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講到哪了

上次講到哪了



李禹廷把書包的黑色帶子頂在額頭上,靠著牆,攔下韓多魯。

他今天特別期待,可以說是迫不急待的想用一張五百換個可以好好對話的半小時,只為了一個問題。


「你撿過紅包袋嗎?」

「撿過。」

「那你怎還沒被逼著去冥婚?」

「不合八字——」韓多魯頓了頓「人家看不上我窮。」


李禹廷大笑,帶子從額頭滑落到脖子,把人勒得差點斷氣,他趕緊把印著孝信的包搭在自己肩上,摸著被書包傷害的地方咳了幾聲,他很好奇對方怎麼處理那個紅包袋的,所以也問了,而冥婚的準新郎連個眼神都不給,拿出自己破舊的菸盒點了一根最短的,說,自己把錢抽了出來其它東西都丟進垃圾桶裡。


又是一陣大笑從巷子內傳出,放學路過的同校學生帶著被驚擾的目光投向巷內兩位看起來像混子的傢伙,接著低頭匆匆走過。


誰能想得到平時一個安安靜靜的人為了錢竟然什麼都做得出來。

聊得越多李禹廷越覺得對方是個挺好相處的人,別提到李禹璇他就跟一般愛翹課的學生仔沒什麼兩樣,除了一頭灰金色頭髮跟扎眼的耳釘外就是活向來討債的一張臉了吧。


五百一千一千五這樣給出去李禹廷也沒看到對方開心一點,他會雌牙裂嘴的露出酒窩但對愉快笑容很有辨識能力的李同學覺得這個距離合格的笑容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對了,上次講到哪了......」


那一圈的皮帶是他與煩惱最後的樞紐,一端系著自己另一端系著的是後山的樹。

樹皮被磨起粗糙的纖維、枝椏也因為生命重量微微彎曲,他把自己投進了林間的單行道,被陽光穿過樹葉的溫暖以及窸窸窣窣的小動物包圍,在快活的路上奔馳。


他們說他很傻、很薄情,為了一個破麻把自己的命也給丟了,不管養育他長大的阿母、留下因為中風長年臥病在床的阿爸,他們說他很自私,只顧著自己而不管愛他的人們看見他這樣冰冷冷地躺在棺柩裡會是多麼痛苦。


韓多魯被惱人的檀香燻出了一個噴嚏,被一旁不曉得是阿姨還是姑姑的女人瞟了一眼。


他覺得自己的叔叔很聰明,不用在這個虛情假意的泥沼裡掙扎、不用繼續背負不屬於他的罪名。他是第一個發現叔叔吊在樹上的人,還記得叔叔歪著頭,一雙屬於韓家人的吊眼半瞇著。悲傷、氣憤、忌妒......所有能控制他的情緒已然不存在,他從這個世間帶走的都在此刻歸還給這個世間,留下一具軀殼,被風吹得飄飄蕩蕩。


他想知道這個生前溫柔的叔叔眼中最後的景色是怎麼樣的,於是踏上一旁的石頭掂起腳尖。


韓多魯發現叔叔面向著韓家,不曉得是眷戀還是怨恨,也可能都有吧。


他摸了摸腳下的石頭,席地而坐,直到聽見不曉得是阿姨還是姑姑的女人大喊了一聲夭壽喔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個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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