续安心地努力训练。”
也许，最极端的粉丝失控例子就出现在本届奥运会期间——两名中国选手在乒乓球女子单打决赛中对决时。输掉比赛的孙颖莎的粉丝在网上恶毒攻击她的对手陈梦。在巴黎观看比赛的中国粉丝们也对陈梦报以嘘声。
官方媒体很快指责极端的粉丝让中国体育蒙羞。中共喉舌《人民日报》在一篇评论文章中指责一些粉丝“丢失理性”。
陈梦（左）和孙颖莎在巴黎奥运会乒乓球女子单打决赛上。中国球迷曾在比赛期间向陈梦发出嘘声。
接受中国媒体采访的专家们说，体育领域的极端粉丝现象可能反映了运动员作为有市场价值的明星的地位上升。但专家们猜测，也有粉丝们感到孤独、想要抱团的原因，粉丝中许多都是年轻人。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家张楠（音）今年早些时候在中共小报《环球时报》（英文版）上写道，中国的经济快速发展和城市化创造了“原子化社会的新一代”。张教授写道：粉丝文化让他们“能填补互联网时代的空虚感”。
如果说中国的粉丝群体更狂热的话，他们面临的后果也更严重，这是因为政府严格控制言论，对任何被视为可能威胁社会稳定的东西保持警惕。近年来，中央政府已向其所称的“饭圈文化”宣战，指责这种文化毒害年轻人。
中国社交媒体平台已在最近几天宣布，删除了数万条帖子，封禁了数百个“煽动冲突”的账号。
在有关乒乓球女单决赛的争议发生三天后的8月6日，北京警方宣布已将一名29岁的女子刑事拘留，原因是涉嫌在网上“恶意捏造”运动员和教练员的信息。广州警方周二宣布已将一名38岁的女子刑事拘留，罪名是诋毁中国国家队运动员和教练员。
这些刑事拘留也许会对粉丝构成威胁，让他们不敢直接攻击不喜欢的明星。但几乎没有迹象表明其他形式的追星行为正在消退。
社交媒体上周三流传的一则消息是：跳水运动员全红婵的家人为躲避村里的喧嚣，已搬进一个偏僻的果园。
这条消息很快成了微博上的热门话题之一。
Siyi Zhao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王月眉(Vivian Wang)是《纽约时报》驻华记者，常驻北京，撰写关于中国的崛起及野心如何塑造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报道。点击查看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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