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

西城的夜很靜。

某日深宵，漫長徘徊的夢境纏繞。

他披上毛毯起身至陽台平緩，橙黃色燈光映上雕花石杆，添了點暖意。

孤處時如丟了帆的舟，褪去日常嬉鬧與執拗硬殼，任心緒輕輕晃著。

這場夢蠻橫地盪回幼時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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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多雲午後，野雁低飛，他低頭悶聲走著，步伐小而細碎。

未打磨的性子揮灑肆意，一點委屈淚水便淌下，似要掀起笨拙反抗。

兩個小小掌心相貼，鄰居男娃緊依身旁，稚嫩的聲線哄著。

如誕生即被賦予使命，年幼騎士致上所能提供的一切照應。

那瘦小身板與纖細胳膊，撐起避雨的港灣。

浸漬溫柔鄉，這般童年平順而安穩。

夢不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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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個那樣平凡的時日，雨點依稀，見不著暖陽。

嬉鬧下沒及時返家，只得穿梭於繁茂嫩林，越過濃密藤草，身周愈顯朦朧，蛙鳴四起。

對方個頭高了點，手牢牢交握，伸直的臂膀為密雲下指針，唯獨牽引他的去向。

剎地，樹根橫生，竹馬失穩跌了跤。

那瞬間眼前定格，漫長地忘去呼吸，他瘦小臂膀使勁，卻拉也拉不起。

心緒如被一棒打入池水，撼擊下濺起毫無美感的水花又依不著底。

有記憶以來首次感受到深切乏力。

男孩腳踝扭出個紅痕，走不了路，依著樹幹低呻，卻不忘笑著安撫。

而對方句句「沒事」仍抬不起他的思緒，無助、失措、內疚與無所適從。

直面自身懦弱，伴隨淚水一點點發酵。

不會是甜的，醞釀出的滋味有些澀。

日子被迫走得不再平坦。

他終究討厭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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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轟鳴，風雨消散後，水窪仍積得深。

竹馬即將步入另所學校，暫別之際，他無法將分離想得透徹。

自那日意外，已不肯任自身盡享庇護，他不想再嘗到那時的空落。

擔起自我賦予的責任，勢必揭起一場望不到盡頭的奔走。

全為了能夠格相伴同行。

他不甘落於身後，雙腿擺動加劇。

執念積累下溢出，步伐竟覺有些生澀。

視線順著耳際，妄想將那輪廓環視，為求直面一眼臉龐，連滾帶爬躍奔。

對方此刻會是什麼神情？並肩又是什麼光景？他想看清。

腳下一空，他慌亂抬起眸。

終究望不著際，一場晃盪而飄忽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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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紮起的銀色髮絲，隨著房簷間隙的風擺晃。

一回首，多少個年頭流淌，盛大又孤獨的追逐隱約至終幕。

長了身高，練起身子，舉止也紳士得體，彷彿將當年的影子全然抹去。

心緒埋得深，他人視角中能與對方不分伯仲。

然而縱使貫徹改變，觸及彼此那刻，壁壘輕易瓦解，露出全然性情。

那場午後濃霧仍毫無散去。

令他無法離開對方鋪起的柔軟棉絮，拾不起雙翅，豐羽散落而深陷。

刻在骨上的依賴，使夢終是觸不及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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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不清依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