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後

三年以後


密布的烏雲淹過午後的太陽,一切寂靜得宛如大地萬物正靜候著一場甘霖,或堤防一場風暴。木槿關上辦公室的窗戶,或許是因為天色不佳,沉悶的空氣讓他有股不祥的預感,但他不想為此多心,漫步回座位整理著公文。


沒有師生嬉鬧的暑期學院寂寥得像一座死城,在數個月前於學期中學院遭受惡意襲擊,所幸無重大傷亡。但這般的威脅依舊導致必須強制中止這學期的一切課程,整修的同時強化學院的防禦能力與保安系統。多數不相關的工作人員都被暫時安置於其餘收容機構,部分人員被安排去淨土鎮暫居。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還能持續多久?


他時常這樣問著自己,卻不得答案也無法跨出改變的一步。木槿被心中的苦惱淹沒,直到一粉一藍的身影靠向桌前,他才注意到有人來了,根本沒聽見腳步聲或注意到飄來的花瓣。


蘿多丹朵與拉法伊爾站到辦公桌前,準確來說是伊頓梅斯與洛神花。木槿陷入短暫的沉默,照理來說沒有他的吩咐,他們便不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很快的,疑慮轉為憂心,在他要開口詢問前,數條帶刺的藤蔓從他腳下的草皮地板竄升。先是綑綁住了他的手腳,刺藤深深陷入他的皮膚,再將他拉倒在地,拖行出桌後。


刺藤的源頭聯繫著蘿多丹朵的左手,一旁拉法伊爾在空中直立的繪製著可以通往遠處的傳送門符文。


「這是在做甚麼?」

木槿不可置信的質疑他們的行為,直到他看到拉法伊爾的另一隻手握著一隻黑水晶梳子,一股由愧疚而生的恐懼湧上心頭。他開始奮力掙扎,但越是反抗,刺藤越是緊繃。


他們是怎麼發現的?為甚麼是現在?百般疑問充斥著木槿的腦海

「梅斯,住手!拜託妳——」

「住口。」

從她手中又竄出一道荊棘,緊勒著木槿的咽喉,連哀號都無法出聲。


隨後,拉法伊爾完成那扇門並將其開啟,門框內的景象對木槿而言並不陌生。數張象牙白的長椅排在走道兩側,在盡頭的檯面上坐落一台巨大的墨黑天平,兩端的托盤大小好似都能承載一名成年人類。在潔白的室內空間中顯得突兀,宛如廣原上的一座石碑。在天秤之後的牆面,掛著菱形與十字組成的生命符號。這裡是淨土鎮的教堂。


他們不發一語的進入教堂,一條血痕拖行過教堂中央的走道,像是鋪上一條破碎的紅地毯。

宛如具有生命的荊藤拉開木槿的雙臂,纏繞全身將他牢牢釘在牆面的生命符號上,背部緊貼牆壁,前腳騰空,後腳沒有掙扎餘地的垂放在地。此時的他就只是任宰的羔羊。


拉法伊爾將梳子輕放上天平的一邊,在巨大的盤中顯得更渺小,不過依然使天平傾向那端。在這之後他來到木槿的右手邊。

「我們不會再任你使喚,為你投入火場,還要被你拖進你自己鑿出的深淵。你口口聲聲說一切生命都很重要,但你何曾珍惜你周遭的生命了?我們每一個人,對你而言只不過踏腳石,為你鋪成通往贖罪的道路。而當我們落為絆腳石,就會被投入你所遺棄的潭水。」


壓抑許久的怒火隱隱在語氣中爆發,拉法伊爾頭上的羽毛散脫,那隻獨目變成一副面具從臉上脫落。顯現出羅賽爾因憤怒扭曲的人貌,那雙淺色的瞳含著失望與鄙視,直盯著木槿。他手上的水筆一揮,一道俐落的魔法波刃斬斷木槿的手腕。他只能發出嘶啞的叫聲,無法反抗。


斷掌落入托盤,天平晃動一陣後,依然傾向於梳子一端,甚至變得更沉,好似它飢餓的渴求他付出更多代價。蘿多丹朵收到天平的索求,站上木槿的左手邊,抓住他的後腳。她將手臂幻化為鋸齒,動作遲緩並配合自己語句的來回切入木槿的後腿。


「因為我相信你,才為你反覆投死又復活,我不會真正的死亡,但那種面臨終結的恐懼與痛苦是真真實實的。因為我理解你,你想解救重要之人的心情我能體會,而你卻、奪走我的寶貴之物,並且欺瞞我。你讓她的寶貴歲月虛度在一把只會唱歌的梳子裡,這些年我們只能聽著她的歌聲思念。」


除了痛楚的呻吟,木槿沒有任何話好說。

鋸下的腿同樣放進天平的托盤,上下搖擺不定,最後才滿足似的達到一個平衡而靜止。而後兩端托盤的底部湧出黑色的液體,吞沒盤中物,像將要噴發似的湧動著,但到最後都沒有爆發的水柱。原先放著梳子的那端,從水中出現一名有不規則水晶狀頭部的女性人型,她癱軟的肢體垂掛在托盤邊緣。黑水退去後,另一端的斷肢不留痕跡的消失。


木槿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受審判、定罪的過程,卻不有為自己辯解的餘地。

蘿多丹朵擁抱多年未見的愛人,而剛復甦的寶石糖還沒從長年的沉眠中清醒,輕聲的嗚鳴著甚麼。

「我在這,我在這,一切都會沒事的。」

她說著,不知是在安撫自己還是對方,同時小心翼翼的抱起愛人,走回方才到此的門。頭也不回的離開。此時才解開荊藤的魔法,木槿跌坐在地,眼神恍惚地看著伊頓梅斯離開的方向。

「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吧。」羅賽爾將赤馬——那把刺刀丟在木槿面前,接著同樣從那扇門離開。在他通過門扉後傳送門關上並消失。


戶外的降雨如戲外的觀眾,為落幕的演出獻上如雷的掌聲,諷刺地迴盪在空蕩的教堂,刺耳的繚繞在木槿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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