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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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抹微光閃動，金色的瞳仁自沉寂中浮現。
覦的指尖搭在方向盤上，車輪朝著光亮不斷滾動，就算發覺這次的破關線索就在車上，祂也沒有多餘的反應，只是加深掌心的力道，將主導權收進囊中。
旋即，祂的耳畔縈繞著一道彷彿從遙遠破敗之境飄來的低語，他未曾理會，視線微動，轉而確認飫的身影。
「覦，這裡好黑——」
「很快就出隧道了。」覦低聲回應，任由飫扯住祂的右手，餘下的手仍穩穩地引領車輛穿過幽暗。
隧道盡頭的光亮漸次擴展，下一瞬，車身掙脫黑暗，疾馳於光芒之下。
飫因此鬆開緊張的手，興致勃勃地觀察窗外，柏油路吸飽陽光的熾熱，空氣翻騰成扭曲的漣漪，讓遠方的地平線如泡影般晃動，兩旁則空曠貧瘠，彷彿他們正朝向一個不存在的終點奔馳。
他毫無興趣地嘟囔一聲，開始翻找車內的一切，手套箱、置物格、座椅下的陰影，每個能打開的地方都被他探索殆盡。
「好無聊，覦也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嗎？」
「嗯。」
右轉後，前方突兀地站著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正朝兩人輕輕揮手。
飫嗅到一股香氣自那人攜帶的公事包中飄出，醇厚而誘人，像剛出爐的奶油麵包，又像是糖漬水果的香甜。他吞嚥唾沫思索著，車輛卻已然駛過，將西裝男拋在烈日中。
「咦？不停下嗎？」
「不停。」覦的目光依舊毫無波瀾，祂從那名西裝男身上感受到與自己類似的氣息，讓祂下意識排斥。
「這樣啊，他的包包裡似乎有好吃的東西，真可惜。」飫漫不經心地應著，隨後目光一亮，伸手亂按著車內的開關，像是個對世界充滿新鮮感的孩子，一邊驚喜地分享心得，一邊玩得不亦樂乎，很快就將西裝男忘得一乾二淨。
半晌後，飫躺回椅背，晃著腳尖，「覦覺得前面會有好吃的東西嗎？」
起初，只是某個角落有了像霧般輕飄飄的錯覺，沒多久空氣如同被無形的手指攪動，光線不易察覺地曲折，邊界立刻被無聲撕開一角。
「不會哦，但我這裡有豆皮壽司，你要吃一個嗎？」男人的聲音宛若溫潤的蜂蜜，卻帶著不自然的黏滯感，聲音與表情的對應存在微妙的偏差，讓人感到說不出的不適。
從後方瀰漫而來的香氣輕輕纏住飫的鼻尖，狐耳微微顫動，他剛張開嘴，準備說些什麼，冰涼的觸手更快一步，精準地嵌入他的唇間，封住他所有的回應。
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聲音來自後座的西裝男……可他什麼時候坐上車的？又是何時開始參與他們的對話？
——或許，他們其實停過車嗎？
「今天真的很熱，對吧？」西裝男慵懶的語調恬然無害，但那雙噙著笑意的眼深不見底，宛如一口被夜色覆蓋的深井，映照出的影像錯亂而破碎。
飫僅僅看一眼就渾身不對勁，於是不安地望向覦，嘴裡的觸手縮了縮，似乎在安撫他，而與之同時，西裝男的每次開口仍流暢地貼合飫的好奇，若不是嘴裡的美味觸手仍緊貼著舌尖，他早已毫無防備地轉身，讓自己沉入那雙眼的黑霧之中。
「對了，稻荷神——」西裝男刻意停下，滿意地看著尾巴提起卻無法傾聽更多的飫，用極其惋惜的嗓音輕喃：「看來你不是很想知道……」
想知道，飫想知道得不得了——他掙扎著試圖回頭詢問，卻被覦的觸手牢牢禁錮，他只能鼓起腮幫子，用牙齒磨著觸手表達自己的不滿。
覦斜睨那微笑的男人，對上眼的剎那，意識到對方的獵物從來都不是飫。畢竟只要有祂在，絕不可能允許飫陷入危機，那就只能從祂本身下手了。
覦迅速讓更多的觸手竄向飫，阻擋前後座的交流，但西裝男的微笑已崩裂到耳際，裡頭沒有齒列，也沒有舌，只有虛無的幽冥。
飫還不可置信地細看，寒芒已從視線頂端驟然墜落，他來不及尖叫，覦的觸手猶如潮水翻湧，於極限之際擋下即將沒入他顱頂的刀鋒。
「真的……什麼都可以問……你不是有很好奇的事嗎？」西裝男的嗓音尖銳又溫柔，讓飫儘管顫慄也無法抗拒地將目光投入他嘴裡。
「公事包裡有我的觸手。」
覦沉穩的聲音將飫的意識從深淵邊緣拉回，熟悉的貪吃念頭瞬間驅散所有駭人的錯覺：「咦？真的嗎！但我應該不能吃掉對吧？」
覦朝忍不住吞嚥唾沫的飫頷首，藍綠色的水霧悄然湧動著侵蝕鋒刃，西裝男的手掌在霧氣中緩緩溶解，但同時那道阻擋刀刃的觸手也正被切裂成碎片。
一場看似均衡的對峙，卻在金色瞳孔輕輕一轉的瞬間，開始傾斜。
「送我到前面那邊就好。」西裝男及時開口止損，依舊維持體面的優雅，左手從容地理了理被鮮血沾染的衣襟，發亮的皮鞋踩在散落在地的觸手上，而他的右手已不知所蹤。
車輛剛停下，車門尚未開啟，西裝男的身影已站在窗邊。他的指節輕敲玻璃，笑容含蓄且從容，嘴唇無聲地吐露出一行字：「我也可以告訴你關於覦的事哦。」
只見從頭到尾都被西裝男牽動的飫毫不遲疑地轉向覦，雙手輕輕捧起那些斷裂的觸手，眉尾垂落，心疼地道：「這些怎麼變成這樣……」
——他才不需要聽別人說關於覦的事呢。
「別吃那些。」覦靜默地回收留在後座上公事包裡的觸手，車輛輕輕一轉，景色如水波般變換，當燈光再次映入眼簾，他們已回到那間熟悉的壽司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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