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功夫女皇”杨紫琼与好莱坞的多重宇宙

在马来西亚出生，到英国主修芭蕾，后到香港影坛闯荡，再到美国好莱坞打下一片天，杨紫琼这三个字，如今已是太平洋两岸的传奇。



杨紫琼在美国时间1月10日（亚洲时间1月11日）凭借《天马行空》（中国大陆译《瞬息全宇宙》，台湾译《妈的多重宇宙》，香港译《奇异女侠玩救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的精彩演出，在美国金球奖颁奖典礼获颁音乐或喜剧类最佳女主角奖。



杨紫琼也是继美籍中韩混血演员奥卡菲娜（Awkwafina）后，第二位荣获这项殊荣的亚裔演员。



在致辞时，杨紫琼眼泛泪光，略带哽咽地说：“我只想站在这裡，消化这所有的一切。40年来我没有放弃过......能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了不起的一段旅程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战，但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杨紫琼也形容当初刚到好莱坞就像美梦成真，但却被别人告诫“你是少数族群”（you are minority），同时还有人惊讶她会说英文。“他们分不清楚日本人、韩国人、马来西亚人、印度人、亚洲人......然后我说，飞到这里要差不多13个小时，所以我学会了（英文）”



这一番话，多少展露过去好莱坞对于亚裔的刻板印象，与此同时，也反映文化差异的门槛始终是一个障碍。但对于杨紫琼而言，这已时过境迁，她如今不仅被更多人看见，也成功走出自己的道路，在世界影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杨紫琼走上电影之路，却从来不是刻意为之，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命运安排。



杨紫琼1962年8月出生在马来西亚霹雳州怡保的一个富裕家庭。她起初是想成为芭蕾舞者，但在伦敦皇家舞蹈学院追逐梦想时，不幸脊椎受伤，不得不中断舞蹈生涯。



后来，在妈妈的鼓励下，杨紫琼参加了选美比赛，凭借姣好容貌和身材，她成功拿下“马来西亚小姐”的选美冠军，并代表马来西亚出征世界小姐。从古至今，选美比赛都是不少人进入演艺圈的跳板，毫无意外的，杨紫琼也投身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



被誉为“东方好莱坞”的香港，是杨紫琼开启电影传奇人生的第一站。精通粤语、加上刻苦耐劳又搏命的性子，杨紫琼很快便以“功夫女皇”的标签站稳香港影坛，当时她的代表作包括《皇家师姐》、《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东方三侠》等。



杨紫琼在《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与功夫巨星成龙的玩命演出，至今仍让许多人津津乐道，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和努力。也许正因如此，当年35岁，正值迈入中年门槛的杨紫琼，成功被美国好莱坞看见，出演了经典007系列电影《明日帝国》的女主角。她也因此成为史上第一位亚裔“邦女郎”。



不过，这还不是杨紫琼的事业巅峰。2000年，她演出了台湾导演李安执导的《卧虎藏龙》。在这部武侠片中，她将东方传统女性的隐忍与压抑演绎得淋漓尽致，引起许多亚洲人的共鸣，也成功征服一票欧美观众。



凭借在《卧虎藏龙》的惊艳表现，杨紫琼同时获提名台湾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并入围誉为“英国奥斯卡”的英国影艺学院电影奖最佳女主角。



有了种种肯定，杨紫琼成功拿到进军好莱坞的敲门砖。在过去20多年，她演出多部好莱坞电影，包括在2005年《艺伎回忆录》饰演资深艺伎；2011年在《翁山淑枝》中扮演缅甸民主人士翁山淑枝（又译昂山素季）；2018年在《疯狂亚洲富豪》（又译《摘金奇缘》）挑战专横母亲角色；2021年演出漫威（Marvel）首部亚洲超级英雄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这几年的好莱坞主流电影，不难发现除了杨紫琼以外，似乎有越来越多亚裔导演、演员在好莱坞崭露头角，这在过去十年二十年前是难以想象的。其中，最为人知的例子，莫过于在北京出生的导演赵婷。2021年，她凭《游牧人生》（大陆译《无依之地》）斩获奥斯卡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奖与最佳导演奖，成为史上第一个获此殊荣的非白人女性。当年，韩国演员尹汝贞也凭《浓情家园》（又译《梦想之地》）拿下奥斯卡最佳女配角。



此前在2020年，韩国导演奉俊昊也凭《寄生上流》拿下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电影、最佳导演等多项大奖。



从奉俊昊到赵婷，再到杨紫琼今天写下的成就，这是否意味着，亚裔电影人已经在好莱坞这个主宰全球电影市场的发行地，闯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从来奥斯卡都是有某种‘政治’”，一直关注亚洲电影的影评人，香港浸会大学电影学院客席讲师朗天2021年4月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访问时说。他认为，奥斯卡并没有在近年特别嘉许亚洲人，但是亚洲导演和亚洲演员在好莱坞一股“政治正确”的思潮下得到了比过去更多的认可。



确实，回头看在过去大部分时间里，以华人为代表的亚裔群体，在好莱坞都处于绝对的边缘地带。



《凤凰周刊》去年7月曾刊文说，在19世纪末期，由于大量华人劳工涌入美国西部，对当地的美国底层工人形成了剧烈冲击，美国国会在1882年通过了第一个“排华法案”，宣布“绝对禁止华工入境十年”。



在这背景下，文章认为“华人在电影里的形象便可想而知”。例如，最早出现华人形象的影片《华人洗衣店场景》中，就出现了华人洗衣工的场景。文章并说，洗衣工以及与之相似的洗碗工、按摩师、车夫等蓝领工人，也就此在很长时间里定义了华人在电影里的银幕形象。



后来，还衍生出“傅满洲”这一银幕人物，他被外界广泛视为是好莱坞早期将中国人妖魔化的经典例子。



随着功夫巨星李小龙的出现，以及成龙、李安等人相继在好莱坞发展，亚裔的地位才开始慢慢得到提升和重视。



中国市场崛起后，亚裔似乎成为了好莱坞电影不可或缺的脸孔。举个例子，一些好莱坞电影甚至制作了专门面向中国市场的“中国特供”版本。在这些影片里，必然会邀请几位中国观众熟悉的演员扮演一些无关痛痒的配角，例如《变形金刚4》的李冰冰、《X战警：逆转未来》的范冰冰等。



最知名的“中国特供”影片当数《钢铁侠3》，范冰冰饰演的角色只出现在了中国大陆公映的版本当中，在其他国家和地区公映的版本里毫无踪影。



总的来说，借着“政治正确”以及市场主导的东风，亚裔近年来的确在好莱坞逐渐闯出更加开阔的天地。但在这些黄皮肤的外表下，主演的电影依然围绕西方文化的主流价值观，或者还是以所谓的“白人”演员为主，相信杨紫琼也感同身受。



杨紫琼去年12月接受美国《时代》（TIME）杂志的专访，文章当中就有一段内容这样写道：“她（杨紫琼）在《卧虎藏龙》、《艺伎回忆录》和《疯狂亚洲富豪》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她参演了漫威、《星际迷航》、《功夫熊猫》、《阿凡达》......但是，直到《天马行空》上映之前，她从未在好莱坞的征用单上名列第一。她很清楚其中的原因：长期以来，亚裔演员一直只能拿到刻板或无关紧要的角色，很少获得重要地位。”



文章也引述杨紫琼说：“这本不应该跟我的种族有关，但这一直是一场战斗，至少你得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