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示弱

L×E（已碼名）

※廢土paro

流浪者們在長久的經驗累積下，對周遭的地形、地貌瞭若指掌，甚至根據季節變化、獵物生態，產生出一套獨屬於流浪者的遷移路線，先是由年長者們帶路，在長者們的生命逐漸凋零的同時，年輕的領隊們也傳承了長者的智慧，能在他們死後接手帶路的工作。

為了方便年輕的流浪者們認路，眾人特別尋了數片平坦的石板，將途中可能遇到的標的物及路線繪製在上頭，不同石板上的圖案及線條皆有所差異，代表著遷移路線的多樣性，需要領隊們結合日後情形判斷，但同樣不變的是連接起點和終點的線條看上去歪歪扭扭，時而偏離目的地，時而呈現一條筆直的線——那些曲折指明了該如何繞過各幫派掌管的地盤，或是該如何適應地勢的起伏。

「領隊，妳真的要走嗎？」年輕人從E手中接過石板，憂心忡忡地道，「大家都像前輩們那樣流浪，也能找到食物，不一定非要定居在某個地方吧？」

「……我必須去。」最後一次背誦遷移路線後，E將手縮回口袋，眼神沉靜銳利，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告別她成長的流浪者隊伍。

流浪者的生活條件並不好，人人蓬頭垢面，頭髮也乾枯發黃，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充足的食物水源，高死亡率是長伴流浪者的一大課題，隨著家人、同伴相繼離世，E開始渴望有個安定的住處，不會遭受幫派的欺壓，也能放心地開展新生活。

——從零開始建立新家園顯然不太現實，於是取代某個幫派成為了她的目標。

*

「唷，小蜥蜴醒啦！」E雙目微睜，還沒完全清醒，便在戲謔的嗓音中，下意識動了動手臂，直到聽見鐵鍊被拉緊的喀啷聲，她才回想起自己落入了峽谷集團的手中。

峽谷是所有幫派中聚集最多人類的地區，人們住在親手開鑿出來的岩洞之中，躲避烈日的照射，像是螞蟻一樣，將峽谷的巨石開挖得像是迷宮一般，而峽谷集團的暴行，即便是遊蕩在郊外的流浪者，也時有所聞。除了在地盤裡肆意毆打、辱罵平民——這也是各個大小幫派的普遍現狀——外，由於人口多、資源少，峽谷集團會命令住民定期外出尋找物資，若住民無法帶回有用的消息或物資，集團成員就會強佔他們的岩洞、搜刮他們為數不多的物品，失去住所的居民贖不回自己打造的住處，只能被迫住在乾涸的河道上，被烈日曝曬，最後淒涼的死去。

於是，許多原屬於峽谷的居民在被趕出峽谷後，便加入流浪者的隊伍，或是跋涉至其他幫派的領地，尋求庇護。

可惜的是，這兩條路的存活率都不高，從定居轉為流浪之後，野外經驗不足是他們的主要死因，郊外時常能看到他們腐爛、被動物啃咬過後的屍體；投靠其他幫派的人則會被領地內的所有人欺壓，分配到最差的住所、最少的食物，幹最重的活，僅有少數人能夠撐過這段時期，進而成為欺負新人的一分子。

E想要幫助更多人獲得安穩的生活，而殘暴不仁的峽谷集團是她想推翻的首選對象。她趁著夜色潛入，藉由暗夜的掩護，來到峽谷核心的居住區，白天時謹慎地攀爬在眾人頭頂上方，盡可能蒐集情報，晚上則利用掌上的皮瓣緊緊吸附在巨石上，躲避巡查。

她看著下方的人群，在仔細觀察後，分辨出不同群體的特徵：平民只會低頭、向命運屈服，身形佝僂、腳步沉重，而集團成員雖然平視前方、彼此勾肩搭背，但他們眼裡滿是對權力的算計。當她以為沒人能發現有人在高處觀察著他們時，一道鋼索劃開空氣，刺穿她的肩膀，將她狠狠扯落、砸在地上，她咳出一口血，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襲擊者的真面目。

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她看見一雙藍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非常美麗，比天空還要藍，像是傳說中水的顏色，閃爍著細碎的光芒，一映入她的腦海，便再也無法忘卻。

*

L見被銬在牆上的少女兀自陷入回想之中，冷笑著抽出鋼索，甩在她單薄的身軀上，留下一道刺目血痕，犯人因為劇痛顫抖，緊咬牙關的樣子反而引起領主更大的興趣，上前兩步掐住她的下巴，與她對視，「哼嗯……倒是不知道妳的眼睛跟血比起來，哪個更耀眼一點。」

E想撇開頭，但對方的手指像是鐵鉗一般，加上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於是愈發掙脫不得，只好閉上眼睛。

今天是她被關押的第三天，也是L造訪的第三天，她許久沒遇見入侵者，因此對E頗有興致，甚至下令特別為她撥出一個洞穴，只關押她一人，供領主享樂。

「是我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便妳。」E朝她吐口水，被輕鬆閃過的同時挨了一巴掌，臉上一片火辣。L語氣似笑非笑，再次揚起右手，於另一側補上一個清脆的耳光，「小蜥蜴，妳該慶幸我喜歡親自感受打人的快感，所以只改造一隻手而已，否則妳早就掛了。」

E惡狠狠地瞪著惺惺作態的人，而L在牢中轉了個圈，用掌心撫著自己的臉頰，像是在感受方才打人的力道及充血的快感一般，「弱肉強食，身為弱者，宿命就是被強者掌控、成為強者的樂子。但是身為強者，仍然無法脫離這個糟糕的世界，那我就只好苦中作樂了，玩幾個玩具而已，就算玩壞了，我又有什麼錯呢？」

「任何生命都不應該是妳玩弄的對象，妳一定會遭到反噬的。」E咬牙切齒的話語引來L的捧腹大笑，她笑了一陣子，才直起身體、抹去笑出的淚水，「妳真可愛，可愛得讓人懷疑妳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作為讓我好好爆笑一次的報酬，我允許妳報上自己的名字。」被眼淚滋潤過的眼睛更加閃耀，像是陽光照在清晨露珠的模樣，然而擁有這雙眼睛的人性格惡劣、行事粗暴，實在難以與其匹配。E本來不想理會對方，但更不想被叫做蜥蜴，於是還是說出自己的名字，並發誓自己總有一天一定要推翻她的統治。

流浪者生長於資源稀缺的野外，最不缺的就是韌性與耐心，只要獵物一產生鬆懈的想法，他們就會迅速出手、一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