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悠】I Bring a Knife to a Gunfight. (上)

【五悠】I Bring a Knife to a Gunfight. (上)

九京_


*155話衍生的梗

*現代AU,全員都是成年人的IF線

*五悠+CB向虎伏釘,單純就是想寫若大家一起在現實中工作會是怎麼樣的狀態

*穿插式時間線


*SEMA是美國最大汽車配件展,每年於拉斯維加斯舉辦,文中僅引用了SEMA這個名詞,其餘都是按實際經驗改寫及捏造


*這篇純粹寫了讓我自己高興,如果也能讓妳們看了高興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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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半後展場就沒什麼人了,釘崎收拾完攤位上散落的DM、空紙杯、展場導覽圖,甚至在桌子底下撿到某位冒失客戶遺留的識別證,她把這些零碎的東西一股腦塞進展覽櫃底下的空夾層,眼不見為淨。一整天接待客戶和拜訪友商讓她筋疲力盡,離開飯店前整理得一絲不苟的蓬鬆短髮現在都塌了下來,髮尾不受控地開始往外翹,她把早已冷卻的拿鐵一口飲盡,紙蓋烙上一圈脫落的唇印。



伏黑惠晚上有場飯局,是先前禪院真希介紹給他的客戶,駐美德商,講話有個尾音且語速非常快,釘崎在剛入職時跟著參與了幾次con-call所以有些映像,當時她還只是見習的角色,而資歷大她三年半的伏黑惠則是整場會議的host。其實伏黑英文很好,和美國客戶面對面溝通都可以侃侃而談,但偶爾還是會在con-call時出錯,主要的原因一是美式發音外的口音有時的確不好懂,二是透過冷冰冰的揚聲器就沒了面談時的那種精準度,伏黑面不改色,幾句和工作無關的閒聊就帶過了這一點小失誤,他和客戶再次確認了地點和會面時間,最後約定了在展場30分鐘車程的餐廳碰面,但考量到晚餐時段交通壅塞,伏黑便提早了一小時離開展場。




七海健人,他們的直屬上司,早早就離開攤位去逛展了,SEMA展會面積達一百四十萬平方英尺,一整個展期都不見得走得完,釘崎衡量著這時間點七海還沒回來的話,估計就是紮根在哪個友商的攤位上走不開了。她關上崁燈,把收拾好的展位又巡視一圈,轉頭向伏在會議桌上打報價單的虎杖悠仁道:”乙骨發訊息來,說中央廣場那邊的A12大會議廳有個龍頭廠商,直接把Fat Tuesday的調酒師請來辦happy hour!”



訊息還附帶照片,釘崎把手機遞給虎杖,那杯滾上一圈鹽圈的白蘭地庫斯塔(Brandy Crusta)顏色非常鮮豔吸睛,虎杖拇指往右滑,另一個部門的同事狗卷棘也在,吃著In-N-Out的速食漢堡——他記得狗卷前輩在公司大都是吃飯糰那一類的食物,但在展場上沒什麼好選擇,甚至他們多數人都忙得沒時間吃午餐——虎杖知道釘崎今天就沒有吃,靠著兩杯拿鐵扛住意志力,又累又餓都不夠形容她現在的狀態。虎杖關上電腦,從儲物櫃取出自己的包,幫忙將最高的展櫃鎖上後和釘崎一齊從C區出口離開。



拉斯維加斯會議中心其實由EAST、WEST兩大展覽館相連而成的H字型建築,中央廣場就是中間那座橫槓的區塊,人們稱它作廣場而不是走道是因為除了密集的會議廳外,這裡佈置得就像四星級酒店的門廳:舒適的休憩椅、觀賞植栽、吧檯式供應的手沖咖啡、一間小型Bistro,甚至還有座噴水池,並且它能夠並排展示至少六台FORD F-TRUCK 350那種超大型皮卡。



A12大會議廳敞開的門前人潮洶湧,虎杖拉著釘崎往裡面擠,冷氣的涼意撲面而來,頭頂的軌道燈把整個會議聽鍍上一層金黃色,西裝筆挺髮色各異的人們拿酒杯站著談話,西語、德語、義大利語,還有更多他們聽不出語系的口音。乙骨在不遠處跟他們揮手,他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在滿是外國人的空間裡仍十分顯眼。虎杖走近後才發現不只狗卷棘,家入哨子、西宮桃、加茂憲紀等平常工作上有往來的友商們都在,他們圍成一圈占據了一個高腳桌,桌上堆了幾個空shot杯、喝了一半的調酒、礦泉水瓶,一個托盤滿滿當當地堆了薯條、潛艇堡、生菜沙拉,Starbucks買來的烤麵包和起司蛋糕。釘崎真的是餓壞了,接二連三地吃了些薯條,西宮把潛艇堡切成兩半,比較大的那一份用紙巾包好遞給她,另一半則給了虎杖。




乙骨說去幫他們弄點喝的,一邊把手機遞了過來,釘崎看了眼他拍攝的酒單,說要草莓冰沙調酒,虎杖說他喝可樂就好——虎杖是這樣,平時不太喝酒,這種場合喝得更少了,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他其實很能喝,和被戲稱是酒豪的家入哨子不相上下。他們有次在私下的聚會裡拿著威士忌要跟虎杖喝,被拒絕了,原因居然是:如果你們一個個都被喝趴了,那跟我自己一個人回家關起門來喝有什麼兩樣?——簡單粗暴,令人發笑,但又討厭不起來,因為他是虎杖悠仁。



虎杖問起他們這群人這幾天的狀況,得到的也是大同小異的”就那樣、沒空吃飯、白天弄展覽回飯店弄報價,晚上還要跟總公司開會”,交流抱怨也順道交流了一些業內的情報,畢竟SEMA 展彙集了最先進的技術和最熱銷的產品,每年吸引來自世界各地超過2200家企業,其中不乏各領域的龍頭和採購商,幾千幾百萬美元的商機隨著交換名片的做動作從這一頭流向那一頭,商參展商們不論大小都虎視眈眈地想在這座金礦裡分一杯羹。但東京和拉斯維加斯16小時的時差確實讓人吃不消,全英文環境的壓力也擺在那,還有不正常的三餐,每次展覽結束都能讓人瘦一圈。



乙骨拿著兩杯飲料回來了,後面跟著禪院真希和禪院真依兩姊妹,酒精、食物、熟悉的語言,他們一群本就疲憊不堪的人現在徹底鬆懈下來,話題轉為八卦一些日常和圈內公開的秘辛、拉斯維加斯有哪些不會耗費太多時間體力的景點能去,Luke’s Lobster的龍蝦堡值得排隊嗎…….虎杖半靠著牆壁刷手機,睡眠不足讓他的眼睛有些發紅,氣泡飲料喝下後在他的喉嚨裡炸開,一股甜膩的氣味衝上鼻腔,他摀住鼻子忍下打噴嚏的衝動,眼角餘光瞄到一個梳著大背頭的男人朝他們走來,搭著一身感覺面料很好的黑色西裝,西宮先認出了他,乙骨見狀也跟他打招呼,說秤前輩晚上不用招待客戶嗎?



那位被稱作秤的男人手上拿著一杯琴湯尼,裝在玻璃杯裡簡直像在喝白開水,他回答乙骨:"星綺已經去接待了,聯繫窗口現在是他在負責",秤掃視了圍著高腳桌站了一圈的他們,還有始終待在牆角不發一語的狗卷棘後問道:"五條悟沒跟你們一起來嗎?"



乙骨說:"五條前輩好像臨時改了機票,開展第二天才到的樣子……我也不清楚,他不太說自己的行程。”


虎杖原本不動聲色的聽,低著頭滑手機,這時唐突的插了一句:"五條悟是誰?”



釘崎和乙骨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



這句話在不同情況下有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第一種就如同字面上,很直白的疑問句。第二種則是隱藏著"不管五條悟是誰,你跟我們不是一夥的,也別想從我們這裡問出什麼話"這樣的潛台詞。虎杖的語氣聽不出是前後哪一種,秤把視線轉向他。



“這個業界還有人不知道五條悟?”他看了眼虎杖識別證上的公司英文名,是間ODM(Original Design Manufacturer)設計製造商,秤想那他不知道五條悟也很正常,後者擅長的領域是現今炙手可熱的車用晶片,兩者的供應鏈並沒有太大交集。不過五條悟在業界出名的原因主要還是他的人格特質以及出挑的商戰手腕,一個人要在競爭白熱化的紅海市場裡闖出名號需要的不只是技術這麼簡單的一層,人脈、錢脈、軟實力都是必要條件之一,套句家入哨子的話,若其他人是十年磨一劍,那五條悟就是一年磨十劍還能把劍舞得鏗鏘作響。



“五條悟跟你一樣也是不喝酒的人”,秤用拿著琴湯尼那隻手的食指朝拿著可樂瓶的虎杖點了點,虎杖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笑容,皮笑肉不笑,說:"你是想說因為酒品很差所以很有自製力?”



秤金次沒想到他會接這一茬,他低頭用手拂了拂西裝上的皺摺,說:“酒品差不差我是不知道,但五條悟個性很差這件事的確不是空穴來風。”


這句話倒是讓虎杖笑出聲來,一旁一直默不做聲的哨子也從鼻腔裡哼出一聲無奈的笑音,釘崎笑了,乙骨也笑了,他們舉起手裡的瓶子,杯碰杯。



清脆的鏘啷聲響。






虎杖被手機震動的嗡鳴吵醒。


房裡冷氣開得很強,從展場回到飯店後他脫了西裝就悶頭睡在被子裡,累透了,骨架都像給人拆過一遍那種痠脹感。虎杖翻過身,在黑暗裡摸索床頭櫃上不停震動的一個亮點,螢幕顯示來電者是伏黑惠,虎杖慢吞吞接起電話,聲音很嗡。



電話那頭的聲線啞得嚇人,問虎杖手邊有沒有止痛藥,如果有維他命錠也一起帶過來,12樓202房。



早年照顧爺爺的緣故,虎杖很習慣隨身攜帶一些生活常備藥,現在這個習慣成了另一群人的救命繩索:過長的工時形同慢性自殺,虎杖在連續加班了一周,坐在辦公桌前突然想到家裡堆積的衣服都快滿出來洗衣籃時,同樣加班加點到眼妝都暈開的釘崎會給他遞上一杯熱茶,伏黑會幫忙把他擱置的翻譯報告給做了,偶爾七海會在兵敗如山倒的會議後叫上大家一起吃夜宵——他就覺得這些為了工作而犧牲的一部份自我是等價的,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奮鬥。



如果不是這通電話,虎杖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居然整整睡掉三個多鐘頭,伏黑開門時臉色很糟並帶著一身菸酒的壞氣味,他其實才是他們這群人之中唯一一個滴酒不沾的人,但工作場合,特別是對方又滿懷熱情不由分說地直接在飯桌上開了香檳,推諉的說詞就只得像酒杯裡的綿密氣泡那樣慢慢消散下去。虎杖像掏寶物似地從口袋拿出止痛藥、維他命C發泡錠、果凍能量飲和即時沖泡湯包,他猜想當時的情景多半是客戶和友商們圍著長桌坐成面面相覷的兩排,那種情況下伏黑應該沒什麼心思吃飯,酒精混了食物味也會愈發讓人作嘔。



湯和藥丸下肚後伏黑的臉色好了很多,虎杖坐在寫字桌前,打開的MacBook上展示著伏黑只編輯了短短三行的出差報告,那是他們每天要向總公司繳交的東西,內容包括今天的會議紀錄、重要日程、展場上是否有潛在客戶來參訪……等。虎杖點開Skype上伏黑、釘崎和他三人的聊天群組,釘崎在半小時前留言說她交完報告要先睡了,他轉頭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伏黑,說你用口述的吧,今天我幫你寫報告。




伏黑的報告一項是他們三人之中做得最好的,虎杖一邊聽他口述一邊將那些隻字片語編輯成通順的文字,時不時切換頁面瀏覽過去幾天伏黑做的內容,模仿他的排版、格式、斷句,那些無以名狀的工作量和工作壓力變成有形的文字呈現在虎杖眼前,他有點驚訝原來伏黑默不吭聲地每天都能有這麼多事,有時居然還能騰出手來幫他做翻譯報告?虎杖把編輯完的文件發給伏黑,後者靠著兩個蓬鬆的飯店枕頭用手機閱讀,回來檢查後確認沒問題,轉手發給了七海建人。




睡掉三小時,幫忙寫報告一小時,回去還得處理他自己的那一份,估計今晚又得熬夜了。虎杖按了下樓的電梯鈕,對著鏡面的門撥了撥被他睡亂的頭髮,進電梯時撲面而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TOM FORD的NEROLI PORTOFINO,義大利佛手柑和西西里檸檬,帶著琥珀的後味做點綴,他自己也有一支,打包行李時卻怎樣都找不著,索性就隨意帶了味道中規中矩的Montblanc。虎杖出了電梯,一邊打呵欠一邊在腦海裡構思報告該怎麼寫,又分神想是不是該泡杯咖啡,然後感覺又好像餓了,附近不知道還有沒有仍在營業的超商或店家?虎杖繞過轉角,一頭撞上一位臉色很差個性也很差的人。



五條悟。




他舉起手中的手機對著虎杖”為什麼不接電話?訊息也不回?”



虎杖”啊?”了一聲,摸索口袋掏出手機——沒電了,沉甸甸的一塊黑色磚頭,完全沒發現,難道他就這樣找了他一小時?他抬眼看向五條悟,那副他常戴的Gentle Monster墨鏡插在襯衫胸前口袋,蒼藍色的眼下浮出兩道疲倦的陰影,看起來也是飛機落地後就被滿滿的工作行程追著跑,虎杖問:"你來這裡幹嘛?"



“什……?啊….?我找你還需要正經理由?”虎杖轉開視線不看他,五條悟又問:"你該不會還在因為改機票的事生氣?"



這句話仿佛戳到虎杖的痛點,但確實……..自從五天前離開日本,接著又是佈展又是見客戶的緊湊行程,顛三倒四的時差讓他回飯店倒頭就睡,一直都沒和五條悟聯繫,而忙碌起來六親不認的程度五條悟又更勝一籌,虎杖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但其他人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比如某一次,他待在五條悟的公寓裡,家入哨子來電時屋主正用英語對著電腦裡那場Zoom Meeting高談論闊(或者說單方面用他超規格的思考模式強行輾壓在線的每一方),虎杖幫他接了電話,對哨子說五條悟正在開會,他今天頗忙的妳可能晚點再打給他,哨子說了聲好之後就掛了電話。


結果哨子再次來電是三天後。




在外人眼中五條悟也許就是"天才"這一詞的具象化:聰明、一定程度上的疏離感、外熱內冷的人格魅力,好像跟誰都能聊上幾句,但真正能滲入那層銅牆鐵壁裡的人寥寥無幾。虎杖在剛踏入業界時也只是偶然從車界權威雜誌的採訪專欄裡得知五條悟這個人的存在,後來他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的上司是五條悟高中時期的舊識,乙骨則曾和他任職在同一間公司裡且為前後輩關係,虎杖聽了都覺得魔幻,這種感覺就好像直接在人際六度分隔理論裡抄了捷徑,而擊出全壘打的那次則是在德國慕尼黑。



學生時期虎杖旅遊過不少地方,足跡遍佈亞太地區,那次是他人生中也是職涯上第一次飛往遙遠的歐洲土地,同期入職的人只有他通過考核獲取這唯一的入場券,七海健人把成堆的歷史資料擺在他桌上並告誡他出差真的沒有想像中那麼有趣,可虎杖的心思已經飄往德國啤酒、萊茵河與科隆大教堂去了,以五分之差落敗的釘崎氣急敗壞又羨慕不已,報復心態地開始條列代購清單,而三人中資歷最深的伏黑則是直接打包一份去年在德國出差時的飯店和旅遊資訊發到虎杖信箱裡。




出發前一天虎杖幾乎徹夜無眠,飛行時長15小時,下飛機時腿都是軟的,在入境檯前被航管人員盯著看了很久,估計是浮腫鐵青的臉色和他護照上的模樣兜不上邊。伏黑說虎杖這次運氣很好,碰上德國IAA國際車展首次打破60年來的傳統,將展場從法蘭克福移往慕尼克並改名為IAA Mobility移動展:它體現了汽車行業的全新變革,不再是簡單地展示汽車,而是所有面向的移動性都得到體現。作為主辦方的德國汽車工業協會(VDA)今年也特別規劃一項名為「藍巷」(Blue Lane)的特殊體驗活動,這是一條連接市中心和展覽中心的十公里測試路線,將各種今昔和未來的移動載具開放駕乘及試坐,從空中到地面,以至於地底下,包括電動滑板車、電動車、油電複合動力車和氫燃料電動車。




和做行前準備時在網路上觀看的影片相比,今年展會無論在主題、內容、形式等各個方面確實都是突破性的改革。虎杖站在高樓的環形廊道往下看,充滿科技感的裝飾讓他有種身處賽博世界的錯覺:爭奇鬥豔的全息標誌、東亞元素、陌生的語言以及令人讚嘆的科技發展,發光鯨魚般的全息投影從暗處緩慢游移在每個人的臉上——新概念、新城市、新思維:有遠見的概念車、替代驅動、智慧城市、顛覆者——虎杖放任自己的思緒在這虛實參半的維度中流動,突然接收到一連串熟悉的語言——在外地出差時很容易這樣,縱使周遭各式各樣的語言無法阻攔地往耳廓裡鑽,大腦總能在第一時間把已經烙印在基因裡的口音辨識出來。虎杖朝左後方撇了眼,在明暗交錯的燈光下辨識出那頭標誌性的白髮——五條悟?




他心裡的警報轟然奏響,那些關於五條悟的文字在腦海裡快速閃過,虎杖凝神又看了一眼,真的是五條悟,縱使是未曾謀面的人,那身白褲白襯衫白色板鞋的打扮依舊很惹眼。五條悟捏著手機,商討的語氣中參雜沉穩、不耐、一絲半點的傲慢和隱藏的怒氣,縱使他嘴角扯起角度仍是上揚的,他來來回回地小範圍踱步,時不時舉起左手看看腕錶上的時間,虎杖轉開眼珠,視線飄向底下的Audi、Benz和Porsche,繞了一圈又不經意地回到那個仍在踱步的男人身上,視線交錯那一刻,棄甲曳兵的戰士丟守了他的城池,五條悟朝他走來,一隻耳朵仍貼在手機上,虎杖繃直了身軀,看著五條悟側過頭用右肩夾住手機,朝他做了個寫筆記的手勢,虎杖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掏出筆,又把西裝外套裡外都翻了個遍,最後只好從識別證的夾層裡掏出名片遞給對方,五條悟向他點頭致謝,提筆刷刷刷地在名片背後的空白處寫下一長串數字和潦草的英文。




——這件事情,在他們在一起後的某一天,虎杖被五條悟很緊很緊地在沙發上摟著的時候突然問起當時這麼急著要記下的究竟是什麼。五條悟從後方將虎杖整個人抱住,臉埋在對方脖子和肩膀連接的那一塊凹陷裡,虎杖使用香水時總是喜歡噴灑在這個位置,他隱約辨識出虎杖今天用的是他去倫敦出差時帶回的PenHaligon's,五條悟特別喜歡用這一牌子的香水,而今天他們兩個身上都帶著相同的氣味。他靠著虎杖思索了一會兒,說那算是一個商業機密,而我打算在其他人知曉前從中做些手腳,虎杖回憶起那串數字,說那是日幣?五條悟貼著他搖頭:美金。



這種看似不經意的片段,偏偏就讓虎杖意識到他們之間天差地遠的懸殊,以及五條悟的手段可以有多意料之外。IAA展的不期而遇後他和五條悟又碰面了兩次,一次在閉展隔天,德國九月的夏秋之際陰晴不定,和東京相比已經是需要披掛風衣和圍巾的季節,但天氣基本上是不錯的。虎杖趁待在慕尼黑的最後一天去了趟位在瑪莉恩廣場北側的新市政廳(Neues Rathaus),十九世紀末建造的哥德式尖塔建築前觀光客絡繹不絕,抬頭望去,塔樓還有精細的木偶大鐘,每天四個時段鐘塔會有三十二個真人大小的人偶演長達十分鐘的威廉五世結婚場景,他還搭乘地鐵去了慕尼黑大學和國王廣場,甚至加入了Ringlers的排隊行列——這是一間專賣巴伐利亞三明治的店,還有1.20歐元一勺的霜淇淋——鈴聲在這時候響起,虎杖摸出手機,來電者是七海健人,他按了接通鍵,對方問他在哪裡,沒什事的話來一趟布林納大街的Cafe Luitpold。




Cafe Luitpold,虎杖和釘崎一起瀏覽旅遊網站時聽她說過,是米其林指南榜上有名的咖啡廳及餐廳,他有點疑惑因為工作時間外七海一般不怎麼找他,又約在這種通常是招待客戶才會選的地點……虎杖從Odeonsplatz地鐵站G出口的臺階往上走,一眼就看到整排帶有白色遮陽傘的戶外座,他循著七海健人發給他的照片往室內走,穿過一整排琳瑯滿目的甜點櫃和大型裝飾植栽,在懸掛著玻璃花球的透明圓拱型玻璃屋頂下找到他的上司。



混著人聲鼎沸和剛出爐的烤麵包味兒的室內溫暖許多,虎杖脫了風衣坐下,面不改色,心裡卻打起了擂鼓:五條悟也在!他今天倒沒有在展場那麼隨興地打扮:黑色V領薄針織衫開至鎖骨,臉上掛著的Gentle Monster墨鏡遮蓋半張臉,看不清表情反倒有種生冷的疏離感,五條悟手邊已經堆了兩個點心盤,他現在正拿著銀叉戳開眼前的覆盆子塔,七海健人把喝了幾口的Espresso放到一旁,說,這位是五條悟,然後就沒了下一句,示意虎杖遞名片。



虎杖乾巴巴地坐著,雙手在桌面下磨蹭自己的膝蓋,什麼名片壓根兒沒有!通通連同識別證一起丟在飯店裡了!他尷尬地笑著摸了摸後腦勺,五條悟倒是開口了,說:”七海是我高中時期的舊識,某一天想通了不再幹金融業而給我打了電話,所以他就成了同一產業圈的我的後輩你的上司——對了七海,我已經收過虎杖的名片了,原來他就是你常提起的後輩”。



五條悟吞了一口覆盆子塔,反客為主地介紹了自己,甜膩的糖漿把他的舌尖染成了鮮紅色,像惡毒的蛇信,他慢條斯理地挖了朵鮮奶油擠花,漫不經心地說出令人怵目驚心的話:”雖說七海總是把勞動就是狗屎掛在嘴邊,但悠仁你在他底下工作壓力很大吧?”



虎杖感覺兩副眼鏡後的視線都轉向他,他"啊? "又"哦……"了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接什麼好,就坐在那邊笑,還好服務生端著餐點來了,在黑色長桌放下羅馬沙拉、帕爾馬干酪薄餅、慕尼黑炸肉排和水果派,關於虎杖的話題就斷在這裡,被談論的事主連忙站起來幫忙分食,席間不再多言,默默聽著兩位前輩談論一些只能放在檯面下的東西,腦袋裡卻亂七八糟地猜想七海健人都怎麼跟五條悟說自己的事,這簡直就像場鴻門宴,而也許是在意的心思作祟,他有種那雙藏在墨鏡後的眼珠時不時地飄到自己身上的錯覺,最後白髮男人招手喚來服務生結帳,順手塞了張五十歐元的紙鈔當作小費。




再隔天又遇到五條悟,慕尼黑機場第二航廈,虎杖拉著兩個大行李箱跟在七海身後,隔著排隊辦理報到手續的長長人龍一眼就認出他:墨鏡依舊鬆垮垮地掛在鼻梁上,白襯衫、黑褲、黑色板鞋,和周遭旅人相比五條悟的行囊輕便很多,就一個RIMOWA 23吋行李箱和電腦包。虎杖想起他在展場裡穿的是白色板鞋,看起來就不像是那種需要西裝革履招待客戶和廠商的參展者,那五條悟似乎就是以個人名義參展?既然七海向五條悟提過自己,那五條悟了解他就比兩面之緣的自己了解五條悟還要多。



資訊不對等,也就不想做無謂的庸人自擾,虎杖關了手機,帶著一箱子釘崎和伏黑指定的代購品飛回東京,他在商辦大樓隔壁的壽司店給兩位同事講述IAA Mobility的通天盛宴,萊茵河與科隆大教堂確實成了遺珠之憾,而五條悟那電光石火的事情則被他埋藏在記憶裡。七海健人放了他三天假調時差,虎杖睡了大半天後決定去市中心一趟,他靠在出租車的車窗往外看,鱗次櫛比的高樓,一幅幅巨大的廣告招牌逐漸被拋在身後,去了德國一周,對日本右駕的車況突然有種陌生的錯覺,還是他的潛意識有意無意地停留在那真假參半的賽博世界裡?




虎杖站在Paul Smith更衣間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健身房養成的倒三角線條,結實的胸肌和肱二頭肌,因為體脂肪夠低所以他一直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他對著鏡子左右轉了轉,拉了拉衣角把皺褶撫平,雖說Paul Smith這個牌子就是主打適合不那麼嚴謹的男士,但套在自己身上就是……果然白襯衫很挑人穿吧。虎杖一層一層地又把扣子解了,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眼屏幕:是條通加入好友的通知和一則新訊息,虎杖解鎖屏幕點進通訊軟體,聊天視窗最上層浮著一個陌生的頭像,是個側臉照,虎杖盯著那張照片旁邊的屬名:Gojo Satoru.


TBC.


*Fat Tuesday:拉斯維加斯頗具盛名的酒吧,調酒口味非常多樣

*Luke’s Lobster:是紐約超人氣的龍蝦堡專賣店,目前分店大多集中在美東,美西只有拉斯維加斯和舊金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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