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く
京姬火鼠源於口耳相傳。
人們向燭火借光卻說燭火可畏,映著火光的和紙被逗弄小輩的老者捏造出莫須有的鄉間傳聞,於是明滅的焰在風裡成了張牙舞爪的妖物,屏風藏起它的利爪卻在紙影中露了餡。
正值害鼠肆虐的村莊,灶房偷米的家鼠在夜中攀談不止,那些刺耳的嘈雜在孩童的嬉鬧間成了妖怪的威嚇。
風來時將輕煙描摹成曲折的型,而小妖怪傍著彼此再次燃起火苗,此時和紙繪成的妖終於有了形貌。
久紀和京姬便於此降生。
初生的妖不明白該何去何從,它們忽視人類的律法向左鄰右舍借了些新奇的物件,村田家的釘耙、柳下家的醃菜,接連不斷的闖空門事件在村裡掀起騷亂。
於是兩只小妖被藏身於村落的妖怪前輩揪起衣領好生教訓一番,從此雙生子便成了鐵鼠的小跟班,妖怪在人類聚落活得倒算愜意。
年幼的雙子窩在暖被裡爭著碗裡的最後一粒豆子,分明吵得難分難捨卻執意貼著彼此,不堪其擾的錢鼠拽著妖怪小鬼後領將他們一左一右地懸在空中。
冬日的夜裡,畏寒的小鼠頻頻發顫,自詡兄長的火鼠拉起妹妹的手喝地一聲,換來鐵鼠驚慌地將取來的井水澆滅的榻榻米上燃得肆意的火苗。
久而久之,村人對這家和吵嚷與祝融有不解之緣的一家三口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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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換星移,火鼠出落成少女模樣。
青海京姬在玄關跪坐著,收拾妥當的包袱被擱置一旁。那雙燃得旺盛的紅瞳照出一片靛青色的汪洋,她在師傅低垂的眉眼中尋得片刻靜謐。
火鼠在緘默中徑直將頭磕上冰涼的地。
一叩首,為救命之恩。
二叩首,為收留之恩。
三叩首,謝師恩。
青鬼僅是望著她,擺了擺手從容地替她攏平衣襟的皺痕。
「青海京姬,你可曾記得你的劍道。」
百餘年的時光於妖怪僅一晃眼,年長的妖淡然地向伏在面前的小輩問道。
「是的,師傅。一如當年。」
青鬼在小妖揚起頭的一瞬便見得火鼠的終焉,誰人得阻止少年赴死呢?赤紅色的眸飲舐著刻在親人肩背的傷濺出火星。
於是青鬼僅留下嘆息,不置可否。
青海京姬想起鐵鼠深褐色的瞳,眼底的情緒和師傅眸底平靜無波的海相仿,她讀不明白。
徘徊於生死的兄長溫柔地以指尖點了點她,肩背見骨的傷幾乎將那小小的身子撕裂,而雙子的半身卻只是艱難地嚅囁著,輕聲地說你沒事真好。
她不明白。
「我出發了。」
於是京姬將不捨收攏,門框間不留一點縫隙。
火鼠不再回頭,她兀自將手伏上刀柄。
軍刀唰地出鞘,斬碎林間的風。
楓紅轉為枯黃搖搖欲墜地懸在枝頭,刀面倒映出暗色星子擦過刃口散得零落。
青海京姬的刀尖直指幻世之海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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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的OS無人能阻止少年赴死出自宮本武藏的名言,下一句是他們無法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