サリシノハラ
──サリシノハラ
紅線的那端,的確是繫著誰的。
※出版日期: 2017.12.10
※逢坂壮五的日和生日卡RabbitChat登場人物衍生
※CP:ゴウ→壮五單箭頭
※內文皆用日文稱呼
※各種私設注意
他總會在聽見那個人的嗓音時止住步伐。
也許是混入了街道上的喧鬧聲、背景音樂、又有微妙調音的緣故吧,那和他往昔記憶中俐落溫和的嗓音總有違和,但他就是能從合唱的間隙中,揪出那尾音的餘韻。明明不常細細欣賞音樂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他想。大概是因為他太習慣只聽他的聲音的關係。
當他再次邁出腳步之時,大街的螢幕牆上已經換成了酒類新產品的廣告。短短只有三十秒上下的停頓無法造成任何人在意的理由,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所以他作為一個平凡的路人,再一次走回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
……唯一與停步以前不同的是,他猶豫了一會便戴上了純白色的耳機。機能不算太好,畢竟他真的分辨不大出音質的好壞,那副耳機可以說只是為了消遣時聽聽而買的。耳機另一端插著的智慧型螢幕上,顯示著音樂的專輯封面和歌曲的名字,正是方才廣告中,剛發售的男偶像團體──IDOLiSH7的新歌。他瞥一眼,在封面圖片一角大概佔了七分之一的地方,白髮紫眸的青年用好看的臉龐笑著,刺痛了他乾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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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有什麼大不了的往事倒也沒有,和演藝圈一天到晚大大小小的緋聞比起來根本不足為提。因為他們會相識,就只是普通、隨處可見的──高中時恰恰好鄰桌,而常常有對話的緣分罷了。
……雖然這麼輕描淡寫,但在所有人眼中再平凡不過的「高中鄰桌」,在他記憶裡可有著深刻的一席之地──因為那個白髮的少年,靠在鄰窗的位置,藤紫的眼裡映著窗外的景色,看不出底。才方進入高中、心心念念著成長但還未真正蛻變的少年們,對於他眼裡複雜的未知還很少人有挑戰的勇氣,許多正試圖接軌新環境的學生們看著看著便不禁退縮了。
他也忘了那時是為什麼。
也許是挑戰心理、也有可能只是神經大條──他先伸出了手。
「我們坐隔壁呢。叫我ゴウ就好了,家人啊朋友啊都這麼叫我。你是?」
他愣了愣,又馬上為表示善意地微笑。他一笑,看起來便溫和可親了,但還是有著難以忽略的犀利雙眼,微彎著望他。
「……叫我壮五吧,請多指教,ゴウくん。」
那微帶保留的自我介紹留在他的記憶裡。
當然,用不了多久,他沒說出口的那"逢坂"的姓氏就藉由點名簿和同學間的竊竊私語傳到他的耳中,儘管如此常被稱作ゴウ記在心上的還是那一刻,自稱壮五的他在鄰邊的座位上,伸出手,淡淡地笑。
誰也說不清朋友的定義是哪一條模糊的線,但他們從那時開始就很常走在一起。
作作報告、討論功課、在考前拼書、一起吃午餐時被他自備的辣椒醬嚇到、對他認真過頭而鬧出的笑話忍不住笑……──盡是一些普通得隨處可見的高校生日常。和他相處起來總是很舒服、很愜意,對好友全是些活力充沛的標準男校生的ゴウ而言,類型完全相反的壮五反而很讓人心情平和,猶如每個他們一起度過的午後,曬著太陽感受到的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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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比想像中還在意壮五,是那個下著雨的日子。
方升上二年級的第二個月,壮五突然請了三天的假。
靠窗的坐位上沒有人,所以他能夠很容易地越過窗戶看見雨景,窗沿上邊的積水滴滴答答地落。點名的老師只簡單的說:逢坂同學請了喪假,除此之外他也沒辦法知道得更多了。
ゴウ從沒想過沒有他在的日子會讓自己過得這麼不自在,明明他們認識還算不上長,他們也已經不是會和好朋友形影不離的年紀了。為什麼他會……宣告放學的鐘聲響徹校園,同時打斷了他的思考,他拒絕了同學一起去體育館練球的邀約,打傘步上歸途。
ゴウ家離學校不遠。回想當時,他也是拼死拼活地準備考試才得以考上離家最近的私立男校,也是有那時的艱辛,他才會和那個傢伙認識──他止住了腳步,彷彿整個世界都慢下來了。
「……壮五?」
遠遠的對街上,他穿著一身顯眼的黑色西裝,在磅礡大雨中卻沒有撐傘,僅以單薄的身形承受頭上落下的一切。太遠了,ゴウ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看見他緩慢的腳步,沉載著、拉扯著沉重的什麼。
綠燈的信號閃爍著,看是快要滅了。他甚至沒有多考慮半秒,便拔腿衝向了對面的街道。
「──壮五!」
稍微提高的聲音讓對方抬起了頭,在那之前他便抓住了他的臂膀,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見對方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黯淡、脆弱和憔悴。「……ゴウくん。」那呢喃的聲音也差點被雨聲掩蓋。他開口想講些什麼,卻被掌心傳來的微顫給瞬間堵的說不出話了。
「……我家就在附近,不管怎樣,先過來吧。」
和家人打完招呼後,ゴウ端著泡好的熱茶回到壮五所在的自己房間。對方一見他就急忙從椅子上起身,身上濕漉漉的西裝已經換成自己替他準備的衣服了──果然他的衣服穿在壮五身上大了不少,畢竟這傢伙總是像沒好好吃飯一樣的纖細。
「ゴウくん,真不好意思……」
「沒差啦,你好好暖暖身子。」他隨意的坐在床沿上,看著「嗯…」地回應的壮五沉默的喝起手中的茶,房間裡陷入了長時間膠著的死寂。
良久後,「……那個,我、」「我不會逼你說出來的,不想講的話就罷了吧。」
ゴウ這次沒等他開口,頓了頓就接上了話。「但要住下來的話早點說啊?得去街角買副盥洗用具才行。」
壮五在他剛開口時看起來有些詫異和不知所措,可在他說完之後便垂下眼簾,艱難地搖了搖頭。「……不可以再打擾你了。而且,我不去和父親……不去和他道歉不行。」他的視線彷彿落在握著杯壁的雙手,又像望著映在水面的自己的眼睛。ゴウ不知道──只要他不想講,就沒必要知道──他語中的惶恐、痛苦和畏懼從何而來,可是、「我不是說你該做的事,而是問你的想法啊。」
像是被提起了個從未想過的問題似的,壮五停了一會,才愣愣地重述。
「我的想法……是什麼?」
「你想什麼怎麼會問我啊。」他沒好氣地道,傾身看向對方表露迷茫的神色。「不管我啦、你老爸啦之類的其他所有人,你想不想留下來?想不想回家?你的想法是什麼?」
打從ゴウ認識他開始,壯五就是個不大會談論自己的人。也許有意、也許無心,他總是把真實的自己藏在太深的、連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地方。那或許不能說是壞事,但誰都看的出來現在的壯五身上的事物沉得快把他壓垮。──若硬要以一個理由解釋他方才的衝動,大概就是ゴウ不想看見那種事發生吧。
他注視著那雙紫色,無語地等待著。
「……我……」
他微啟唇,又歸於沉默。最後低下了頭,但那雙顫抖著握緊杯子的雙手,沒有被他漏看。
「……我、我不想回去、不想聽他們再說那種話……更不想逼著自己,假裝自己已經明白、聽懂他們所說的了──我做不到。只有這個,我做不到……但是……」
ゴウ是第一次聽見那個總是柔和的嗓音染上疲憊的哭腔。
可比起他的淚水,他更在意的是他哭泣的方式。看得出是極力壓抑著肩膀、全身的抽泣,維持著那種只是看著就令ゴウ難受的模樣──當他發覺時,自己的掌心已經撫上了他的背。對似乎不擅長身體接觸而總是和所有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的壮五而言,無庸置疑是踰矩的觸碰了,但他僅是輕顫了下,看是沒有不悅的意思,ゴウ也就順著輕拍起他的背以利他順氣。房間裡好似只剩下凝結的空氣和無聲的低泣蔓延,持續了像是半個世紀──
直到他終是抬手抹去自己眼眶邊的淚,他才放下手,轉而遞過紙巾。「……哭一哭舒服點了嗎?」
「……嗯……ゴウくん真的很溫柔呢。」還有點鼻音的細語。
「你這個樣子我哪能放著不管啦。」
「不只是這次……一直以來都是。」他低低的笑了聲,終於彎下眉角笑起來了。
那個,該從哪裡講起呢──他在椅子上坐正以表正式,用稍嫌唐突的方式開了頭。「雖然可能很難想像,但我很喜歡聽樂團……」
但那份正式一句都還沒結束就被戳破了。「還以為這麼鄭重是要幹嘛,那種事早就看出來了好嗎!」
「咦?!」的確壮五在同學間總是除了念書和閱讀以外就什麼興趣都沒有似的模樣,手機遊戲或球類運動就不用說了,就連副耳機都從來沒拿出來過,但是,「你經過唱片行就常常盯著廣告啦排行榜啦之類的瞧,誰看不出來啊。」比起其他人,他們走在一路的時間長過不知幾倍啊。ゴウ都不知道該對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一事感到好氣還好笑了,說是小瞧自己這個朋友好呢、還是說是精明的他有著莫名的少根筋好呢。
「有、有這麼明顯嗎……呃、總之……」
他從頭開始講述了他喜歡上音樂的契機、叔叔的音樂、第一次在叔叔的指導下彈出一段旋律的心情……還有,被親戚嘲笑著斷絕往來最後搞壞了身子、幾天前在房裡被發現時,已經過世的叔叔。
「我剛剛在回家路上頂撞了父親。……就算只是句『請別說了』,也是我記憶中的第一次。」
「我不顧身後父母的叫喊,連傘也沒拿就逃下了車,走在路上,試圖讓腦袋冷靜,卻怎麼樣都是一片混亂……然後ゴウくん就出現了。」
一口氣講完的他呼出長長的氣,原本看著遠處的紫眸再次投向了ゴウ。
「雖然講這種沉重的事,可能給你帶來困擾了……但真的很謝謝你,能和其他人講出來,心底舒坦多了。」
笑靨混著未乾的淚綻放在壮五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下,微瞇的紫晶色裡倒映出他,清澈透明。
──讓他的心跳剎那間彷彿漏跳一拍的表情。
啊。ゴウ想。他找到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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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天以後過了一年半。
那天的最後,就像所有說著因為生活無可奈何的大人們,壮五最後還是沒有留下,但至少他不是帶著勉強的神情離開的,大概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隔天來上學的壮五在還給他衣服後與先前別無二致,唯一的差別只有偶爾路過唱片行時,會提出要不要進去逛逛的邀約這點程度的小事而已。
直至現在。時值應考季節,升上高三的學生無一不在試卷和教科書上奮鬥打拼,他們也不例外。能找到最閒暇的,也就是上學和放學並肩走的時間了。已經是新聞台在播報各地初雪的時節,入學考試近在眼前。他們漫步在還未染上銀白的放學歸途,聊著漫無邊際的話題。
「S大的法律系啊?──你成績很好,一定沒問題吧。」ゴウ以戴著手套的手重新拉好了脖子上的圍巾。和兩人的體格成反差,他比喜歡冬天的壮五要怕冷多了,這件事連著三年也沒變,連同他對此感到的不甘心也是。「明明你的成績也不差……ゴウくん不是還沒有目標嗎,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一頓。
「……我就算了吧,我不是那塊料啊。」
「是喔……那就沒辦法了。」將下半臉埋進厚大的圍巾中的壮五看上去是真的挺失落的,他很少這樣把心情展露在臉上。ゴウ見狀失笑,大力地拍了下白髮少年的背,突而其來的力道甚至讓他向前踉蹌了兩步,迎上壮五驚愕和不滿的視線,他又忍不住大笑了幾聲。
「又不是考不同大學就會斷了聯絡!別那種臉啦。──那我走這。」不知不覺的,放學後能夠一起走的路途也到了盡頭。壮五像是在思索他方才的話,抬起頭時,臉上也打起了精神,和拐向左側小路的他揮手道別。
「嗯,拜拜。」
……壮五離開後,他又退回了原來的岔路。
畢竟是放學時間,街上人來人往,但他還是很快的在人群之中尋著了那個少年的背影。即使只是普通的放學路途,壮五也不改挺直背脊、俐落步伐的習慣,很快就沒入了他看不見的遠處。ゴウ佇立在原處,直到最後都沒有挪開視線。
──自從那一天以後,已經過了一年半。
他讓自己沉澱了這麼久的時間,每一次都得出一模一樣的結論:是,他是喜歡壮五的,不只是朋友的那種。
ゴウ從國中開始就是男校生,不排斥也沒少看過好哥們在一起的實例,可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對朋友產生感情。更重要的是,無論是待在他身邊長久忍耐、還是向他坦承這份感情──他知道自己都做不到。
那一天,壮五是將脆弱展露給了他相信的自己,他絕對不想為了浮躁的感情辜負他的信任,那對壮五太失禮了。他想。維持在朋友的距離,至少他還能像那天一樣,傾聽他不與任何人言談的痛苦,成為他短暫的依靠吧。
他邁步走離了那個交叉路口。
把這份感情留在曾高歌的、耀眼炫目的青春中,而我們維持在這一線就好。
然後ゴウ和壮五維持著好友的關係,走向大考、放榜、畢業、上了距離遙遠的大學──最平凡無奇也最簡單的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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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該是這樣沒錯的。
「你怎麼在這裡?」
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過冷的體溫和他的纖細讓他不禁皺起了眉。
兩年不見,他好像又瘦了。
當然,ゴウ知道那應該是錯覺,畢竟壮五看上去比以前高了一點,再瘦下去他都想押著他去醫院檢查身體有沒有出問題了。
……是啊,兩年了。他有些恍惚。天知道他剛剛到底怎麼想的,只是在公車上遠遠的一瞥──他甚至都沒確定是他──就讓他不顧自己根本還沒到站即衝下公車,好歹也已經是個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
此時被抓住而呆愣住的壮五終於回過神來,「──ゴウくん?好久不見了!」他染上驚喜的臉一下子止住,可能是因為看見他沉重的神情吧:「……啊……這是、發生了一點事情,所以我休學離開家裡了……」
他身旁的行李箱和摺疊成枕頭形狀的圍巾完全無法掩飾他露宿公園一事,因此壮五也很乾脆地坦承了。但ゴウ想問的才不只是如此。「所以你就一個人睡在這種地方?」
「……偶爾也會去咖啡廳或網咖……」
說偶爾,那得是多長時間啊。「多久了?」
「……」只是一瞬的語塞就讓他看出了端倪。大概已經很久了吧。一星期?兩星期?更久?他終於放開了他的手,在愣住的對方開口以前,先出了強硬的主意。
「先來我家吧。」
同樣說的是回家,意義卻已和三年半前不同:ゴウ早在上大學後就搬出了老家,現在回的是他在大學附近暫租的套房。他先趕壮五去沖個澡,邊整頓獨居而亂糟糟的環境、邊試圖冷靜下來檢討起自己的行為……他是太衝動了。也許壮五是有什麼理由、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ゴウ想到這裡又不禁煩躁起來了,那傢伙可是前幾天才給他傳了郵件說一切都很好啊。此刻,「咖啦」的開門聲帶著濕潤的水氣一起劃破房間原來的氛圍,他回頭望向看起來相當忐忑的壮五。雖然一切都不同了,但這傢伙的這種表情還是沒變。他搔了搔頭,「……抱歉啦剛剛,我有點急躁過頭了。」
壮五先是愣了愣,而後便放鬆了僵硬的肩膀,輕輕地笑了起來。「不,那個,我只是覺得ゴウくん還是沒有變呢。」
他停了一會,接下去說。「雖然你那麼嚴肅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高二那個時候也是,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呀。」不想讓人擔心就別讓我在公園這種地方找到你啊──ゴウ盡力把這句話吞回肚裡,責備他只會讓這習慣胡思亂想的傢伙考慮更多不必要的事。
「比起這個,你之後有預定要去住哪嗎?沒有吧?」
直接切入核心的問題堵得本來還要再說些什麼的壮五噎住了話,並在他的眼神下老實承認道。「……目前還沒有……」
不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如說要是有的話他也不會在街上露宿這麼久吧。ゴウ嘆了口氣,接下去該怎麼做連想也不必想。「那在你有主意前,就住下來吧?」
「欸?!──不、不可以,只是今天來打擾就已經對你夠不好意思了……」同時這也不是個意料之外的反應。他沒等急忙推辭的壮五說完,就先一步打斷了他。「我又沒覺得是打擾,別介意啦。而且,」躊躇了半刻,ゴウ還是吐出了真心話。
「……你不留下來的話,我放不下心啊。」
這應該,還算是可以作為好朋友說的話吧。
可ゴウ抬頭卻迎上了壮五詫異的眼神。這讓他心底不禁緊張了起來,直到聽見他這麼開口:「……ゴウくん真難得會坦率的說這種話,往常一定會拐彎抹角的……」
真虧他這種時候還有餘裕能調侃他。ゴウ稍稍放下懸著的心,但在意識到他語中的意思,和看到他臉上的微笑後,又感覺到自己的臉皮發燙了起來。「不行嗎!要是講太多你又會多想!」
「不,沒有不行──我知道了,ゴウくん,謝謝你……我總是受到你的幫助呢。」
壮五笑起來時總是這樣輕輕淡淡的,彎下眉角、微瞇眼睛、勾起唇角,這些就足以透露他的心情,和情緒一來就展露無遺的他正相反。
……真糟糕。他望向壮五去安頓行李的背影這麼忖著。看來隔了兩年不見,他還是比想像中還喜歡他,也許繼續保持距離會比較好吧──但沒辦法,他怎麼可能因為自己愚蠢的顧慮就看著他流落街頭。無論作為好友,還是作為喜歡的人。
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成功說服堅持要分擔房租的壮五直接用打掃環境償還之後,他們的生活便開始了。
就像過去在學校一樣,他在家時看見的壮五總是很安靜的。除了莫名其妙就突然開始播起恐怖片說是拼耐力之類害他半夜睡不著覺的事情以外,他和他的生活平淡無奇,就像他們過去的高中生活一般。ゴウ也從未提起關於他進路和未來的事情──只有他一再對自己借住一事表示抱歉之時,他才會沒好氣地這麼回答。
「別在意我,你好好想你自己的事就好啦。」
從高中開始,ゴウ一直都只是這樣想的。
#
「ゴウくん,我找到想做的事了。」
直到他這麼說的那一天。
壮五的表情是透露著些許不安,又難掩想和他分享的心情。
「我……現在和很優秀的夥伴們組上隊、以偶像為目標前進著。」
「因為那邊為我們騰出了宿舍,所以不用再麻煩你了……」
「叨擾了這麼久,真的、很謝謝你的照顧。」
他是想得到他的認同吧,即使他完全沒必要經過他的同意──因為那是壮五從他身邊的人身上從未得過的東西。
ゴウ曉得,也知道自己應該要祝福他、推他一把。
「不要去。」
出了口的卻是這樣的話。
頂著他怔怔的目光,ゴウ從乾啞的喉裡吐出聲音。
「……現代的偶像總是汰換的那麼快,一定很快就會過氣的。」
我不想看到那一刻。
「好不容易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做那種會被人評頭論足的工作啊。」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害。
「壮五──」
我──
整個世界嘎然而止。
「……對不起,但是我……」
──啊。
因為ゴウ看見了。
他眼底那飄忽、難以捕捉,卻無比確切的一絲。
──原來我會,讓你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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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消失在他家裡的那天早上以後,他就失去了壮五的消息。
也許這麼講不大確切,畢竟不久後他還能在電視上看見他。就算退一百步來說,他們也不算是斷了聯繫……雖然只是對方單方面地寄昂貴的東西過來罷了。真是從來都沒有變啊,明明需要感到愧疚的不是他。他這麼想著,把能久放的收藏起來、把得快點食用的煮出來吃掉,過著好像和先前也沒什麼差別的普通生活。……可ゴウ知道,那個平凡的手機號碼、那個平凡的郵件信箱,都已經不是他能輕率地去觸碰的東西了。
ゴウ能作的,只有珍藏好他們平穩的過往、和那天壮五吐露的決心……而且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一直都只能作到這種程度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ゴウ呼出長長的氣,決定還是把剛剛拿出的耳機收回口袋裡。手機裡就幾首歌而已,一遍遍地重播了幾百幾千次,五音不全的他都要會唱了。但他從沒想過要買其他的專輯添入歌單。
在他的世界裡,音樂這個名詞代表的,就只是某個少年那一天向他傾訴的往昔和夢。所以這份歌單裡,也只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邊打著呵欠,邊想著等等看完這周錄下來的キミと愛ドリッシュないと之後就睡覺吧……地走向家門時,卻在自己租的房門口看見了一名淡金髮的少女。ゴウ還沒來的及做出反應,就被她靠近搭話了。
「……那個,您好?不好意思叨擾了。」
「我是小鳥遊經紀公司的員工,敝姓小鳥遊。想請問您一點事情……」
若是平時的他,一定會當作是推銷便提速路過假裝自己不是此處住民的。但不知為何,他這次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大不了真的是推銷的話就別買而已吧──他以輕鬆的心態這麼忖著,等待對他表示禮貌地笑了笑後,便翻閱手中資料本的少女開口的下一句話。
「──請問您,是逢坂壮五先生的朋友吧?」
然後,他們終是再一次重拾了能夠相對面的契機──又是在那之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