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知

　　「嗨～」她笑著對迎面走來的紅髮女孩打招呼。

　　今天對葛瑞絲來說注定是特別的一天。

　　瑟琳娜現在就想轉身跑回去，假裝自己從沒出現在這座森林裡。

　　「別走啊，」葛瑞絲衝上來抓住她，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活像那種童話故事裡抓小孩來吃的怪物。「來聊聊天，一個人好無聊。」

　　瑟琳娜被她拉著來到河邊坐下。如果可以重新來過，她想回到被哈莉特夫人請出來散心的早上，直接拒絕她覺得自己「天天窩在家裡太孤單了才會開始自言自語」的奇妙想法。

　　「好吧，其實不是聊天，我只是有點問題想問問你。」葛瑞絲在她面前坐下，抱著膝看著她。

　　「你是不是，見過心臟移植手術啊？」

　　瑟琳娜愣住了。

　　心臟，這個詞像一把重錘，直直砸進她的胸腔，她能感覺到某些地方正在隱隱作痛，比如舊傷、比如回憶。

　　葛瑞絲眨了眨眼睛，面前的女孩一聲不吭，面色甚至有些……發白？

　　她不太理解，她覺得自己剛剛問得很委婉，至少比起之前直接把人嚇跑的經歷，她已經試著不要那麼直白了。

　　可是看瑟琳娜的表情，就好像她剛剛觸碰了什麼禁忌一樣。

　　老實說，葛瑞絲挺喜歡面前的女孩，她是學校社團以外，唯一不會在她面前表露異樣眼光的人，哪怕她聊起的話題在別人眼中有多驚世駭俗。如果可以，她是希望能和這個外地來的女孩成為朋友的。

　　那天下午，在她提起這個話題之後，女孩用那樣的眼神看她，難道不是感興趣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嗎？

　　嘛，這個話題確實挺酷的，身體被打開、器官換掉──聽起來超像電影橋段，不是嗎？

　　葛瑞絲有點不安地挪了挪屁股，開口解釋道：「那個……我只是剛好聽勞倫斯女士提起過，她說你──」

　　「不要說了！」瑟琳娜的聲音尖銳地劃破空氣，幾乎是從喉嚨裡炸出來的。

　　下一秒，她猛然站起。葛瑞絲被她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摔進河裡，「我只是……」

　　瑟琳娜什麼也沒聽進去。

　　她轉身就跑，踏過濕潤的泥地、斜坡與野草叢，那些聲音和記憶追在她背後像風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

　　「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她縮在牆角，聽見房間裡主治醫生這麼說：「必要的話，可以考慮心臟移植手術。」

　　「來源的話……」

　　「我不擔心心臟來源，」有個女人的聲音，是誰？「我只擔心術後存活率的問題。還有，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進行手術沒問題嗎？」

　　「這個嘛……需要再進一步的評估。」

　　她用盡全力向前奔跑著，這片森林好似漫無邊際，她怎麼跑也跑不出去。

　　「瑟琳娜！」

　　來人死死抓著她的手臂，聲音焦急地喊著。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是哈莉特。是哈莉特的聲音。

　　女孩怔怔地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哈莉特也不明白。她知道瑟琳娜獨自一人來到森林散步，但始終放心不下女孩的身體狀況，又想起其他鎮民說曾在森林裡遇過大型野生動物的傳聞，最後還是決定找過來。但是誰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座森林裡真的有什麼不合乎常理的東西存在？

　　「瑟琳娜？」哈莉特緊張地檢查著瑟琳娜身體上下，看起來沒有明顯外傷。「你還好嗎？哪裡受傷了？」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瑟琳娜呆愣地看著她，日光在她眼眸中浮動，勾起一片漣漪的水光，像是將墜而未墜的淚。

　　「不是……」

　　她怔怔地抬起右手，撫向自己的胸口。掌心底下，疾跑後劇烈跳動的心臟僅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彷彿下一秒就能輕易剝離她的體腔。

　　「不是我…………」

　　強而有力的心跳還在持續，她感到某種綿延不絕的疼痛。

　　有什麼東西，從她的生命中被徹底分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