ㄧ煙花之後

真好看啊。

節慶夜晚中，最後一絲煙花在黑夜中凋零。

眾人散去的清幽街道邊，諾亞枕著手臂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過煙花，只曉得這幾天晚上不間斷的燦爛會印在他的心裡。

來到地獄多久了呢。

並沒有記日子的習慣，諾亞模模糊糊想著這幾天下來經歷了些什麼。好像遇到一些人，好像做了一些事。

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累。

諾亞閉上眼睛，把想不起來的回憶從腦海中剔除。不過這地獄到底是怎麼運作的，逛個美術館還得打怪物。

這幾天的是諾亞倒還記得挺多。跟某個精靈去玩推瓶遊戲、吃到還滿美味的芥末章魚燒，還有吃奇怪的鹽味冰棒，跟一個男孩玩線香花火，最後點不起來就直接去看天上的煙火，到了最後一天吃到同樣來自怠惰之國的女孩做的可麗餅。

地獄啊，似乎也沒有多無趣。

只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吧。

另外一個多了許多有趣人們的世界，不、不一定是人類。

諾亞拿起一瓶仍是倔強發著光的小瓶子，光芒很微弱，但仍然閃耀。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等到他在等的人，鱗粉少年。

來到這裡的人，或者來到這裡的種族們，似乎都有著不凡的故事，也都會帶著生前的一些什麼在地獄裡繼續過日子。

諾亞本來想著生活這兩字，可都死了還能是生活嗎？

他不曉得。

或許反而來到地獄諾亞才真的感覺到生活吧。

不只是睡覺，然後醒來，做著一堆麻煩事，還有很多忘也忘不掉的煩惱。

「你，渴望死亡嗎？」

一個柔軟的聲音在諾亞腦中問道，朦朧的彷彿來自微風。

「嗯。」諾亞回應，一如那天還活著的他們躺在床上，一起闔上雙眼迎接死亡。

-

諾亞再次清醒時已是深夜。

該回去了。

走回住宿點路上諾亞走過已成為斷垣殘壁的美術館，那場激烈的打鬥留下了不容忽視的傷害，富麗堂皇的美術館成了回憶，裡頭的美術品失去姿色躺在廢墟裡與泥土融為一體。

最後那頭怪物也隨著美術品消亡了吧。

諾亞踏過塵土，細小的破碎聲在腳底下清脆。他彎腰撿起碎片，只見那片深深的黑融進夜色中，卻比夜還要黑上一些。

那是絕望的黑。

如果在地獄中消亡，會怎麼樣？

或許，就沒了自己吧。

諾亞並沒有要思考下去，這類沒有答案的問題不值得花力氣去絞盡腦汁。

只是心底升起的那股惆悵仍揮之不去。

不論是誰創作出凝視深淵那幅畫，想必都看過最蒼涼的絕望。

是濕透的靈魂，想咆哮出最後的求救。

真可惜，最終仍舊被無視了。

諾亞把碎片放回已看不出形狀的畫作，那天還用著金色邊框細膩裝訂好的名品，如今已是支離破碎。

但諾亞記得，他記得那幅畫的模樣。

這樣，也許就夠了吧。

打了個呵欠，諾亞伸著懶腰頭也不回地走入如煙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