アイナナ/冰雪之王與人魚少年

御堂虎於x亥清悠

童話設定

掌管地上的冰、天上的雪，萬箭不穿的冰雪之王也會落入水中嗎？

答案是，會。

那是，冰雪之王跟一名人魚少年的故事。

─────

當時一陣天搖地動，虎於並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連夜的宴席令他也還存留著一點酒意。就算外表看起來意氣風發，其實還是有點迷茫的狀態。

就這樣，他還來不及發動能力用冰保護自己，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就這樣噗通一聲掉進了深海裡。

他不斷的往下沉、意識逐漸遠去。在最後，他感覺到一雙很溫暖的小手將他接住。小手實在沒辦法支撐住他的重量，因此緊緊的抱著他。

於是他便將自己託付給那雙小小的手，便昏厥過去。

────

鏡子碎了。

那是世界一震晃動的原因。

那是惡魔的鏡子，能夠扭曲一切真相、扭曲美好的記憶，最重要的是他能讓人變得邪惡和冰冷。

惡魔帶著鏡子想要飛去天堂，去將眾天使都染上黑暗，卻在路途中讓鏡子掉落，碎裂在人世間。

惡魔的計畫失敗了。他沒能將天堂化為地獄。

但如今他有了世界。

────

悠纖細的手臂緊緊抱著龐大的身軀，費勁千辛萬苦的游到上岸。為了怕懷裡的男人斷氣，悠還努力的制作出了一個大泡泡，然後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往上游。

「哈……哈啊……」就算在水裡能自在的呼吸，好不容易上岸的悠還是累攤在海邊。

……不，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這個落水的男子沒事吧？？

悠趕緊上前去確認男人的呼吸，然而確認呼吸的手卻停留在對方臉上。

悠完全的愣住了。

他看過遼闊的大海，看過海底的珠寶，看過各樣優雅華麗的人魚……

然而他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人類。

他看過的人類、見過的人魚，沒有一個能跟他比擬。

沾著水珠的棕色頭髮纏繞著他的手指。悠輕輕的觸碰著虎於細長的頭髮，閉上的眼睛，到臉頰……

悠的內心一緊。他突然非常害怕這個男人睜開眼，看著他，對他說話。

因為他有預感，一旦這個人活了過來，悠就會立刻深深的愛上他。

又或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他了。

────

在那之後，悠一刻不離的照顧著生命跡象穩定但還在昏迷中的虎於。

他有時會握著他的手，有時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一邊唱著一首又一首深海的搖籃曲。他們說，人魚的歌聲就像海上點點的光澤，也像平靜的水面上一陣陣的漣漪。

平靜卻又閃耀，甚至帶有一絲治癒的能力。人魚的歌聲就是如此。

有的時候，悠就只是呆呆的看著男子，就這樣過了好幾個時辰。

直到某天，悠跪在虎於的頭上方，以倒反的方向看著虎於的臉、撫摸著他的臉頰時，虎於突然睜開了眼睛，銳利的紅色雙眼直接的迎接了他的視線。

他露出微笑。

「看呆了嗎？我的救命恩人。」

「嗚哇！！！！」悠嚇的猛然後退滑進海裡，尾巴拍了幾下海水才鎮定下來，雙手趴在海岸上，看著這名高大的男子朝他走來。

「是你救了我吧？你是人魚？」虎於單腳跪在岸邊，一隻手掌就覆住了悠半邊的臉頰。「你的歌聲很美。哦，這麼一近看是個可愛的男孩子呢。」

一直以來一動也不動的人突然捧著他的臉頰跟他說話還對著他笑，那個衝擊力比想像中的還要強大許多倍，讓悠瞬間感覺快要昏厥過去。他身體本能的想要往後退，嘴巴卻說出驚天動地的話語。

「我我我我喜歡你！跟我結婚好不好！」

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悠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羞愧的快要燒起來。他這輩子沒感到這麼窘迫過，很想直接一躍躍進海底再也不要回到水面上，卻又捨不得離開這個剛醒的男人。

「會不會跳的有點太多了？」反應過來之後的虎於笑出聲。「家人沒告訴你不能跟第一次見面的人結婚嗎？」

「對、對不起……」他想即刻化為泡沫。

「而且我是人類，你是人魚。」

「……」

少年沮喪的垂下頭。

「喂……你不要真的一副心碎的樣子啊！」他只是平靜的陳述事實而已，然而這個才見面沒多久的人魚卻擺出對他的「拒絕求婚」真的很受傷的表情。虎於對於眼前的人魚十分手足無措，覺得荒唐的同時，卻又完全無法厭惡他。

事實上，他只覺得眼前的人魚真的非常、非常的可愛。

他單膝跪在岸邊，伸手去輕輕抬起人魚的下巴。

「你的名字呢？」

「嗯？嗯。啊。」少年像被雷劈到一樣。「悠……亥清悠。」

「我是御堂虎於。」虎於緩緩坐下。「是那邊那個地方的國王。」從海邊可以清楚的看到虎於所待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宮殿的一小角。「還有，我也是掌控冰跟雪的王。」他淡淡的說道，海風吹過他的瀏海。

「咦……？！冰跟雪？！」悠嚇呆了。自己怎麼一不小心對這種高攀不起的人一見鍾情！他越來越沮喪了。

「嗯。」突然間，虎於一臉感興趣的盯著他看。隨後對著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悠，你會跳舞嗎？在水裡跳來跳去的那種。」

「會、會啊！」悠突然挺直上身，心跳又不可控制的加速了起來。他在人魚界可是大家的小偶像，不管是怎麼樣的花式跳躍都難不倒他。

就算一輩子追不到虎於，至少要讓對方看看自己的舞姿。內心這麼想著，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栽進了海裡，隨後一躍而起，激起了華麗的浪花。悠一次又一次的將水捲起，自己則在水霧與白浪裡舞蹈著，光芒照在水霧上，又形成了各種微弱但耀眼的顏色。

那樣的顏色，不是什麼顏料可以刻畫下來的……就只是，虛無縹緲的光。

他逐漸感覺自己已經全神灌注在舞蹈裡。就算在一見鍾情的人面前跳舞是很緊張的事，但水和舞早已成為他血液裡的一部分。一旦流淌起來，便源源不絕燃燒不止。

此時的他，將注意力完全的投向了四射的水花和優美的曲線，完全注意不到其他的周遭。

更不知道，此時的虎於是用什麼樣的眼神在看他。

他面向閃耀的天空往上一躍，卻在空中看到有什麼小小的東西聚集在空中，下一瞬間便散了開來，細小閃亮的東西灑滿了整個空間。

是雪絲。比一般降雪還要細小的白雪像亮片一樣灑在他身上。來不及多想，他一個轉身，發現他經過計算和練習而激起的各式各樣的水花，一個個變成了精緻、優雅的冰。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他努力激起的水花，竟是如此美麗。

奇怪的是，面對這些不熟悉的東西，他並不覺得慌張或害怕。他笑了，在水與水、冰與冰之間跳躍著，水花濺起的瞬間變成了壯麗的冰雕，在他碰到的瞬間又變為雪，他的魚尾輕輕一捲，雪花和水便環繞著他輕柔的飄散下來。

從未有人看過如此溫柔且璀燦的冰雪。

────

在那之後，虎於便常常溜出城裡去見小人魚。

虎於很快就發現自己非常非常的喜歡這名少年，或許他遲遲沒有迎娶皇后的理由，就是因為他的心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他真正嚮往的歸宿……而從見到人魚這一刻起，他便明白了自己並不想要悠以外的任何人。

悠是他的唯一。

然而內心也不斷的提醒自己，自己永遠無法觸碰那名少年，永遠無法跨過那條線。人魚跟人類之間的隔閡坦蕩蕩的擺在眼前，不要說共度一生了，他身為王必須偷偷的跟少年會見都格外艱難。

「……你說，希望我是個人類？」浸在水中的悠瞪大眼睛看著他。

「……咦？不，我……我……」虎於反應過來時嚇得捂住了嘴巴。他不是告訴自己要將這個願望帶進墳墓的嗎？怎麼可以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

但在悠的身邊，他或許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在恍惚間，竟將內心深處的願望付諸言語，讓悠給聽到了。

「……當我什麼都沒說，悠。」虎於哀傷的說，深知自己不管說什麼都不對。

但是悠並沒有感到驚嚇的樣子。

「變成人類的話，不一定沒有辦法。虎於既然是能操縱魔法的人，應該對魔法略知一二吧？海底深處的巫婆或許能把我變成人類。只是我過去回來都需要時間。」

「但是，不行……我不能剝奪你的……」虎於支支吾吾的說，卻掩飾不住從心底冒出來的希望。

「如果是我變成人類，你就會跟我結婚嗎？」

「……那是當然的。」唯獨這件事，虎於知道自己不能迷茫。「我只想要你。」

「那就沒關係了。」悠溫柔的笑笑。「雖然再也不能在水上跳舞了，但是我肯定很快就能學會人類的舞蹈了。我很厲害的，不要嚇到喔！」

「悠……」

「────所以，你能吻我了嗎？」

悠說出了他自己也壓抑許久的話。就算他只是個少年，也無法忽略掉虎於看著他時，眼裡的深情為何物。以前認為自己永遠無法站在虎於身邊的他，逐漸明白了自己是被深愛著的。這份由降下的冰雪所堆積起、卻往上燃燒的炙熱愛戀，也讓悠的自卑染上了一層明確的驕傲。

能被掌控冰雪的王深愛，能在他為他設置的舞台上激起水花，是何等光榮且幸福的事。悠的笑容越來越自信，而虎於對那份笑容也就越來越入迷。

但悠明白虎於顧慮的是什麼，因此主動向他伸出了雙手。

單膝跪在岸邊的虎於不假思索的立刻環住了少年的脖子，海水在兩人的口中讓彼此更加的飢渴，滿足卻又不滿足。

直到手臂跟呼吸都再也撐不住為止，虎於才放開了悠，讓他重新落入水裡。像是終於在沙漠中找到泉水般，在茫茫大海裡的悠滿足的露出微笑。

「我一變成人類就會馬上去找你。要跟我結婚，不能食言喔！」

「悠。」在悠要栽進水裡之前，虎於抓住了悠潔白的手腕。

「嗯？」悠拍了拍尾巴。

「悠。」虎於又再輕聲呼喚了一次。「我不想剝奪你身為人魚的自由，更不想改變你的出身，不想讓你後悔……但除了你以外，我不想讓任何人坐上我伴侶的位置。你去的路上要小心，然後趕快回到我身邊。」

「……」悠的臉又紅了。

「我愛你，悠。永遠的。」

永遠。

聽到這個字的瞬間，悠感覺這聲永遠不管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不管這個永遠是不是有終止的一天，他肯定不會後悔。

時間彷彿已經停止，進入到了永恆之間。他已經獲得了那個永遠。

但又悄悄的，快速的，從指尖中溜走。

像細沙一般。

────

虎於回到城裡的路上向來不會有人出現。

然而今天，卻有一個人向他迎面走來。風吹散了他的頭髮，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這位先生，您長得很帥氣呢。你看你，身上毫無瑕疵，英俊的────」

「────十分誘人呢。」

那名惡魔拿出了一枚碎裂的鏡面。

────

「蛤！？要用我的聲音換，還有附加條件？！而且腳還會痛，這是什麼坑人黑心魔法，完全不對等啊！」悠不滿的大聲抗議。

「你把人魚的身份當成什麼了？」法術婆婆更大聲的斥責，令悠瑟縮了一下。「這是你的出身，難道你以為不付上代價就能隨意更改嗎？」

「……」

「……嘛，條件是什麼？」

「哼，終於有點自我意識了啊，小子。」老婆婆不滿的咕噥。「你說你是為了跟人類在一起才這麼決定的吧？那麼你必須在三天內跟對方達成婚約，三天一過你就會立刻化為泡沫，什麼也不剩。」

「三天啊……從這裡到虎於的城堡差不多剛好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悠認真思考著。

「小子。」婆婆垂下眼睛瞪著他。她的眼裡有苛責、有厭惡，也有……無止境的擔憂。「你真的不惜犧牲歌聲也要去他身邊嗎？就不怕他拋棄你嗎？」

不知為何，悠並不感到畏懼。

或許是聽到虎於在岸邊說的那些話了吧，他總覺得，無論如何虎於都不會棄他而不顧。

虎於肯定能夠明白。

他肯定會，張開手臂接住自己。

────

意外的，他一點也不覺得痛。他感覺到的只有喜悅而已。

明明婆婆跟他說雙腳會有劇烈的疼痛，然而一上岸的他立刻開始快速的飛奔，一心只想著趕快到達虎於的身邊，讓他看看自己的雙腿。如果是這雙腿的話，肯定能很快的再次在虎於面前舞蹈。

甚至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更換，他穿著人魚的衣服奔跑，天藍色的薄紗在腳邊隨風飄逸著。

然而穿過空曠的地區後，進入城裡的路途卻變得十分艱辛。不知為何，虎於的城外聚集了滿山滿谷的人，全都穿得華麗正式，還到處都有非常華麗的設置和佈景。人山人海的情況讓他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尋找虎於，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能發聲詢問也讓他越來越焦急。

再耗下去，時間會到的。

「唉唷，小伙子你在幹什麼，讓一讓！」一名穿著西裝的老先生從背後對他吆喝。「而且你這衣服是怎麼回事？年輕人再前衛也不能穿這樣出席國王的婚禮吧！」

國王的……什麼？

「真是的，虎於陛下好不容易終於娶妻，竟然還有小孩子這樣橫衝直撞的來搗亂。」

「別說了，看他手都在抖，多可憐。國王陛下迎娶皇后可是國家大喜事，別因為這樣就壞了興致。乾杯，乾杯！」

「但這個小伙子怎麼回事啊，完全一動也不動了。」

「喂，你還好嗎？那個老頭是嚴苛了一點，不要太介意────嗯？」

「這傢伙……是不是有點眼熟？」

「啊……啊……就是他！就是這個人，害陛下落入水裡的就是這個男孩子！」

「陛下下令了將他抓起來！別讓他跑了！」

「臭傢伙，別想亂了陛下的好日子！」

……那一瞬間，刻入骨髓的劇烈疼痛才突然一次襲來。周遭的人朝他蜂擁而上要壓制他，然而他在其他人碰到他以前就先跪倒在地上。

他雙腳癱軟，換了雙腳加上劇烈奔跑累積的疼痛一秒也不停歇的佔據了他全身，心也糾結在一起。

他沒有逃跑的餘地。也沒有尖叫的餘地。

就這麼被帶走的時候，他的眼角從縫隙中瞥到了站在正中央、手臂不知牽著什麼人、穿著高雅的西裝和君王的袍子，一隻手拿著酒杯的虎於。

那天的虎於，是他看過最為帥氣英俊的。

────

過了許久，終於有人將他從地牢帶出來。

時間快到了。悠心裡想著，垂頭喪氣的被守衛牽著走。

守衛打開了一個門，將他推進門裡後遍沉沉的關上了門，將悠獨留在裡面。

悠回頭看向空曠的空間，心裡同時燃起了希望和絕望。

在這滿是冰雪的空間的盡頭，是坐在王位上的虎於。

儘管知道事情已經不再如他所願，他還是不顧一切的朝虎於跑去。

虎於，虎於，虎於。悠很想出聲呼喊。

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告訴我，你依然愛著我。

告訴我，你不會讓我化為泡沫。

他停下腳步，抬頭看向王位上的虎於。

虎於看著他的眼裡，只有冰冷而已。

「誒。就是你啊。」虎於斜嘴咧笑，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用歌聲和魔法，誘騙我跌落入海的傢伙。好久不見了呢。」

「……」

「怎麼，不說話嗎？」

「……」

悠的眼裡已經沒有驚恐或詫異，只剩下悲傷而已。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眼前的愛人完全不認得自己，不可能救他，更不可能履行承諾。

而他也無法出聲反駁。

不管發生了什麼，肯定不是虎於的錯，他告訴自己。

只是，他的生命就到此為止了。

「奇怪了，你不是用歌聲騙了我的嗎？現在竟然不出聲了。而且我明明記得你是人魚來著，怎麼突然換兩條腿了。」虎於露出漫不在乎、帶點戲謔的笑容。「不過，你今天這樣倒是挺好看的嘛。」他嘲諷般的說。

其實他是真心的。每個字都是真心的。

但他不知道。

「你轉身看看後面吧。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所以我打算寬宏大量的給你一個機會。」

悠轉身。身後空曠的地上有著許多散落的冰，中間離他不遠的地方則有一攤漂亮的湖水，水上有著許多碎片般的畫面。

「那是理智之湖。」看悠一直緊盯著湖水，虎於漫不經心的解釋。「我總是透過那個觀察國家周遭。不過它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你接下來用不到他。」

悠的眼睛黯了下來。

「這些碎片。如果你能用這些碎片拼出『永遠』這個字，我就放你自由。」

其實虎於對自己為何出這樣的題目沒有任何頭緒。

而他也沒來由的認為，這名男孩絕對拼不出這個字。

悠搖搖頭。他明白自己拼不出這個字。

他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看過這個字。

只有一個人，曾經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過。

他跪在地上，跪在虎於面前，顫抖著手開始拼字。

虎於高高在上的看著少年開始動手。他手撐著臉，看著少年的眼神從冷漠，到不解，到詫異，看著少年艱難的開始拼出明顯不是「永遠」的字。

我愛你。

悠開始搖搖晃晃的向後退。

一步。

兩步。

「悠！！！」虎於大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反應，甚至不知道自己喊的是誰。「亥清悠！！！」

不知為何，那名少年正在對著自己微笑。

那個微笑，就像在預告黎明般的燦爛和純真。

像是不曾有過任何痛苦一樣。

像是真的很愛他一樣。

三步。

虎於從王位上驚起，下意識的往下跑伸手要去抓悠，卻什麼也沒抓到。

悠在他的眼前往後跌，跌進了湖水裡，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他在虎於面前化為了泡沫，散落在水面，然後一點一點的開始消逝。

什麼也沒抓著，重心不穩的虎於就這麼順著跌進了湖水裡。那是他生平第二次落水。

理智之湖沖刷掉了嵌進他身體裡的鏡子碎片。他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卻清晰的想起了自己深愛著的人的記憶。

不斷往下沉的同時，他又等待著，等待著會不會，有一雙熟悉的小手將他接住。

他遲遲等不到那雙手。但是溫暖的湖水和泡沫，卻又平穩的逐漸將他接住，彷彿要將他擁入懷中一般。

……他不該醒來的。虎於絕望的睜開眼睛。

他應該就這麼沉入水底，跟著戀人一起進入夢鄉。

但是理智之湖畢竟終究是為了他而運作的湖，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讓他溺死。

短暫失去他控制的宮殿，竟滲入了一絲黎明的陽光，溫暖的照在我愛你的字樣上。

這三個字開始在陽光下融化。他伸手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恢復那些字，最後卻默默的放下了手。

一旦碰了，那就不是悠的字，而是自己的了。

結果倒頭來，他連悠最後給他的字都沒能守下。

他想起了悠最後對他的微笑。那個笑容是如此溫暖真摯，虎於知道接下來的一生他都無法揮別那剎那間的記憶。

像悠的笑容般滲透進來的那抹陽光，逐漸將我愛你的字樣完全融化，潺潺流進湖水當中，和泡沫一起折射出耀眼但寧靜的色澤。

不是什麼顏料可以刻畫下來的顏色，就只是虛無飄渺的光而已。

「……我也愛你，悠。」

永遠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