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新兴市场教父”将资金转出中国的罗生门

“我在上海汇丰银行有一个账户，我不能把钱拿出来，政府正在限制资金流出中国。所以，对于在中国投资，我会非常、非常谨慎。”

这是“新兴市场教父”、亿万富翁纽约基金经理人麦朴思（Mark Mobius，前译墨比尔斯）在美国福克斯财经新闻网3月2日一个采访中说的一段话。在这个6分钟左右的采访里，他抱怨自己在提领资金的过程中面临各种障碍，包括须要提供20年来的赚钱记录。

“我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设置了各种障碍。他们不会说：不，你不能把钱拿出来。但他们会说：给我们所有20年来你如何赚钱的记录……这太疯狂了。”

此前，麦朴思向香港《信报财经新闻》透露，上述账户的资金是出售上海物业所得，总额约300万元人民币（下同，约60万新元）。他尝试将这笔钱转移到香港汇丰银行的账户。

麦朴思在采访中还批评说，和理念以市场为导向的中国已故领导人邓小平相比，现在中国政府的运作方向完全相反。他说：“现在你有一个政府在中国各地的公司中持有黄金股。这意味着他们将试图控制所有这些公司……因此，当你看到政府在经济中越来越以控制为导向时，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局面。”

麦朴思也说，他正在增加对印度和巴西等市场的投资，并以印度为例指出：“印度人口有10亿，可以做和中国人一样的事，做同样的制造业等等。”

在中国举行一年一度的“两会”（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年会）之际，麦朴思这段采访引起各方注意：中国网民纷纷在社交媒体上转发和讨论，与此同时，外界尤其是欧美商圈也高度关切，因为其中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还有未来在华投资布局的决定。

在舆论与投资者情绪进一步发酵前，中国外汇管理局星期一（3月6日）晚上跳出来说话了：“相关业务属于银行在办理具体业务中的基本流程和内控要求。”换句话说，麦朴思申诉的转账程序是符合规范的，并不是当局有意为难。

中国外汇管理局还作出信心喊话，强调中国资金跨境汇出入政策没有任何变化，继续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

据第一财经星期二（3月7日）报道，汇丰银行中国部门对此回应称，“我们无法就客户的情况发表评论，但需要澄清的是，我行未收到来自中国监管部门关于限制资金汇出的任何要求，也未获悉中国政府在跨境资金汇出方面近期有任何政策变化”。

汇丰中国也说，商业银行在处理交易时，都须要按照操作程序和控制要求来进行业务。汇丰是全球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之一，中国大陆和香港是该银行最重要的市场之一。

在中国官方和汇丰中国接连辟谣、澄清后，麦朴思一改先前的质疑、批评态度，并对香港《明报》说：“（在）我看来问题已解决。”但他拒绝透露详情，也没有再对这起事件发表看法。这180度大转弯，让外界觉得有如雾里看花。

据《信报财经新闻》星期三（3月8日）下午报道，麦朴思在泰国曼谷出席一场活动时说，他对中国市场的看法比之前积极，因为当地重新开放提振了投资者的信心。

有意思的是，这篇没有提到麦朴思发言时间点的报道引述他说，资本管制在短期内可能影响人们的看法，但从长远来看，这些管制正在正规化，并且变得更加清晰和容易处理。因此，他认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中国渴望鼓励外国投资。

彭博社引述法国外贸银行高级经济师吴卓殷说，这起事件可能与银行内部的“了解你的客户”（Know Your Client）流程有关，而且每家银行的处理方式都不一样。

他分析说：“虽然自2015年以来，中国在监管框架下加强了对跨境资本流动的审查，但在金融逐步开放的情况下，官方不太可能限制证券投资所得尤其是企业收入的出入。”

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星期一（3月6日）也报道，总部位于上海的投资管理咨询公司Z-Ben董事总经理亚历山大（Peter Alexander）说，他没有遇到上述问题。他在领英（LinkedIn）平台发文说：“今早我与十几位客户交谈，他们都向我确认跨境资本流动的运作没有问题……一切如常（Business as usual）。”

亚历山大还补充说，自己的公司在过去将资金汇入和汇出中国时，“从未遇过任何问题”。

公开资料显示，麦朴思今年86岁，有30多年的新兴市场投资经验，是新兴市场投资界的著名人物。他是最早投资亚洲和中国大陆发展中经济体的投资者之一。

他原为美国资产管理公司富兰克林邓普顿（Franklin Templeton）的新兴市场团队执行主席，任职期间多次表示看好中国股市。他在富兰克林邓普顿工作了30年，在2018年1月退休。不过，他几个月后就与两位资深经理共同创立了一家名为“Mobius Capital Partners”的新资产管理公司。

回到这起风波，彭博社报道称，虽然麦朴思转账遇到困难的细节尚不清楚，但这似乎是外国人和当地人尝试将在华资金转移到海外时会经历的事。与许多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对资本外流的限制向来都较为严格。

目前，中国公民每年只能有5万美元（6万7570新元）的外汇额度，超过这个限额的资金转移就是违法。

至于外资，日经中文网曾报道，由日本大企业高管组成的日中经济协会在2016年9月访华期间与中国商务部官员举行座谈会时，就要求中方设立接访窗口，统一处理海外企业撤出中国市场时的手续，因为海外企业撤出中国市场时需要获得行政许可，手续需要在多个部门办理，耗时较长，而且很难确认进展情况。当时因中国经济减速而讨论撤出中国市场的日本企业在不断增多，但不改变现有环境的话，会给实际业务带来影响，企业对今后的新投资也不得不持慎重态度，因此要求中国政府改善这一状况。由此看来，在华外企撤资、转移资金不容易，应非孤立事件。

近几年，由于中国动荡的经济和政策制定促使居民寻求更多的离岸资产敞口，当局更加强了审查。

据报道，中国官方一直在打击许多人用来绕过该国资本管制规则的做法，并堵住包括虚拟货币在内的漏洞，以防止资金非法外流。甚至，国内银行账户之间的汇款也面临更严格的审查。

路透社2022年10月报道，在货币贬值和经济疲软的背景下，投资者纷纷携资离开中国金融市场，而且速度是近几年来最快。有分析人士指出，还有更多的资金正通过秘密渠道移出中国。

中国涵盖股市、债券市场和直接投资流通的国家财政账户显示，2022年1到6月份有1010亿美元的净资金撤离，预计2022年的年度资金外流将创下2016年以来的新高。

不过，麦朴思毕竟只是要从中国转出300万元人民币，不是3亿，持平来说，他这场资金转移风波，很有可能是乌龙一场，但在当下中国经济放缓、加上外部环境不断恶化的大背景下，信心很容易转变成惊弓之鸟，官方一见形势不对马上出手解决，免得谣言继续乱传，动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