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

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灑在地上的時候，欲離正在四處搜集枯葉。

在不遠處的空地裡已經有一個大概小腿高的落葉堆，和幾塊礨在一起的紅磚石塊，欲離抱著滿懷的枯葉又將它堆得更紮實一些，又在旁邊的枯木裡摸索一陣、拿出幾個還沾著土的地瓜，每一個都有手掌那麼大。不怕火的風狸熟練地用樹枝生火，片刻後就有細細幾縷煙從紅磚縫隙裡飄了出來，她將地瓜扔進落葉堆裡，蹲在不遠處時不時撥弄幾下，長尾巴在身後甩啊甩地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

欲離抬頭看看天空，手裡的枯枝偶爾戳著埋在底下的地瓜，嘟囔著想讓它們快點悶熟。附近的蟲鳥走獸也正在甦醒，有一些路過了她、被齜牙威嚇跑了，只有一隻似乎剛從樹洞裡睡醒的小狸，站在樹根突起的地方睜大眼睛看著。欲離知道那隻狸，偶爾睡在樹洞裡的時候和對方打過幾次照面，附近有一個住滿了化狸的村子，她沒有進去過，只是略有耳聞。

小狸大概就是從那裡跑出來的。

「吃。」她從落葉堆裡叉起一個熱騰騰的地瓜，朝對方伸出手。

後來那隻狸說要教她釣魚。

欲離不覺得釣魚有什麼好，要在細長的竿上綁一條細線、掛好扭動的蚯蚓，然後甩進溪裡好一陣子都不能動，對方卻不停說著烤魚多麼好吃、甩魚竿的過程多麽好玩，還帶著她找到一條清澈小溪。欲離心動了，認真地坐在小狸旁邊凝視魚線，聽他說只要那線動了就能勾到大魚——但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坐立難安的風狸扭了扭身體，又怕將快要上鉤的魚嚇跑、又想乾脆跳下去撈不是更快，最後身體僵直成滑稽的姿勢，只有尾巴不停在地上拍起塵土。

又過了幾分鐘，小狸也坐不住了。

他們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讀出蠢蠢欲動的心思，不約而同地化成獸型跳下水去，不消片刻就叼起兩條碩大肥美的魚。釣竿被拆了下來折成兩半，串起兩條魚斜插在火堆旁，四周擺了不可或缺的地瓜、和欲離從土裡挖出來的毛栗。那是她先前就藏好的，正好可以一起吃。

「下次還要釣魚嗎？」小狸一邊吃一邊問她。

「抓魚。」她吃得臉上花花，頭也不抬地糾正。

欲離和有村子能住的小狸不一樣，通常是想去哪去哪，她偶爾也自己釣魚，但是最後的結局和第一次幾乎沒變，還是跳下水將皮毛弄得一身濕。後來準備去上學了，魚也沒成功釣到幾隻，地瓜和水果準備了不少，打算帶到學校裡當作午餐吃。

聽說有白飯，可以配栗子。

第一天早上她烤了好幾個地瓜，揣在口袋裡到了教室，在一片陌生妖怪的吵嚷聲中準確地聞到熟悉的氣味——像溪水、像枯葉、像狸——她聽見老師喊他丸太，所以她跟著喊了一聲。對方回過頭，金黃色的眼睛也看著她，表情從茫然逐漸轉為興奮，似乎下一秒就要衝過來。

欲離點點頭，朝他舉起了一個烤得恰到好處的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