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


吳明翰(獅五年級)16y

毛邦羽(鷹三年級)14y

林子晴(獅七年級)17y

陳家豪(鷹五年級)15y

  

  「毛邦羽,這個週末要一起去活米村嗎?」

  毛邦羽也三年級了,吳明翰在假期時早就做好規劃,他這個身為大學長的,怎麼能不帶自己罩著的小學弟去見識見識?

  沉浸在文字中的人聞言抬頭,先是很快的眨了兩下眼睛,愣了一會兒消化訊息,而後才面帶歉意拒絕:「我已經和別人約好了,抱歉。」

  「別人?」吳明翰重複,他沒有什麼意思,就只是有些詫異。但毛邦羽似乎從他的複誦中解讀出其他意思——壓根不是吳明翰想要表達的意思,應該說,他根本只是下意識重複。總而言之,他獲得了毛邦羽一段有點侷促、害臊的解釋。

  「是雷文克勞的另一個學長,我們去年就說好了。」

  吳明翰不太理解,毛邦羽為什麼在提及那個學長時會捏緊書頁、移開目光;也不清楚對方的白皙臉蛋漫上些微紅暈的原因為何。他的心臟只是突地一跳,不安及慌亂沒來由地蔓延開來。

  先前都沒有這些感覺的,至少截至去年——

  吳明翰忽地止住追溯過往的思緒,因為他發現事情似乎與他認知的不同,過去似乎早已能察出幾分端倪,只是他刻意忽略不計。

  在他的時間來看,只要他有空,所有空檔全都由毛邦羽填滿。

  但毛邦羽的空閒時間跟他一模一樣嗎?絕對不可能,那些他不在的時間裡,毛邦羽都做些什麼,吳明翰一概不知。

  他不曾去想,也能說不願去想。

  他以為他了解毛邦羽的全部,以為自己是他在霍格華茲中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以為毛邦羽不會拒絕他,只要像過往一樣提出邀請,他都能答應他任何任性且臨時的要求。

  只是他沒想過事情這麼快就超出了他的掌控,在新學期剛開始就脫離他鋪設好的軌道,毛邦羽離開他的身側,愈走愈遠,看起來已經能獨立度過學院生活,不再需要依靠他。

  這本是一樁好事,起初他也是這樣期望的,但不知道何時開始,吳明翰或許才是需要毛邦羽陪伴的那一個。

  是喔。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但他忘了自己是以什麼樣的語氣,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音調回答他,也不記得他們之後是否有更多的交談,即便有,也想不起一丁點隻言片語。

  -

  吳明翰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幹嘛——應該說,他是腦子破洞還是怎樣,他竟然跑來跟蹤毛邦羽。

  另外那個好像跟自己同年級,吳明翰瞇了瞇眼,瞧見對方黑袍上的級長徽章,少說也是五年級。

  級長——雷文克勞的級長,吳明翰努力回想,他從來不在與自己無關的事上費過心思,然而就像早已被多次暗示,為了等待這個時機,一個名字忽然闖入吳明翰腦內。

  ——陳家豪。吳明翰忽然想起來,畢竟從去年開始,毛邦羽就在吳明翰面前有意無意地提過不下數次。

  或許是吳明翰一直以來沒有將他視為威脅,在毛邦羽提起時,他沒有過多的回覆及反應,讓毛邦羽誤以為吳明翰或許是討厭這位學長了。

  因此在火車上才會說「一個雷文克勞的學長」而不是「陳家豪」。

  「要去蜂蜜公爵嗎?」陳家豪的笑容很溫柔,看起來毫無破綻,眼底的寵溺也恰到好處,一切的一切讓他們倆看起來就只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學長學弟。

  但在吳明翰眼裡看來那個笑容明擺著刻意,不是說不自然,而是每一分情緒及肌肉控制都拿捏得宜,不多不少,就是故意要讓人覺得很自然。

  「你在幹嘛。」

  「我靠……幹,是妳喔。」

  林子晴用手肘捅了一下吳明翰,後者吃痛地彎下腰。她向前望了一眼,找到了吳明翰跟蹤的目標,不解地轉頭看著拍蹲在地上的人:「你幹嘛跟蹤毛邦羽跟陳家豪啊。」

  毛邦羽是吳明翰時常絮絮叨叨的對象,有時魁地奇練習,吳明翰也會帶著毛邦羽過來,每次小雷文克勞都安靜地坐在一旁,乖得跟什麼一樣。

  這麼乖的人怎麼會跟吳明翰在一起?林子晴自然好奇,也逗過對方好幾次,後來感受到毛邦羽在外明顯離她遠了些,當然,這是在外。

  而在內的話……她則從毛邦羽本人口中得知,吳明翰要他離自己遠一點,林子晴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吐槽,吳明翰這該死的保護欲。

  林子晴以為他們兩個會走到一起,沒想到中途殺出一個陳家豪,就這樣被截胡了。她本就身為級長,自然認識初出茅廬的新一屆級長們。

  「欸,聽說那個陳家豪是渣男欸。」

  林子晴拍拍吳明翰的肩,她的本意是提醒吳明翰上心點,卻沒想換來對方一個困惑的眼神:「他是渣男跟他跟毛邦羽一起逛活米村有什麼關係?」

  林子晴瞪圓眼睛,不敢相信,吳明翰竟然沒有察覺任何不對?他難道真的以為那兩個只是單純的朋友或前後輩關係?!

  「欸幹,要跟丟了啦,快走。」

  吳明翰猛然回神,發現毛邦羽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連忙跑了起來。林子晴翻了個白眼,但仍舊快步跟上:「你他媽在跟之前先動動你的腦子,想想你為什麼要跟蹤他們!」

  吳明翰聽進去歸聽進去,但肯定沒認真消化。林子晴懶得管他,然而吳明翰猝不及防停下腳步,林子晴一頭撞上。

  「又怎樣?」她皺起眉頭,瞪著眼前的單細胞生物,她往前看了一眼,懂了。

  吳明翰下一秒的回答證實她的想法:「我們跟丟了……他們剛才好像有提到蜂蜜公爵,還是我們去那邊看看?」

  神他媽蜂蜜公爵,會去那裡才怪。林子晴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傻子才去那邊找,跟我走。」

  吳明翰半信半疑,但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他更願意相信林子晴的判斷。

  畢竟對方見識多,直覺也強,只是當他們在裝潢可愛溫馨的店前停下腳步,他忍不住開口:「他們真的在這裡?」

  林子晴的表情寫滿自信,朝他拋來一個等著瞧的眼神,率先推門進去。

  吳明翰跟著林子晴進店,而後真的在裡頭無數座位中,找到了毛邦羽。

  他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跟著林子晴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落座,過了半晌才將嘴巴闔上,倍感困惑地開口:

  「他們兩個在泥腳夫人的店裡幹嘛?他們幹嘛來這種滿是小情侶的店?」

  林子晴瞥了他一眼,無可救藥似的翻了個白眼,吳明翰一臉莫名其妙:「幹嘛?我有說錯什麼嗎?來這裡的不都是戀愛中的……」

  戀愛中的情侶,林子晴說陳家豪是渣男……?

  林子晴親眼見證吳明翰眼睛倏地瞪大,伴隨著衝擊下來不及控制的音量:「幹——幹?!不是吧???」

  店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吼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來看向他們所處的角落,毛邦羽也不意外。而吳明翰吼完才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行蹤,還有些不知所措,林子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拍桌起身忽然發難:「什麼不是?你自己說你夠成熟不幼稚我才信了你,然後呢?你成天跑去跟史萊哲林的吵架或是害葛萊芬多被扣分,我現在甩了你也是剛好而已吧?」

  吳明翰懵了一下,看向林子晴,只見矮上自己一截的學姐眼底寫著:看什麼看,接著演啊。

  「如果我不這樣他們就會一直來找碴不是嗎?妳難道願意這樣一直退讓?」

  誰知道要接什麼台詞,演就對了,吳明翰破罐破摔,竭盡所能將他的爛演技發揮到極致。

  林子晴身體像是在壓抑怒火不斷顫抖,最後頭也不回徑直離去,吳明翰則追在後面跑:「欸,林子晴!喂,林子晴學姐!」

  他們雙雙出了店門,直到離開店內人的視野才放鬆下來,林子晴忍不住嘆氣,自己竟然為了那兩個人的進展做了這樣的犧牲,她已經可以預想回到霍格華茲後,最晚明天,一定會傳出她跟吳明翰的謠言。

  「你欠我一次。」林子晴將手掌舉起,吳明翰懷著謝意擊掌:「好的,林子晴學姐,任妳差遣。」

  -

  「他們兩個真的在交往喔。」

  林子晴能聽到一旁的竊竊私語,她瞥了一眼回來後就攤在沙發上思考人生的吳明翰,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靠北會痛……怎麼了。」

  吳明翰揉著腳踝,看林子晴坐正,溫暖的爐火劈裡啪啦,極力為這處空間帶來溫暖。

  「你從回來就不對勁,怎麼,衝擊太大?」

  被說中心事,吳明翰的表情僵了一瞬,而後就像那些吃瓜的人一樣,問出那句:「他們兩個……真的在交往喔?」

  一模一樣的話語,截然不同的兩組人馬。林子晴靠坐回沙發,雙臂環胸:「你這顆木頭腦袋終於能得出這個結論,真是可喜可賀。」

  吳明翰抓了抓頭髮,仰頭掩面,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呻吟,林子晴看不下去,又踢了踢他:「我今天講的你給我認真想想,為什麼你要跟蹤他們?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誰知道他為什麼要跟蹤他們,吳明翰自己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嚴格來說他跟蹤的只有毛邦羽,順便看跟毛邦羽在一起的是誰而已。那他為什麼跟蹤毛邦羽?應該是擔心他吧。

  對啊,肯定是這樣,這不就是正常的學長對學弟的關心嗎?吳明翰覺得自己得出了答案,但心底那股鬱悶不但沒有緩解,更像顆雪球愈滾愈大。

  吳明翰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林子晴知道放吳明翰一個人思考是個錯誤的決定,她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你不是欠我一個人情嗎,這樣吧,明天晚上在三樓雕像會合,知道要去哪吧?」

  「明天晚上?有事喔,晚上去那裡幹嘛?」

  吳明翰不是第一次犯宵禁,自然知道林子晴所指為何,畢竟晚上也沒有人會刻意約在那麼明目張膽的地方。三樓的獨眼女巫雕像,神不知鬼不覺前往活米村,肯定不會被抓包,這甚至是林子晴傳授給他的。

  「夜遊啊,不然還能幹嘛?」林子晴不願多做解釋,拍了拍衣服起身,「我要去巡邏了,明天不准失約。」

  吳明翰滿臉不情願,他都還沒搞清楚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又有新的任務當頭砸下。但畢竟是他理虧在先,也只是拉長了聲音應好。

  林子晴頭也不回,出了交誼廳後,腳尖一轉,上了八樓。

  -

  「……學姐。」

  聽見萬應室的門開啟,毛邦羽回頭去看,毫不意外地見到林子晴的身影。

  「外面謠言煩死了,來這裡避避,應該不會不歡迎我吧?」

  毛邦羽搖搖頭,林子晴笑了笑,挑了毛邦羽對面的沙發坐下。

  這麼晚了還在這裡?林子晴本來只是想賭賭看的,結果還真讓她遇到了。

  「你最近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嘛,小麻瓜。」林子晴撐著下巴,翹起一條腿晃著:「氣色那麼好,談戀愛了?」

  她幾乎能看到毛邦羽頭上的捲毛豎起,但很快就蔫蔫下垂。

  「才沒這回事……別拿我開玩笑,學姐。」毛邦羽身旁擺著厚厚一疊書,然而自己手上那本書拿反了都沒發現。

  心不在焉的這麼明顯,說不定他們出現了情感裂縫,或是早就被甩了。林子晴心下暗忖,說不定這就是毛邦羽這麼晚還在這的原因。

  她傾身抽走毛邦羽手上的書,伸手揉了揉雷文克勞捲曲蓬鬆的細髮:「別看了,心神不寧就該做點別的……」

  林子晴眼珠子轉了轉,偏頭想了一下,而後打了個響指:「對了,不如明天晚上去活米村吧,隨便逛逛散散心,如何?」

  毛邦羽沒膽將林子晴的手揮開,而且他也認同林子晴說的,心神不寧就該找別的事做。因此他沒有馬上拒絕,而是反問:「明天晚上?」

  「嗯,明天晚上。」林子晴點點頭,滿臉寫著有什麼問題嗎?

  毛邦羽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拜託,問題可大了——「學姐,明天可不是週末,是禮拜一。」

  天啊!他們要是偷跑出學校被抓到要怎麼辦?毛邦羽光想像就有些膽寒,只見林子晴勾起一抹笑:「沒問題沒問題,我都想好了,而且我還有個好用的東西。」

  有時候他不得不佩服林子晴的膽量,明明身為級長和學生會女主席,她從頭到尾不斷挑戰規則,甚至帶著後輩們一起在灰色地帶反覆橫跳。

  只見對方從黑袍中抽出一條質地很軟的布料,從上頭變化萬千的背景畫面來看,毛邦羽很快就猜到了這份珍稀物品的真身:「——隱形斗篷?」

  見毛邦羽驚訝地睜大眼,林子晴勾起微笑:「很驚訝對不對?這也是我在萬應室找到的寶物,現在就交給你啦。我也要畢業了,它屬於萬應室,我不會帶走它。但比起繼續放在這裡,被其他人發現,我選擇交給你暫時保管。」

  「不敢相信……」毛邦羽感到很不真實,布料的質感很奇特,非常柔軟、絲滑,還有點冰涼。

  「明天晚上在三樓獨眼女巫會合,就『兩個人』去。我要去巡邏了,你也別待太晚,晚安。」

  她不像是來避難的,更像是刻意來找他的。毛邦羽不像吳明翰那麼傻,直覺敏銳的不得了,但他選擇忽略不計,畢竟他沒有在這段關係中察覺到任何不對勁,林子晴的所有決定或建議,永遠都替他帶來益處。

  這次肯定也是這樣,隱身斗篷也是。毛邦羽將斗篷披上,偷偷溜回雷文克勞交誼廳。

  -

  當毛邦羽見到遠處走來的吳明翰時,頓時有些無措。

  怎麼會是吳明翰——毛邦羽有些心慌,他連忙從昨晚的記憶中尋找蛛絲馬跡,然後他抓到了那麼一點端倪。

  林子晴昨天完全沒有說她會跟著去,並且還在最後強調了兩個人,她從頭到尾都將自己排除在外。

  所以兩個人指的是……當吳明翰拉住自己的手,毛邦羽才回過神:「怎麼是你?」

  他們二人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反應,只能沉默著彼此對視,吳明翰搔搔頭,侷促的鬆開了抓著對方的手:「你怎麼來這了?」

  毛邦羽眨巴眨巴眼,正想著該不該據實以告,吳明翰便自己得出結論:「我問這什麼問題……肯定是林子晴要你來的。」

  主要是毛邦羽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來的?他肯定是來赴約,赴誰的約?林子晴?

  儘管自己也是跟林子晴約好,但那不一樣。吳明翰腦袋裡亂成一團毛線,吃力地組織著問句。然而毛邦羽反而率先開口:「學姐建議我去活米村散散心,她說來這裡會合,兩個人一起去。」

  兩個人?吳明翰挑眉,如果算上林子晴,怎麼算都不是兩個人啊?

  看看這單純的孩子,被林子晴騙著犯禁了都不知道!吳明翰在內心大力譴責,但他們都在三更半夜犯宵禁溜出來了,肯定還是得去的。

  像是清楚吳明翰正在心中瘋狂誤會,毛邦羽接著解釋:「她沒有說哪兩個人,我想是學姐有意要讓我們兩個一起去的。」

  吳明翰抬頭望向毛邦羽,雷文克勞接收到目光,無可避免地頓了一下,氣息一瞬間有些紊亂,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緒,小心翼翼地回望,眼底閃爍著點點星光:

  「那麼,就我們兩個一起去吧?」

  -

  吳明翰挑起一邊眉,要是他一個人被發現違規還好,但帶著毛邦羽?他實在不想冒著他也被處罰的風險。

  像是看出吳明翰的擔憂,毛邦羽下一秒便從口袋取出什麼布料披在二人身上,而被布料遮掩的地方和背景融在一塊。

  總不可能只有自己披著,這樣也太不講道義了。毛邦羽在心底為自己的行為平反及解釋,斗篷下的身體克制地留了幾分距離,然而吳明翰從不留心這些,動作因驚訝而有了一些不經意的觸碰。

  毛邦羽心緒紛飛,吳明翰則看著自己的身體,睜大眼讚嘆:「我靠……隱形斗篷?!怎麼來的?」

  身為麻瓜出身的毛邦羽怎麼會擁有這種東西?吳明翰轉頭望向對方。猝不及防接收到吳明翰視線的人有些慌亂地抿著下唇移開視線,幾分心虛,幾分浮躁。

  吳明翰不懂對方那麼多複雜的情緒或小心思,只知道這是毛邦羽明知故犯地做了某些事時,向來會給出的反應。

  吳明翰瞇了瞇眼,語帶威脅:「我最近對魔藥學挺有興趣的,還特別製作了幾瓶吐真劑……」

  「我又不是不能製作解藥或其他……」毛邦羽摸了摸脖子,小聲反駁,然而一對上吳明翰的視線,不擅隱藏、說謊的人聲音愈來愈弱,直至消失,耳朵尖也悄悄染上嫣紅。

  算了——毛邦羽眼一閉心一橫,但出口的聲音仍是有些沒底氣的心虛:「是子晴學姐給我的。」

  又是林子晴?!吳明翰腦袋一昏,他不是都要毛邦羽離她遠一點了嗎,這下好了,隱形斗篷這麼稀奇珍貴的東西都給這個雷文克勞的小子,他們關係可見一斑,肯定不是普通的好。

  吳明翰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這兩人幾乎沒有交集啊?他們究竟怎麼扯上關係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向本人詢問答案,然而尚未發出聲音,便聽到遠方傳來腳步聲。

  兩個人同時抖了一抖,毛邦羽無助地看向吳明翰,他可不知道怎麼去活米村,能靠的當然只有他的學長,而吳明翰也二話不說抽出魔杖,輕敲雕像,「咻咻降!」

  只見獨眼女巫雕像的駝背處開啟了一條密道,毛邦羽來不及驚訝,便被吳明翰拉著一起跳了進去。

  裡頭是很長很長的石滑梯,毛邦羽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底部的泥土地上。

  「路摸思。」毛邦羽輕聲開口,他的魔杖尖端出現了一抹亮光,他看向身旁的人,覺得荒謬無奈的同時,心底確實有些蠢蠢欲動:「這條密道通往哪裡?」

  「蜂蜜公爵的地窖。」吳明翰回答,他們在曲折彎長的地道中前行,吳明翰從頭到尾都緊緊握著毛邦羽的手腕。毛邦羽想說自己不怕,但他有些享受吳明翰這樣保護他的舉動。或許是吳明翰在害怕,毛邦羽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對話,以至於毛邦羽認真懷疑起吳明翰在害怕的可能性,腦袋裡盡盤旋著這樣的想法,不知不覺他們來到了盡頭的石階。

  「現在是晚上,我們盡量小聲一點。」吳明翰沉著的聲音響起,敲打毛邦羽內心的警鐘。

  很危險,非常危險。他已經徹底知道吳明翰沒有在害怕了,但他認為要是繼續待在難得冷靜可靠的男人身邊,自己會因為情傷或吊橋效應輕易陷入另一場溫柔風暴。

  他們沉默地一同走向盡頭的活板門,吳明翰內心萬馬奔騰。毛邦羽為什麼不講話——他很想這樣問;你跟陳家豪是什麼關係——他也想這樣質問;你跟林子晴又是怎麼回事——他還想問這個。

  單方面訊問不是有效溝通。他忘記從誰那裡得到這個訓誡,但他才不管,他現在就是個被疑問堆砌而成的未爆彈,給他一個契機,他就會劈裡啪啦地丟出所有問題。

  沉默很好,沒有任何引爆徵兆,吳明翰心想。頭頂終於撞到了門板,他悄悄打開,環視一圈後,和毛邦羽一同爬出。

  現在肯定關門了。吳明翰摸著樓梯向上爬,幸好他們沒有將地窖的門上鎖。他推開連接上方店鋪的木板,走到上鎖的大門前,拿出魔杖敲在門鎖上:「阿咯哈呣啦。」

  門鎖應聲彈開,他將隱形斗篷在兩人身上蓋好,而後拉著毛邦羽溜上活米村的街道。

  他覺得心臟怦怦直跳,肯定是因為很久沒犯宵禁了,而且還是這麼嚴重的大忌,他們竟然直接溜出了霍格華茲。

  毛邦羽感受著拉住自己手腕的溫熱掌心,稱不上快的步伐,沉默帶給他的舒適空間,真的只是帶他出來散步的男人過於體貼。他微微停下腳步,抬眸對上吳明翰轉過頭來的疑惑目光。

  「這麼晚了,還是找間店坐坐吧。」

  他眼底閃爍了一下,繼續道:「我們去豬頭酒吧?」

  -

  豬頭酒吧,真是個明智的決定,現在肯定還營業著不說,人也不如三根掃帚多,但吳明翰同時佩服毛邦羽的決心。

  任誰都知道那邊的顧客各個都聲名狼藉,在那邊對話也容易被偷聽,儘管那些人不是那種跟霍格華茲能有多好交集的人,對於違禁的他們再適合不過。

  毛邦羽所做的這個決定,就好像既然已經跨越界線,那再超過一點也沒什麼區別了吧。

  他們簡單將自己稍微遮掩起來,找了角落的地方落座。吳明翰大抵是常常混跡這邊?毛邦羽見對方熟門熟路地向吧台要了兩杯飲品,他接過吳明翰遞給他的奶油啤酒,沒有傳言說的那麼灰撲撲,至少還能從杯身看出琥珀色,以及上頭漂浮的純白泡沫也十分誘人。他低頭啜飲一口,雙眼滿足的瞇起。

  跟吳明翰出來的好處之一,對方不會過度干涉自己,就像是再無法無天的行為他都能接受,甚至陪著自己胡鬧,好比現下。

  即使有時候會揪著事情不放,非要刨根問底,但也不會真的逼他全盤供出。大概知道吳明翰想問什麼,他斟酌了一會兒,挑揀著想說的、能說的分享:

  「我跟學姐在一年級就蠻常私下見面了,在你對我下禁令之前。」

  啊,表情崩了。毛邦羽好笑的看著吳明翰的臉皺成一塊,又喝了一大口奶油啤酒:「我們還是挺好的,這件斗篷也得感謝她,嗯……還有,我也想問你跟子晴學姐……?」

  要說不在意是假的,毛邦羽從昨天開始就很在意了。

  從他注意到吳明翰那一刻起,從陳家豪對他提出分手後,他心中還是一直盤旋這件事。

  「我們根本沒在一起。」吳明翰沒好氣地說:「剛開始認識她的確有好感沒錯啦,也真的曾經喜歡過,但你知道嗎?她竟然把她幹的爛事栽贓給我欸?!」

  毛邦羽眨巴眨巴眼,這倒是他沒聽過,也沒想過的故事,他聽著吳明翰繪聲繪影地描述自己被害的有多慘,時不時洩出幾聲笑權當回饋。

  然後在他結束後,毛邦羽噙著未盡的笑意,道出了他昨天在泥腳夫人茶館的故事。

  「昨天家豪跟我說要分手。」

  吳明翰表情僵了一下,毛邦羽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幹嘛這樣?你覺得我很噁心?」

  「……才不是。」見毛邦羽彷彿回到他們最初相遇時的戰戰兢兢,吳明翰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只是生氣你看不清渣男。」

  才怪。毛邦羽在心中吐槽,要真是這麼想,才不會有僵硬這種反應。

  但毛邦羽沒有揪著這點不放,畢竟吳明翰是真的沒有對他表露任何反感,他也就接著說下去:「我們去年就開始交往了,昨天他說他有了其他喜歡的人,也說我太黏人太認真了。」

  「談戀愛不認真難道是要玩玩嗎?」吳明翰忍不住譴責:「幹,不對,他會說出這種話就代表他不認真啊,他就真的只是想玩玩欸?不要跟我說你聽到這種話還對他死心塌地喔?」

  毛邦羽以移開目光,並且喝完一杯奶油啤酒作為回答,要來第二杯後,才小聲回答:「死心塌地不至於……但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說放下就放下。」

  吳明翰抹了把臉,毛邦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完整的經歷了一段失敗的戀愛。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的確是有些怒火中燒。他將自己的火焰威士忌推給毛邦羽,雷文克勞稍微遲疑了一下,興許是在擔心未成年飲酒是否會替他帶來什麼麻煩,又或者是憂慮火焰威士忌的酒精含量。但他沒有猶豫很久,將第二杯奶油啤酒和吳明翰的火焰威士忌都一同下肚。

  喝第一口時他忍不住嗆咳起來,但擺了擺手從根本拒絕吳明翰可能的勸誡,執拗地將整杯一口悶。

  他們天南地北聊了很多,直到酒精開始作用,毛邦羽昏昏欲睡,但還是撐著精神,向他分享他去禁忌森林遇到的騎士墮鬼馬沒有想像中難親近,只是還是有些冷漠,他在致力於讓牠們對自己敞開心房。

  吳明翰不敢喝太多,總不可能兩個人都喝得爛醉,這樣還要不要回去了?但把毛邦羽灌醉也不在他的計劃中——

  好吧,他承認,他有百分之零點一這麼想過,但不是真心想把對方灌醉。

  他接著毛邦羽的話題,拿走對方不知道第三四五六七杯奶油啤酒。

  「喔……是喔,那你喜歡什麼動物?」

  「我嗎?」毛邦羽眨了眨渙散的眼,向前伸手還想將自己的奶油啤酒撈回,卻被吳明翰仰頭一飲而盡。他鼓起嘴不滿地嘟囔幾句,但還是認真地偏頭思索了一會兒:「乖巧聰明的狗狗?聽話機智又可愛,作為陪伴對象最好不過了。」

  雷文克勞嘿嘿傻笑了起來,微微起身越過桌子,被奶油啤酒溫暖的掌心捧住葛萊芬多的臉揉了揉:「像這種的就很好,還很有正義感,我很喜歡。」

  -

  ——「喜歡我吧。」

  ——「什麼?」

  ——「我說,既然要喜歡男生,那就喜歡我吧。」

  心直口快真的要醫,不然不用等其他人報復自己,某天他一定會先被自己弄死。

  吳明翰腦子裡亂哄哄的,幹,到底怎樣,他一定是因為酒精發酵才會講這種話。

  然而剛講完這句話,林子晴給他佈置的課題瞬間迎刃而解,連帶自己心中的鬱悶也一掃而空。

  靠,不是吧……吳明翰噎了一下,他不太想承認這樣的可能性。

  毛邦羽只是笑笑,像是聽到什麼特別有趣的笑話,吳明翰反倒不爽起來,但這個情緒又讓他一瞬間亂了陣腳。

  他會不爽絕對是自己放了幾分認真在裡面,儘管他無法確實估量,但肯定不少。

  要是從其他人嘴中聽到這種話,他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勃然大怒,首先爆粗口,然後罵罵咧咧地嘟囔拎北才不是狗。

  小雷文克勞像是笑累了,臉頰有些酸,他揉揉臉,腦袋開始一點一點,意識逐漸被酒精侵吞。他向前的手被葛萊芬多接住,收緊在另一雙大手中。

  該死。吳明翰忍不住暗罵,他撈起毛邦羽有些脫力的身體,感受到對方的腳步開始有些虛浮,二話不說帶著人遠離豬頭酒吧。

  架著人走實在不好前進,吳明翰在心底暗嘆一聲,徑直將毛邦羽打橫抱起,並將隱形斗篷披在身上,隱去兩人的身形。

  幸好毛邦羽尚未長開,又瘦又小,能穩穩待在自己懷中,不會有隱形斗篷太小的問題,他帶著人穿過地道,回到霍格華茲。

  然而剛準備要往雷文克勞交誼廳走,他就猛然停下腳步。

  ——靠,他都忘了這茬,那隻老鷹的問題他可不一定答得上來,但回葛萊芬多?現在都不知道幾點了,胖女士不見得會讓他進去,好了,這下他進退兩難。

  好巧不巧,懷裡毛茸茸的腦袋動了動,本來不抱希望的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毛邦羽是雷文克勞的吧,以他的聰明應該能多少為這個情況指路?

  他在懷中的腦袋又要關機時連忙叫了幾聲:「喂,毛邦羽,先別睡,有沒有哪裡可以去啊,還是你撐著不睡我們回你們交誼廳?」

  聽到有人叫嚷自己的名字,在接收到問題後,他腦袋運轉了一會兒,給出了在他腦中能夠得出的最直接解答:「……萬應室。」

  「萬應室?」吳明翰疑惑重複,毛邦羽努力撐著即將闔上的眼皮,往吳明翰懷裡縮了縮,盡量說得更詳細了一點:「在傻巴拿巴斯的掛毯附近……」

  吳明翰半信半疑,但此時也只能相信毛邦羽的判斷,他抱著人上了八樓,而後找到了毛邦羽所說的掛毯。

  但掛毯附近沒有任何能容納人的空間,吳明翰一頭霧水,他想再向毛邦羽詳細詢問,但懷中的人早已沉沉入睡,吐出均勻的呼吸。

  這是毛邦羽的醉話嗎?吳明翰忍不住腹誹,可都說酒後吐真言,這肯定是毛邦羽隱瞞的真相之一吧?畢竟萬應室是他從未聽過的房間,吳明翰忍不住猜想。

  但燃眉之急是要找個可以待一晚上,不會被發現違規,又能好好休息的場所。吳明翰抱著毛邦羽向前走了幾步,又繞回來,想著還是下樓好?但又想知道毛邦羽指標性如此明確的萬應室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且樓下肯定沒有他要求的那種地方,只好又走回來。就在他這樣猶豫的走了第三個來回,身旁的牆壁突然有了變化。

  一扇門在本來空無一物的牆壁上浮現,吳明翰愕然地張著嘴巴看著這一幕發展,哇靠,還真的有。

  他忽然想到毛邦羽說他和林子晴會私下見面,這時見到這扇門突然出現,他忽然猜到他們會面的地方,毛邦羽未道盡的真相之一。

  推門入室,被眼前幾乎就是為了休息而打造的空間感到驚訝,寬大的床鋪和柔軟的沙發,柔和的夜燈和不小的盥洗室。

  無論怎麼看都是為了讓人在這邊臨時休息用的,一旁甚至還有小書櫃,或許是讓人打發時間消遣用。

  「幹……還有這種地方喔。」

  但再出門前,他們都已經洗過澡了,吳明翰也沒有自信能幫毛邦羽好好洗澡,只好將人放倒在床,並且後知後覺發現這邊只有一張床。

  ……不對,拎北幹嘛要在意有幾張床?吳明翰煩躁地搔搔頭,才想躺在毛邦羽身邊,又停下來猶豫了。

  還是去睡沙發好了?吳明翰冒出這個想法,然而另一個聲音又將其壓下,放著好好的床不睡,跑去睡沙發幹嘛?

  對咩!放著好好的床不睡,幹嘛睡沙發?某葛萊芬多一把掀開被單——

  然後跑去睡沙發了,幸好沙發足夠大,能容納他這樣的大男人。

  床太小了,塞不下兩個人啦。吳明翰催眠自己,想要摒除雜念趕緊入睡,然而一聲軟糯的夢囈穩穩被葛萊芬多接住。

  「不要丟下我……」

  剛才說床很小的人最終仍舊跑到床上去了,他遲疑地攬住毛邦羽的腰,將人往懷裡帶,並且拍了拍對方的背:「……沒有丟下你。」

  ……這個人活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做錯了才被丟下吧,無論是母親或是陳家豪。

  吳明翰沒好氣地哼出一口鼻息,意識也開始模糊,腦袋昏昏沉沉。

  喜歡就喜歡吧,隨便,他吳明翰可是敢做敢當的大男人。

  他將下巴靠在雷文克勞的頭頂上,吐出入睡前最後一縷思緒:「……不會丟下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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