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古希腊会出现民主自由？

为什么古希腊会出现民主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学术问题，虽然很多学者都曾研究过，但没有什么特别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说法。实际上，连民主制的开端，都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晏绍祥老师19的一篇文章，对此有系统的介绍。

本来想把全文都截下来的，但是太长了，就只截取了摘要。感兴趣的可以去看文章，微信搜一下就有了。文章主要介绍的是下面这本书的观点。

但诸位大佬估计没争论出什么结果，于是十年后又出了另一本书，

标题中的origins是复数，观点仍旧没有统一。

之所以连民主制的开端都无法达成共识，是因为对什么是古希腊的民主制没有共识。比如，有人认为，有公民大会和公民法庭，公民群体同时掌握最高的立法和司法权，就应该视为民主制。按照这个标准，梭伦改革的政体就是民主制。但有人就认为，普通公民要能够较多的参与到日常的政治中，才算是民主制。按着这个标准，克里斯提尼改革甚至伯里克利时代的民主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制。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后一种观点。

下面，我将用比较通俗的语言，结合学术界的研究，特别是K. Raaflaub 的观点，讲一下，为什么古希腊——其实是雅典——能在两千五百年前就诞生出民主制。

正如有的答主已经指出的，古希腊并不都是民主制，斯巴达就是个明显的反例。实际上，有相当多的城邦是贵族精英占主导的寡头制，在古风时代，雅典也是寡头制。梭伦改革赋予了民众司法权，但是权力依旧掌握在贵族手中，因而在我看来，也是寡头制。雅典的贵族寡头们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喜欢相互间斗来斗去。在梭伦改革之后，雅典的贵族共分为山地，海岸和平原三派，彼此争斗不休，还谁都干不掉谁。在斗争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开始发动群众，让平民参与到政治斗争中。这个过程，实际上锻炼了群众的政治能力。后来，庇希特拉图当上了僭主，一头独大，大力削弱其他贵族势力，塑造城邦自身的认同和力量。这其实也使得平民的权力有所增长。后来，被他镇压的贵族耍了些花招，让斯巴达人出兵推翻了庇希特拉图儿子的统治，结束了僭主政治。一下子，雅典又回到了贵族斗争的老路。有一派，是斯巴达利益的代表，试图建立比较集中的寡头制。而在推翻僭主制过程中出力比较大的另一派的头领克里斯提尼改革决定玩儿一票大的，向民众承诺，只要民众帮自己把对家打到，把斯巴达人赶跑，就搞更彻底的改革，让民众掌握更多的权力，让政治向更多人开放。

需要指出的是，克里斯提尼改革并不是突然之间从克里斯提尼脑子中蹦出来的。在古风时期的贵族政治中，有一种观念逐渐流行起来，那就是isonomia，即法律和政治权力的平等。当然，这个平等指的是贵族之间的平等。为什么会有种观念呢？因为当时好多希腊城邦都诞生过僭主，僭主就是一头独大，在贵族中间搞不平等。为了对抗僭主，贵族们扯起了平等的大旗。被后世认为是集权和军国主义的斯巴达，是贵族平等主义的大腿和扛把子，特别乐于推翻僭主统治，并自诩自己是平等人公社。

因此，当克里斯提尼说要搞改革的时候，雅典人民其实并不是一脸懵逼的，反而是比较熟悉他讲的内容，说白了就是要搞一个isonomia2.0版本，把本属于贵族圈子的一些权力下放或者推广到全体雅典公民，做到全体公民政治权力和法律地位一律平等。并且还他们也有自信，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个制度。因为贵族们的斗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其实很重要，用知乎流行语说，就是有比较高的“统战价值”，无论谁想坐稳权力宝座，都要统战民众不可。于是，他们很迅速的集结起来，把斯巴达人打退了。这下他们更自信了。之后，无论克里斯提尼的承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只能兑现承诺了。于是，复杂的的，旨在保证平民权力的克里斯提尼政体就诞生了。

克里斯提尼改革创造的雅典民主制具体什么样子呢？用一张图解释一下。

克里斯提尼改革创立的政体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雅典总共有150个德莫（demes），它们分布在三个不同的地理单元，即城区、山区和海岸。在这三个不同的地理单元中，克里斯提尼划分出三十个所谓的“三一区”（trityes），每个地理单元十个“三一区”。然后，三个来自不同地理单元的“三一区”组成一个部落，总共十个部落。这就是克里斯提尼改革中非常重要的部落改革。在此之前，雅典使用的是四部落制。四部落制是所有的伊奥尼亚人中通行的制度，在该制度中，传统的贵族掌握了比较大的政治和宗教权力。新的十部落制是一种全新的创造，打破了传统贵族对权力的垄断，同时打破了地理上的隔阂，使不同地区的人融合成新的部落，将民众混合起来。并且，似乎在四部落制中，并非所有的雅典人都在部落之中，也不是所有居住在雅典的自由人都有公民权。克里斯提尼将赋予很多外邦人甚至奴隶公民权，并将他们编在部落之中。

在十部落的基础上，克里斯提尼改革了雅典的议事机关。雅典最早的议事机关应该是战神山议事会，因为议事会的成员在雅典卫城旁的一个叫战神山的小山包上开会，所以得名。战神山议事会的成员最初都是贵族，后来都是卸任的执政官——其实也是贵族，代表上层贵族的利益和意志。梭伦在进行政体改革的时候，建立了四百人议事会，即四个部落每个选举出一百人出来，担任议事会的议员。不过，并非所有雅典公民都有权进入议事会，只有财产属于梭伦划定的前三个阶级的人，才能进入议事会。与梭伦建立的四百人议事会相同，克里斯提尼改革所创立的议事会，也是从每个部落中选出一定的人数，不过不是一百人，而是50人，所以总数是500人，组成五百人议事会。议事会成员最初是通过选举的方式产生，但后连便是通过抽签的方式了。一开始可能有财产资格限制，但后来便向全体公民开放了。

十部落不但是五百人议事会的基础，也是整个雅典民主制的基础。 比如，遇到战争，十部落便是军事单位，雅典著名的十将军制度，便是每个部落选举出来一名将军组成的。在组织雅典公民法庭的时候，十部落是组织陪审员进行抽签的基本单位。因此，十部落制度可以称得上雅典民主制的基础，而克里斯提尼该给可以视为雅典民主制的真正开端。

在克里斯提尼改革之后，雅典民主制仍旧不断发展。在这个过程中，雅典人民的权力不断增强，最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的主人。公元前462年，政治家埃菲阿尔特斯主导了一场改革，将战神山议事会的权力剥夺殆尽，分给公民大会、议事会和公民陪审法庭。他的后继者便是著名的伯里克利，他推动了津贴制度。最初的津贴只有陪审员津贴，即向在公民陪审法庭中担任陪审员的公民发放一定的钱，让他们可以行使自己的权力的时候不用担心当天的饭辙。之后发展到，参加公民大会比较早的人也能领到津贴。

为什么民众的权力在克里斯提尼改革之后还会不断增强？一个较为人所接受的说法是，在希腊人抵抗波斯人入侵的过程中，雅典的海军发挥了重大作用，在萨拉米斯海战中一举击溃了波斯的舰队，而海军的主要是靠平民大众划桨驱动的。雅典人的海上同盟，离不开雅典民众。此时的雅典民众不单单有所谓的“统战价值”，而且称得上强而有力。换言之，他们拥有了kratos.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demokratia这个概念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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