アイナナ/巳悠-童心

アイナナ/巳悠-童心

ㄧ夜雲雲











「然後啊,這是我常去的可樂餅店。以前下課常來吃,偶爾理也會一起。」


「你們會一起上課?」


「不會。九条先生從來不讓我們一起上課,我甚至沒看過她跳舞或是她唱歌。」如今明白了這些芝麻小事背後的真實用意之後,每個字都沉甸甸的迴盪在空氣中。悠像是猶豫著什麼般頓了一下,巳波在一旁耐心的等著。「……理上課的地方,我們也去一下吧。理一直說好吃的餐廳,我也都還沒去過。」


「好。」


其實悠一直都知道理上課和居住的地方。原先只是因為練習過於忙碌而沒有去造訪 ────又或許因為內心有那麼一絲違和感────而從他離開九条之後,那裡更是成了一個他不願也不敢踏入的地方。


總覺得一旦踏入那裡,便會更深切的感受到自己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美國的市區很亂,別走散了哦。」巳波緊緊牽著悠的手,拉著他擠入人群。




他們走在美國的街上。這次長假他們計畫了一個縝密盛大的約會,旅費就已經高達兩人兩個月的薪水,盛大的跟新婚旅行一樣。但對他們而言卻並非一個甜蜜的約會。這場約會對他們而言意義重大,重大到虎於跟透真私底下會議了許多次,煩惱著是不是該阻止他們啟程。就連一向隨心所欲的虎於都苦惱了起來,甚至染上了透真的媽媽性格,一直到最後兩人憂心忡忡的將他們送進機場。


「沒事的,」巳波笑著說,「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透真突然正色,嚴肅的看著他們的眼睛。「不。你們都還是小孩子。」


「……」


悠和巳波因透真突然的嚴肅而語塞,一時什麼也回答不出來。明明兩人都不喜歡被當小孩子,那沉默的一瞬間,內心卻又冒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暖。


「……或許是這樣吧。」






兩人一一走過了過去所在的一條條街上,從美國到諾斯米亞,路上一邊緩緩訴說著種種過往。許多時候就只是些輕如鴻毛的小事,那些小事卻擅自在心底變得沉重,卻又在傾吐出來的那一刻重新化為一屢寒氣,在戀人溫柔的表情前消失不見。


是他們這麼決定的。為了正視自己的過去,為了解開心裡的結,為了讓心底的某個角落不再隱隱作痛。


為了在不堪回首的道路上,印下戀人的腳印。







「啊,有人在發氣球。」巳波突然停下腳步,又加快了腳步。「我去拿一個給你。」


「為什麼?」悠臉部微微扭曲。雖然氣球對他而言也有特別的意義────他永遠無法忘記那次巳波拿給他氣球,他有多麼的開心────但都已經長到這把年紀,要在眾目睽睽下去索取免費的氣球,還是蠻丟臉的。


「亥清先生拿氣球的樣子很幸福很可愛呀。」巳波揉了揉悠的頭髮。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啦。」悠不滿的說。


「為什麼?孩子氣的亥清先生也很可愛,我很喜歡啊。」巳波將取過來的氣球遞給悠。


「老是被巳波說可愛、孩子氣,我很不甘心啊!巳波明明不過比我大兩歲,卻老是表現的好像跟我差很多似的。」悠突然想起透真說的話,卻又覺得好像沒有說到中心點。


「嗯……這樣說來,」巳波並不像平常那樣繼續戲弄悠,而是想起到了美國後,悠熟練的處理著旅途中的大小事的樣子,臉上寫著自信和從容。「亥清先生有時特別的孩子氣,卻又完全不像小孩呢。」


成熟得令人心疼。卻又明明還只是個孩子。


他們彼此都是如此。






「蛤?這是怎樣啦。」


巳波突然側過臉輕輕的吻了悠。「亥清先生維持這樣就好了。」


「……」


「……巳波也拿一個氣球。」悠突然轉身返回拿氣球的人的方向。


「為什麼?」換巳波不解。悠不理會巳波的疑問,直接將氣球的線塞進巳波手心。


巳波沒有任何抗拒,但看著氣球時臉上真實困惑的表情卻讓悠內心莫名扎了一下。


一秒也好,巳波是真的完全沒有當過小孩子吧。


「你把我當小孩子的話,我也要把你當小孩子。既然我們在一起,就應該要一樣啊。」


「…………呵呵、哈哈哈哈哈。」巳波笑出來。「亥清先生就是這點像小孩子。」


「我是認真的!」




在那之後,兩人莫名鬧騰起來。去了理推薦的餐廳,吃了一口就吐出來,悠一邊嚷嚷自己怎麼活到現在還會相信理的味覺,兩人一邊笑一邊推擠著走出店外。


他們坐在一張長椅上,隨性的靠在對方身上。


巳波瞇著眼睛,呵呵笑了出來。「以前也會有人說我太無聊,要我孩子氣一點。不過跟亥清在一起感覺完全不一樣呢。為什麼呢?」


「……巳波。」


「嗯?」


「我好想念一個人。我今天終於見到他了。」


巳波瞬間豎起耳朵。今天一整天,悠都沒有離開他,更沒有遇到什麼人啊?




「我好想念以前的自己,巳波。我還是小孩子時候,不會擔心自己突然被丟棄,不會擔心自己的位置被別人奪走,就只是一心的相信著────相信自己會被愛著,相信自己有一片光明的未來。」


「我曾經以為再也回不去那個時候了。但是巳波讓我見到了呢。跟巳波在一起,總覺得還能再相信一次。不管是什麼。」


這樣說來或許殘忍,但這並不只是單單因為愛情的悸動而已。而是因為他們內心害怕跟渴望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因此更加緊緊抓著彼此。


靠在悠身上的巳波完全一動也不動了,甚至連胸口的起伏都幾乎停止。


「我很開心。雖然很可怕,但我真的很開心。所以我才希望巳波也能體會這種感受,像小孩子一樣,沒有任何顧忌和擔憂的來愛我。相信我。」


「很強人所難對吧?怎麼可能叫一個生來就很成熟的人突然往後退────」


「不,亥清先生的話什麼都有可能。」巳波突然開口,語氣堅定。「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比你想的還重,亥清先生。我的確感覺自己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你,感覺自己可以跟你走到最後。」


是啊,幼稚得不行。


他如果看到說這種話的情侶,應該會笑吧。


不過都是戀愛中的人的一廂情願而已。他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對他尖叫,這樣的感情會隨時在一瞬間化為灰燼消失殆盡。不管愛情再怎麼真摯,分手的那一刻對方就會頭也不回的離去,自己的位子很快就會被頂替。


把自己的一切都搭進去的是傻子,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但是悠,走的是跟他相同的路。




「吶,巳波,你會離開我嗎?」


悠突然小聲的問,圍巾微微的往一旁飄著。


明明是毫無意義的問題,是得不到正確答案、無法分辨真偽的問題。


巳波突然繞到悠的前方,單膝跪著直直望進悠的眼睛。


「你呢?亥清先生會離開我嗎?」


悠也直直的回應巳波的視線。




不被選擇的那個。



不被愛的那個。



如果連我都這麼對你────



「不可能離開的。如果我離開你的話,我會永遠找不到自己吧。」


「亥清先生。」


「嗯?」


「我的回答,你已經說出來了。」


那一瞬間,他們知道彼此想的事情是一樣的。




就算傷痕累累,翅膀被折斷也無所謂。


我會用一生的時間去證明你是被我選擇的唯一。



在那之前,就只能像個孩子般的相信。




忽然間,悠大哭了起來。那個哭聲痛徹心扉。


但是哭完之後,會過得非常幸福的吧。





像兩個不曾受傷過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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