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凝視〉
@Malachite_沐浴在加州柔暖的陽光下,薩蘭卡在充斥著觀光客的老城市集中閒逛,諸多顏色豔麗的擺飾、服裝與手工藝品琳瑯滿目,墨西哥傳統服飾融合著多文化,在顏色、刺繡、紡織的技術與呈現上,無一不是在顯示著這個國家的生命力與多元文化結合下的特色。薩蘭卡尤愛那些精美的花朵繡樣,愈絢麗的色彩愈讓她看得目不轉睛。
那些穿著傳統服飾舞蹈著轉圈的女人,裙襬如盛開花朵飄揚在空中時,她認為格外美麗,也是她對墨西哥的印象之一。
但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過去在墨西哥小住時曾碰上的亡靈節。慶典裡那些被彩繪後的人臉,都有著經過綴飾後顯得極其豔麗的骷髏輪廓。從遠處看,一張張慘白的臉龐上都被挖出巨大窟窿,似死者返世,卻未帶上靈魂。湊近細瞅,卻能在黑洞之中看見一雙雙比宇宙更深邃的眼,彷彿所有的真理與奧秘,都在皮相剝除之後的目光中。
薩蘭卡也永遠不會忘記在萬壽菊金燦燦的花瓣下,看見生者為亡靈鋪就的一條歸家之路。那時無論是生者抑或是死者的凝視,都已經是帶有盼與被盼的意涵。
所以來一趟聖地牙哥等候登船與小憩時,她便選了老城區居住。即使短時間無暇重返一趟僅在邊界的墨西哥,也始終能透過這些商店回味一點墨西哥曾帶給她的回憶。
登船前一天,薩蘭卡仍沒忍住地在老城集市買了件蜜橙、鈷藍與乾燥玫瑰粉條紋相間的薄披肩上船,就像把加州與墨西哥的陽光、藍天與百花齊放,都裁剪並織就成一片帶在身邊。
登船報到後,薩蘭卡一開房門就能正對著窗外的海景,即使船隻還停泊在港口,景色依舊秀麗,陽光明豔,實在是個出航的好天氣。她在房裡大致掛起一些帶來的衣物,然後把阿奇伯德交與她的邪眼(Nazar)放在床頭隨時可見之處。
雖說被叮嚀著要注意是否有破裂跡象,帶在身邊應該能最快察覺。偏偏邪眼的材質易損毀,就怕裂開的原因是薩蘭卡自己撞碎,白費了阿奇伯德的一番好意。邪眼的用意也是要對抗不懷好意的凝視,抵抗那些不知何時會遭遇的嫉妒與仇恨……薩蘭卡總是相信這些。
一如在這間房裡,也早有著幾道默默無語的視線,穿透她,看著她身後的碧海藍天。船上驟然響起的廣播聲沒能引起這些目光的注意,她也只是安靜地收拾好衣物和私人用品,先一步離去。
富麗堂皇的郵輪大廳人潮擁擠,空氣中交織的種種氣味,明顯讓一些人的眉頭深鎖。薩蘭卡只是無聲繞開了一些行進路線上本就空著的地方,眾人們交談的細碎聲響匯集,就熱鬧得和昨天逛過的市集一樣。她本也只是尋一處自己感覺舒適的定點站著,聽郵輪的員工講解救生衣的使用方法,卻被突然橫穿眾人投射而來的視線引起注意。
薩蘭卡的身體動作比意識更快,在想起不能隨意回應時,瞥去餘光。
迅速而至的陌生臉龐已經貼到她的面前。
她便知道凝視也具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