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夢境

他進廚房時開了燈，燈泡閃了幾下後勉強亮起，裴硯看著離自己腳底只有幾公分的尖銳玻璃，意識到自己差一步就踩在灑滿地板的碎酒瓶上頭。通電後的老舊燈泡發出低頻的嗡鳴聲，昏黃的光線讓一些碎片不是那麼容易看清。裴硯站在那，有幾秒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最後決定轉身去穿雙鞋再回來打掃。

那是離他很久的事，遙遠的彷彿上輩子，有些很模糊，但有些總是很清楚。好比直到現在，他晚上走進廚房時都堅持得打開電燈。刻在他靈魂裡的東西還有很多，留下的大部分鑽進了他夢裡，令他每次醒來時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他討厭半夜驚醒時背脊冒出的冷汗總會浸透他的上衣，濕黏的不適感就算換了件衣服還是揮之不去。

突然間破舊的廚房和玻璃碎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在朦朧中嗅到了股香氣，熟悉的洗髮乳混著衣物柔軟精的香味，然後他感受到幾不可聞溫熱的鼻息靜悄悄的打在他臉上。這是夢還是真的？

他睜眼，看見趙曳凝趴在他眼前，睜著大眼看他。女孩與他對上眼那刻有點驚訝，但很快帶著歉疚意味的笑了起來。她頭髮的漸層顏色在透進教室的夕陽光線下被鍍上了層溫和的色澤，趙曳凝雙眼閃著調皮的光芒，她對他說，我吵醒你了？

裴硯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融化，連同所有甩不開的過去變成一條河。趙曳凝見他沒說話，緩緩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女孩的手心很溫暖，軟綿綿的，讓他握住了就不想再鬆開。他輕輕回握，像怕吵醒任何在朦朧中還沒被迫看清的東西。裴硯移不開眼，就算事到如今夢境和現實仍然混淆在一塊也不再困擾他。

他想。如果這是夢，就別再讓我醒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