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H&M牵出的BCI抵制潮
联合早报
瑞典知名服装零售品牌H&M抵制新疆棉花事件愈演愈烈，还牵出其背后一个叫“BCI”的组织。
事件源于H&M去年10月发声明称，以新疆地区“强迫劳动”为由，宣布“停止使用”新疆生产的棉花。事隔近半年后，“共青团中央”昨天在微博上点名批评这份声明，激起了中国网民对H&M的集体声讨和抵制，并要求多家电商平台下架产品。
在抵制潮发酵一天后，更多人开始关注起H&M声明中提到的瑞士良好棉花发展协会（Better Cotton Initiative,简称BCI），并牵出一连串协会会员涉及新疆棉花问题的知名服饰品牌，其中包括阿迪达斯(Adidas)、耐克（Nike）、ZARA等。
H&M发表于去年10月的尽职调查声明之所以在昨天引起中国网民注意，相信是始于前晚（23日）一名微博网民的爆料转发。
声明中除了提到新疆“强迫劳动”和“宗教歧视”，还在最后一段写道，“我们的供应商从该地区与BCI相关的农场采购棉花。由于在该地区进行可信的尽职调查变得越来越困难，BCI已决定暂停在新疆发放BCI棉花许可证。这意味着我们产品所需要的棉花将不再从那里获得”。
这让此前籍籍无名的BCI一夜之间成了中国“网红”，其官方网站从今天上午就无法正常打开，尚不清楚是访问人数过多造成的系统压力，还是BCI关闭了网站。
成立于2009年、总部位于瑞士日内瓦的BCI，脱胎于2005年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WWF)一次圆桌会议的倡议。随后扩展到世界多国，成为一家制定行业标准的非盈利性国际会员组织机构，在中国、印度、巴基斯坦和伦敦均设有代表处。
BCI在官网中介绍，其机构愿景是为了使全球棉花的种植及生产更有利于棉农，更有利于种植环境，更有利于该产业的未来发展。
BCI曾于去年10月21日发表过一份英文声明，宣称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持续存在的强迫劳动和其他侵犯人权的指控”，以及在农场层面上不断增加的“强迫劳动风险”，导致经营环境难以维持，因此决定立即停止在该地区的所有实地活动，包括能力建设、数据监测和报告。
声明还称，BCI去年3月暂停了在新疆地区的认证和保证活动，因此，没有新认证的“良好棉花”来自该地区。但BCI没有对上述决定作出更多解释。
中国《环球时报》和“长安街知事”公号文章分析，相信BCI是根据其制定的良好棉花的七大生产原则中的“提倡体面劳动”这一项，对新疆棉花作出上述决定。
由于该声明正值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以“生产过程涉及强迫劳动”为由,，拟对新疆地区的棉花和番茄采取限制措施，因此中国媒体认为，BCI甘心充当了美国的“工具”或“马前卒”。
BCI的这份声明目前已无法在网上正常打开。
值得一提的是，“瑞士良好棉花发展协会上海代表处”今年3月1日通过微信公众号发布了名为“关于新疆问题的重要申明”的文章，与上述英文声明内容口径不一。
这份中文声明指出，BCI中国项目团队严格遵照BCI的审核原则，从2012年开始对新疆项目点所执行的历年第二方可信度审核和第三方验证，“从未发现一例有关强迫劳动的事件”。
BCI的会员们
截至去年5月初，BCI的全球会员数达到1953家，几乎囊括了市场上的所有主流服饰品牌，并且还包括1600多个棉商、纱线厂和其他供应商。
这些会员中，包括阿迪达斯、鳄鱼、Gap、耐克、ZARA，优衣库等在内的知名服装品牌都响应了BCI的倡议，并在过去两年曾发表声明，“澄清”其产业链中没有来自新疆的产品，强调他们“反对强制劳动”，不会允许自己的产业链里存在这样的情况。
中国网民今天据此整理出一个“抵制新疆棉花”的企业名单，并在互联网上广为传播。
去年3月，耐克在一则英文声明中称，对有关新疆地区“强迫劳动”的报道表示关切，它们不从新疆地区采购产品，已和合同供应商确认，不使用新疆地区的纺织品或纺纱品。
耐克还称，其在中国青岛的工厂已停止从新疆地区招聘新员工，该工厂将不再有任何新疆员工。
德国品牌阿迪达斯则发声明称，它们从未在新疆生产过产品，早在2019年春季就已让所有二级原料供应商停止从新疆地区采购棉纱。
去年8月，日本快消品牌优衣库（Uniqlo）母公司迅销曾在官网发布了一则新闻稿，表示没有优衣库产品出产于新疆地区，优衣库的任何生产合作伙伴均未转包给新疆地区的织物厂或纺纱厂。
不过，这些品牌的声明在描述新疆的“强迫劳动”问题时，都用了“疑似”和“据称”。
而同样陷入新疆棉问题的另一日本服饰品牌无印良品，其中国总部今天回应媒体质询时强调，公司有在使用新疆棉，同时还在官网所售衣物上全部标注了“新疆棉”字样，被中国网民调侃为“满满的求生欲”。
在这一轮抵制潮中，有两个中国品牌逆势而起赢得网民支持，其股价也在今天大涨。
原本是BCI成员的中国国产品牌安踏在H&M事件发生后立即宣布，已启动相关程序，退出BCI。
安踏在声明中解释称，2019年加入BCI纯粹初衷是从全球和地区的环境保护角度出发。安踏称，该公司一直采购和使用中国棉产区出产的棉花，包括新疆棉，在未来也将继续采购和使用中国棉。
中国体育用品公司李宁则因为将“新疆棉”写在标签上，助其今日港股股价一度冲高8%。
H&M们何去何从
据H&M在今年2月发布的去年财报显示，公司去年日子相当不好过。受冠病疫情的影响，该集团去年财年销售总额较前年相比下降18%，在疫情高峰时期集团全球近20%的门店处于关闭状态，并在全球永久关停了170所分店。
在逆势中，列H&M集团全球第四大市场的中国大陆去年仍取得销售总额为97.5亿瑞典克朗（约合15.25亿新元）的成绩。去年上半年还分别在上海、广州等地新开四家门店。
近两年，H&M还入驻了天猫平台以及开通官方微信小程序商城，其线上会员在中国市场的注册人数已突破1400万人次。若丢失中国市场，H&M恐怕将蒙受不小的损失。
卷入新疆棉风波的ZARA、耐克、阿迪等一系列快消品牌和运动品牌其实和H&M有着相似处境。这些品牌受疫情影响，去年销售情况都不乐观，但它们在中国市场的表现却可圈可点。
虽然这些品牌很清楚中国市场对它们的重要性，但如果为了跟BCI彻底划清界而放弃其所赋予的行业标准评估加持，影响品牌在中国以外市场的口碑，也可能得不偿失，可谓进退两难。
至于BCI本身是否因卷入了地缘政治博弈而成为众矢之的，从该组织发给新疆棉花业者“新疆项目有效证书暂停一年”的邮件中，或可以略知一二。
根据《环球时报》报道，新疆棉花加工生产商张彪今年1月受访时透露，公司去年3月收到BCI的邮件称，“鉴于目前国际环境的复杂情况”，BCI理事会最终决定，在2020至2021季度将暂停在中国新疆地区的认证计划和证书。
所谓“复杂国际环境”指的是什么，BCI没有很清楚交代，但相信与复杂打房地缘政治环境脱不了关系。
中国市场何去何从
虽然由H&M带来的抵制浪潮引发了中国网民支持国货的倡议，但也有不少网民称，想要避开BCI名单上的服装品牌，也实在不容易。
这些国际服装品牌已经成为中国消费者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要完全改变消费习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更棘手的是，作为纺织品出口大国，中国网民发起的抵制浪潮很可能对国内生产业者造成严重影响。
H&M中国官微昨晚在微博发布的最新声明说，集团一如既往地致力于在中国的长期投入与发展，目前在中国与超过350家生产厂商合作，为中国消费者提供符合可持续发展原则的服饰产品。
虽然这则声明不被中国网民买账，但它也道出了一个事实，即在全球化的产业链下，“抵制”带来的后果很可能是“一损俱损”。如果与H&M合作的生产厂商为了表达对H&M拒用新疆棉花的不满而取消合作，双方利益都将受损。
中国外交学院教授施展分析指出，2018年中国的纺织品出口占全球出口市场总额超过三分之一，其中对美日欧等发达国家的出口占出口总额的一半以上。这些中国生产商如果也要二选一，那就只能放弃国际市场。不难想象，这对中国业者造成的影响和冲击丝毫不亚于H&M等品牌商。
过去两年一直在贸易战中和美国斡旋的中国肯定很清楚，简单粗暴的“脱钩”无论在哪个语境下，都是不现实的，但不妨碍其用敲山震虎的策略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