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皇宮舉辦舞會了嗎（上）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拜託嘛紫嵐，我保證會很好玩的！啊、不然這樣，這是我一生一次的請求——」

　　「你少來了！你一生一次的請求也太多次了吧！」

　　說話的同時還附帶一記惡狠狠的眼刀。很可惜，她們倆之間已經太熟了，這道眼神攻擊不僅沒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讓對方身後的尾巴搖得更歡——當然，這只是個比喻，事實上並不存在所謂的尾巴，她們兩個都只是普通的人類，大概吧，如果活了幾百歲也能算是普通人類的話。

　　「不是哦，紫嵐，我們是精靈啦。」

　　完全無視她幾近抓狂的心情，對方甚至笑咪咪地對她的語句提出指正。

　　什麼啊，她把內心話也一起說出來了嗎？

　　「雖然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不過我們確實都『蛻變』成為精靈了哦！普通人類才活不到這麼久呢，仔細想想真的好神奇喔，居然已經過去幾百年了，完全沒有實感的說。」

　　「是啊，託某人的福，我當這個全年無休的女王也已經幾百年了，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呢。」

　　被稱為紫嵐的少女——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少女——面無表情，語氣中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在說什麼話呢！」

　　罪魁禍首瞪大眼睛。

　　「我也、小雪她也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啊！」

　　「——你也知道沒休息的是小雪而不是你啊！」

　　她終於沒忍住吼了出來。

　　蓮——和她對話的另一名少女——眨了眨眼睛，紫嵐知道這傢伙才沒那麼容易受到打擊，果不其然，只不過是半晌的時間，對方又重新笑了起來。

　　「所以說嘛，我們可以辦個舞會、邀請未婚男女參加，讓大家藉這個機會好好放鬆一下嘛！」

　　紫嵐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把眼前的人給搖醒。

　　「邀請未婚男女參加的舞會不就是聯誼嗎？！」

　　「只要我說不是、你也說不是，那它就不是聯誼了嘛。」

　　蓮說得一臉輕鬆。

　　「你可是女王哦，紫嵐，這點話語權還是有的啦。」

　　紫嵐全程面無表情：「那還真是謝謝你的提醒。」

　　不管了，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也不是說真的不重要，但沒辦法改變的事實只能先放一邊，眼下還有更重要的問題亟待解決。非常非常重要，比被人推上去當女王結果更有資格的人撂擔子不幹了導致本來也沒多少意願的自己只能硬著頭皮接下這就算了原本說好要輔佐她的結果對方現在每天清閒得要命更過分的是明明只負責當吉祥物最後在民間的聲望居然還是比女王本人也就是自己來得高——還重要。她狠狠地磨了磨牙。

　　「你知道舉辦舞會需要花多少心力和錢去籌備嗎？」

　　對，紫嵐才不在乎其他的呢。不管這個提議是一時興起或是預謀已久還是聯誼什麼的，那些哪裡有錢重要！

　　辦舞會多花錢啊，她才不要！

　　「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問題的話，紫嵐完全不需要擔心哦。交給我吧，我會處理好的！」

　　老早就預料到對方可能的答覆，這問題蓮回答得很快，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經費可以從我的個人金庫裡面出。」

　　紫嵐為最後一句話畫了重點。嗯，人家有老神在在的資本。

　　「成交。」

　　她一秒答應。

　　頓了片刻，她終究良心未泯，畢竟小雪也可以算是相處已久的同伴，現在還是她的難兄難弟——每天辛勤工作全年無休的難兄難弟。

　　「姑且問一下，小雪知道這件事嗎？」

　　某個人異想天開想要辦聯誼舞會的這件事。

　　「當然不知道呀。」

　　蓮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這是個驚喜嘛！如果被事先知道的話，那就失去驚喜的意義了，所以紫嵐也不可以說出去哦？你要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嗯嗯，你也要把這件事情忘掉，只要全權交給我負責就行了！」

　　「……我覺得她不會喜歡這個驚喜。」

　　這句話被某人選擇性地忽視過去。

　　✾

　　大家好，我是巫可靈，今年——不不不，年齡是秘密。

　　前略。總之，我現在人在皇宮。

　　本來嘛，在皇宮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作為貴族，我小時候便跟著母親來過幾次。等紫嵐當上女王之後，更是時常被邀請至皇宮作客，現在對宮殿就差不多跟自己家一樣熟悉。

　　有個皇室的朋友、應該說，有個正在當女王的朋友就是不一樣。

　　其他的廢話先不概述，總而言之，現在的問題是——

　　我被某人攔住了。

　　耳邊依稀還能響起紫嵐的聲音：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那時候的我是怎麼回覆的？喔我想起來了。

　　「只是『有時候』嗎？」

　　幾乎連思考都沒有就能直接吐槽。

　　「我看是常常吧。」

　　唉，想必這就是現世報吧。

　　我看著眼前的人，試圖努力地勾起嘴角，露出端莊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這本來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畢竟是我從小訓練得來的修養，自然應該作為一種本能，不必思考便能輕鬆達成。但是，很可惜，這次的任務是以失敗告終，最終我只是抽了抽嘴角，懷抱著微弱的希望，期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幻聽產生的錯覺：「那個，我剛剛好像沒聽清楚，不如你再跟我說一遍……？」

　　金髮的友人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情，立刻元氣滿滿地將先前的話語又再重複了一遍：

　　「我是說，舉辦舞會的事，就麻煩小靈你幫忙了啦！」

　　「……」

　　沒有，我並沒有想再聽一遍這句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跟紫嵐說這件事全權交給你負責嗎？」

　　為什麼又來找我？

　　「唔，那樣說的原因只是不想讓紫嵐插手而已啦，畢竟是驚喜嘛——對紫嵐也是哦——噓，小靈不要跟她說。但是要舉辦舞會的話，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所以想要請小靈你一起幫忙！」

　　「對紫嵐也是」？

　　我快速捕捉到其中的關鍵字。

　　我又想到紫嵐對這個舞會的性質做了一個「聯誼」的評價，在一陣頭腦風暴後，腦中建立了一個等式的結論。

　　舉辦聯誼＋對小雪和紫嵐而言是驚喜＝為小雪和紫嵐舉辦的聯誼

　　……這真的是驚喜而不是驚嚇嗎？

　　我不甚確定地問道：「所以說，真的要舉辦一場聯誼舞會嗎？」

　　蓮的表情呆滯了足足一秒。

　　老實說，很久沒看到她能出這樣的表情了，有點怪懷念的。

　　一秒鐘過去，我們偉大的公主殿下終於遲疑地開口：「小靈你想參加聯誼嗎？需要我幫你篩選一下合適的人選嗎？」

　　「……完全不需要！」

　　為什麼會扯到我身上啊！

　　「可是是你自己說要舉辦聯誼舞會的嘛……」

　　對方委屈巴巴地說道。

　　錯不在我，我決定把責任反推回去：「聯誼舞會的事是紫嵐說的！」

　　「原來紫嵐想參加聯誼舞會嗎？！」

　　蓮一臉震驚。

　　「她怎麼不早點說嘛！她有人選了嗎？本國？鄰國？舞會邀請的賓客名單是不是要再擴大一點？啊、還要找願意入贅的，利益分配、對外形象……該考慮的事情有點多耶，這種事最好及早開始規劃——」

　　眼看對方還想繼續說下去，我趕緊叫停：「停停停！她沒有要聯誼，她是說你想辦聯誼舞會！」

　　「……？」

　　蓮瞪大眼睛。

　　「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有說要辦個邀請未婚男女參加的舞會！」

　　「邀請未婚男女參加的舞會不就是聯誼嗎？！」

　　「——怎麼連小靈你也這樣說嘛！」

　　蓮看起來是真的很委屈了。

　　「只邀請未婚男女是因為大部分跟紫嵐不合的大臣都是已婚人士嘛！既然都要辦個舞會讓大家放鬆了，再找這些人來不是很沒意思嗎？」

　　原來你有在想……啊不是。

　　「那你幹嘛不早點講？」

　　早點講清楚我們也不至於誤會嘛。

　　蓮小聲嘀咕：「你們又沒有問。」

　　是你說的話本來就容易讓人誤會吧！

　　「所以，」

　　我嘆了口氣。

　　「你需要我幫忙做什麼？」

　　✾

　　蓮最近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幹什麼。

　　不只是蓮，巫可靈的行蹤也鬼鬼祟祟的，每次看到她的時候身體都會突然僵硬。

　　太明顯了，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紫嵐應該知道些什麼，瞟過來的目光總是帶著幾絲若有似無的憐憫……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不過蓮是藏不住事的。

　　應該說，如果這件事跟她有關的話，蓮是不會瞞著她太久的。

　　「小雪！」

　　說人人到，她已經看到蓮朝她跑過來了。

　　「你會喜歡這件禮服嗎？」

　　她記得在走廊上跑步並不符合禮……算了。

　　蓮先是對著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接著又揮揮手，讓一旁的侍女展示一套朱紅色的露肩禮服。裙襬是紗質的三層蛋糕裙，手臂的部分用同材質的薄紗做成長袖袖套，背後剪裁成深Ｖ造型，在腰上綁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小雪搖了搖頭：「這樣會妨礙工作。」

　　「先不要管工作嘛！」

　　對方立刻說道。

　　「你喜歡這件裙子嗎？」

　　她盯著那套體積龐大、樣式繁複的禮服，再次搖了搖頭。

　　蓮大手一揮：「那就換另一套。小雪你喜歡魚尾裙嗎？還是開衩禮服？」

　　……為什麼一定要穿禮服？最近有宴會嗎？

　　不對啊，就算有宴會也跟她沒關係吧？她只是負責後勤的女僕，根本不需要穿禮服吧？

　　退一萬步來說好了，就算真的需要她負責充當門面，她也只需要穿著女僕裝站在蓮——或者是紫嵐——後面，哪裡需要這種正裝？

　　啊，除非——

　　靈光一閃，她忽地想起紫嵐好像拐彎抹角地暗示過幾次，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頭，臉上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聯誼？」

　　蓮要結婚了嗎？不對、聯誼好像是幫她辦的，所以是她要結婚了嗎？

　　對方幫她介紹的是兔子還是人類？啊……結婚好麻煩，需要結婚的一定得是她嗎？

　　「……啊？」

　　蓮露出呆滯的表情。

　　嗯，看來聯誼是假的。紫嵐騙她。

　　她死定了。呵。

　　「小雪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才剛從呆滯狀態中恢復過來，蓮便帶著試探語氣丟出一句。

　　「嗯……不管你喜歡誰，我都有辦法幫你搞到手？」

　　……什麼東西啦？

　　小雪還來不及先鬆口氣——即便覺得毫無所謂，麻煩事能少一樁是一樁——就聽到蓮又丟下一顆未爆彈。

　　「搞到手」這句話也太難聽了吧！

　　小雪沉默。

　　小雪吸氣。

　　小雪轉身就走。

　　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小雪等等！」

　　蓮果然馬上追了上來。

　　「你想要聯誼嗎？還是不想要？」

　　說真的，她實在沒有很想繼續糾纏在「聯誼」、「結婚」這類話題上。

　　小雪紆尊降貴地睨了對方一眼。

　　「不想要。」

　　蓮總算鬆了一口氣，轉眼又笑了起來。

　　「那禮服還要試嗎？」

　　……　

　　看來這件事是沒辦法這麼簡單就過去了。

　　小雪很快做出了選擇。

　　「我要A-line裙。」

　　「咦，可是我覺得魚尾會比較好看耶？」

　　「A-line。」

　　她堅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