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诌锦香亭(第十二回)

胡诌锦香亭(第十二回)

惠鱼

第十二回 戏幽欢玉萧暗品 惧离情执念横生

全州村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前年孤身一人跑去长安打拼的李家独苗苗回来了,还带了一大担子的虎皮熊胆等物,在村里做起了大买卖。独苗苗没什么文化,却颇有经商头脑,这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还与周边的县城建立了贸易合作伙伴关系,端的是腰缠万贯、前程似锦。第二件事,是近来新上任了一个村官,据说是南方来的少爷,在长安考了功名来的。这村官姓文,和那些个白面书生不同,他皮肤黑黢黢的,一看就是个亲近大自然的样貌,村里那些种地的老农们都觉得他亲切,在市场里卖菜时都给他便宜几分。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不多久一年便过去了,独苗苗的生意越做越大,把兽类周边的生意做到了与省城接通的程度,只是不知为何,却迟迟未搬到省城去做更大笔的生意;村官的官运也越来越亨通,虽然在吟诗作对上是个草包,却颇有治理政事的天赋,把全州村越做越大,甚至升级成了县;而县里人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尖。最近全州县的人们都说,李家独苗苗和文县太爷的关系有些奇怪,说是朋友,又常在公开场合装作不熟的样子;说是陌生人,又常有目击者在深夜看见他们彼此出入对方住所。县里人讨论了半天,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必定是官商勾结了。

某日某小吏为了某事特意到全州县太爷府上登门道谢,是时正是黄昏时分,眼见天色已晚,县太爷索性将他留在府上用膳。县太爷饭厅里的方桌铺有垂至地面的暗红色桌布,殊为别致,与平民百姓家中不同。小吏难得同当官的对话,不免有些紧张,在客座坐下时都小心翼翼的,腿也不敢往前伸,只拘谨地收在自己椅子下面。县太爷则放松多了,就座时还稍稍提了下他那头的桌布,将桌布摊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二人闲谈了一阵,多是小吏说着感激的话语,县太爷偶尔沉声应上一两声。小吏注意到这位官老爷说话时略带喘意,脸色飞红,想来许是患了伤寒,便暗自记下,打算明日再送几副祖传的药方来。这般说了没多久,侍女便将正菜送上了桌,只有一荤三素,外加一份小汤。这全州县经济并不发达,便是县太爷府上吃得也不好,伙食比起在金陵文家当少爷时是差得远了。只是有情饮水饱,因这县里还有自己喜欢的人,便是吃得再差,文大少也能一路忍下来。文大少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桌对面小吏的叨念,一面分心感受着自己下身传来的快感。他从前是个花花公子哥,现下则是全州县人民爱戴的道德标兵县太爷,但浪荡本性还是不改的,只不过比原来更隐蔽些罢了。桌下人被他教导了这般久,口技自然是很好的,温柔的口腔服侍得他很是舒坦,只是他犹嫌太慢,遂一手仍放在桌面上撑着脑袋,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正经模样,一手则看似随意地移到了桌布下面,先是看似温情地拍了拍那人滚烫的面颊,接着便毫无预兆地抓着此人的头发粗暴地带着他前后动了一阵,才又将手伸了出来,带着妥帖的笑意给对面恍然不知的小吏布菜:“多吃些,正长身体呢。”

眼看县太爷竟亲手给自己夹菜,小吏简直是诚惶诚恐,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了三分,应道:“多谢县太爷抬爱!小的其实已经二十有三,早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了,不过小的家中倒有个妹妹待字闺中,年方二八,正是青春的好时候……”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连忙掌了自己的嘴:“瞧我说的没轻没重的,县太爷是千金之躯,哪能同我们这些下人扯上干系呢!”

文大少在这当了一年官,已熟悉了这些阿谀奉承的套路,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笑,便算作回应了。比起这乏味的饭桌对话,他更在意现下正伺候自己下身的那人。既然在这桌下动作了这般久,想必也忍得很辛苦吧。这样想着,自觉是个体贴情人的文大少伸出脚来,用靴面摩挲起桌下那人的下体来。那人突然被这般搔弄,身子忍不住地发颤,竟带得桌布也跟着抖了几下。小吏全然不知桌下正发生着这么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戏,只愕然地盯着自己这边颤抖着的桌布出神。文大少见他这副神情,自觉有趣,笑道:“莫要担心,不过是我在桌下养了只小宠儿罢了。”小吏忙问:“县太爷也养狗么?狗是最爱吃这猪骨头的。”说着就要夹起桌上啃剩的骨头往桌布下扔,文大少笑着按住他的手道:“且住。倒不是狗,是一只难哄的猫儿哩。他素来不爱吃这些东西,我只每日给他喂些别的罢了。”小吏应诺道:“是,是,县太爷养的猫自然是和别人家不同的。”文大少笑而不语,小吏自觉尴尬,又找话夸道:“这般久也没听那猫儿叫上一声,看来是只调教乖了的。”文大少脸上的笑容明显更愉悦了些,顺口道:“倒算不上乖,偶尔也挠上几爪子。这是见有外人来了,才这般安静。若是放了没人的地方,叫得比谁都欢哩。”小吏不明所以,只道:“最近已入了夏了,这猫儿晚上还叫春么?”文大少笑得更开怀:“我家这只发情可不分季节,一年四季随处都能浪起来。”往常人养猫,必是最厌烦家猫发情的,不想这县太爷竟是不走寻常路,脸上表情竟还有几分享受。不过也是,若是都与常人相同了,又哪能当上县太爷呢!小吏只点头应诺了,二人又聊了几句别的闲话,眼见着一餐罢了,小吏怕耽误县太爷晚上加班办公的时间,赶紧起身要走,动作却大了些,一双筷子滚落到了桌子下边。小吏慌了手脚,忙弯下腰来想拉开桌布去捡,被文大少起身抓住手道:“不妨事,留给家中下人做去。阁下是个有才智的,以后这全州县的事务还得多麻烦你操心,哪能让你做这些事呢!”这一番话说得小吏飘飘然,自觉仕途有望,也不再仔细关注县太爷略显凌乱的下半身与方才撩开桌布一角时看见的几个圆润可爱的小脚趾,只是点头哈腰地走了。

送走了小吏,文大少方才转过身来,将桌布撩起,如逗猫似地啧啧了两声,招手叫道:“玟雨,来,出来。”桌下那人才终于得了机会从下边爬出来了,脸蛋红红,嘴唇肿肿,却是一丝不挂的李少侠。他刚从桌下爬出来,就一扫先前桌下那副乖顺模样,张牙舞爪地抱怨起来:“文晸赫,都是你出的鬼主意!他刚刚看见我了,怎么办?”

文大少嬉皮笑脸地将他搂在怀里,贼手从他的脊骨一路往下摸到某处要紧的地方按揉,同他咬耳朵道:“放心,他没见着,何况便是见着了也不敢说的。”接着便又将手指伸到李少侠柔软的身体里面不时插弄起来。

自从荒野那一别后,文大少便打定了“得不到心也要得到身体”的主意,拿二人的秘密情事作威胁,一再勒索李少侠同他发生肉体关系。原本李少侠武功高强,若是直接将文大少一刀杀了,那便什么麻烦事也没有了。无奈他却是个讲道德的,只道文大少罪不至死,不愿枉杀无辜,结果第一回遭胁迫时就中了招,又因第一回留下了偷情证据而不得不干了第二回,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后这种下流的关系便越发频繁,一路维持到了现在。李少侠是个心高气傲的,哪肯一直被文大少这般勒索?不久后也动了彻底反抗的心思。只是文大少手上掌握的证据实在是太多又太要命,若是传给了第三人知晓,他李少侠的名声便立时毁了;偏偏很快文大少又对这堆偷欢的资料做了保险措施,保证了自己一旦遭遇不测,这堆材料就会自动发布出去,李少侠便更是无法同他脱离关系了。是以李少侠虽在心里恨得银牙咬碎,也只得顺从文大少的意思,做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娃娃。无奈文大少又是个爱得寸进尺的,头一回胁迫李少侠时,只说叫他被自己做上一晚便罢,结果后来却越玩越大,极尽了各种调教的法子,今日甚至还叫李少侠全身赤裸地跪坐在桌下当着外人的面伺候他,其禽兽程度比起当年在长安城里辣手摧花的朴淳津都更胜一筹。现下小吏走了,文大少吩咐了下人不得进来,便又开始以欺负李少侠为乐了。经过了这一年余的厮混,他对李少侠的身体很是熟悉,轻车熟路地就探到了内壁的敏感点上,还坏心地用指腹在那处按着打转,惹得李少侠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喉间的呻吟也因此跟着带出了些脆弱的哽咽声。文大少喜欢他这副动情的神态,尽管心知李少侠恨自己恨得入骨,但床笫间李少侠因生理快感而流露出的这种眼波含春的神情,却常给文大少一种自己正被爱着的错觉。或许是后边被手指侵犯得太过,李少侠站也站不住了,只得身子前倾倚在文大少身上,把一张通红的脸儿埋进他衣襟里去,呜咽的声音也朦胧起来。他本就生得身材娇小,这番动作下来便更像是只蜷在人怀里的小猫。受到了这副温顺模样的蛊惑,文大少也难得卸下了私下相处时那副地痞流氓的伪装,忍不住坦露心迹,像个真正的爱人似地温柔呢喃道:“玟雨,那些下人都被我屏退了,你便是不这般忍着,也不碍事的…”李少侠没理他,只是犹自忍着,抓着他前襟的手也更用力了,指尖都泛起了月牙白。“好乖…”文大少心里怜爱更甚,手上动作也停了,只捧起他的脸在眉间亲了一口,温声哄逗道:“四周没人了,叫出来也没关系,听话。你这样忍着,不难受么?”

“不,会被发现…不是说好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吗…!”李少侠摇着头,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坚定:“你之前分明答应过我会保密的,万一他们说出去,又把这事传到别人耳朵里,我…啊!”他被惊得低叫一声,原来是文大少猛地将他抵在墙上,直接插动了起来。“你他妈怎么又、突然…呜…疯了吗,混账…”他的嗓音随着身下的动作而变得越来越高昂,文大少听在耳里,只觉又是开心又是难过,方才的温情一扫而空,反而胯下更用力了,像是发泄似地抽动着。“保密,保密,又是保密…呵呵,既然说了要保密,你还叫得这么浪,是想要把人都给招进来吗?”

李少侠连忙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偏偏此时文大少又故意放开了搂住他的手,只掐着他的腰间将他按着顶弄,李少侠的上身在墙体上一蹭一蹭的弄得脑袋发晕,只得又用手紧紧勾着文大少的脖颈固定身体,嘴上没了东西遮掩,便是再怎样咬紧了下唇,也抵制不住从自己喉咙里冒出来的那堆浪荡的低叫声,只觉得身上又是痛又是舒服。“轻点、你…啊…不怕我们被人听见么…”他不知怎的,只觉今日的文大少比平时撞击得更加用力也更加猛烈,而刚刚那双刚才还浸着似水柔情的眼睛,此刻也只剩下疯狂的欲念,看得让他心里发慌。果然,只是肉体关系吗……李少侠闭上眼睛,只随着被侵入的节奏急促地喘息着,迫使自己忘掉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本来…本来就该只是肉体关系才对,自己喜欢的明明就不是他……只是被胁迫的而已,只是以保密为前提而存在的肮脏的关系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文大少的动作越来越快,李少侠的身体也越绷越紧,嘴里叫得越发胡乱了,两只手也死死攀住文大少的肩膀,还真如猫爪似地抓出了两道血痕来。

许是背上的痛楚叫文大少清醒了一些,他这才发现自己先前竟在李少侠的腰身上掐出了淤痕,连忙松了些力度,也不再像方才那样狠地顶弄了。他能感受到现下对方臀部对他煽情的迎合,那双盘在自己腰间的腿也绞得紧紧的,怀里人脸上的神色更是春意盎然,好一副求欢的姿态。“刚才不是说不要叫么?现在却叫得比谁都放肆。今天早些的时候还做出一副贞烈样子,恐怕现下若是停了,你反而还会求着我上呢……”文大少一边抽送着,一边说着讨人嫌的浑话,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与其说是李少侠的身体越来越离不开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李少侠。他答应过李少侠会将这关系保密,是以二人平时全装作不熟的模样,偶尔在公共场合遇见了,李少侠冷漠的眼神也常如利刃般在他心底狠狠剜着;而只有在现在这种时候,这种最赤裸也最低贱的时刻,这人眼底的冰霜才会融化成一片春水。也正因此,他才如此享受与李少侠偷情的时刻,疯狂地迷恋着李少侠因为他而动情的样子,徒劳地追逐着那种短暂的被爱着的错觉。

“玟雨…李玟雨…”他喃喃叫道:“玟雨…”好像多叫几次,这个人就能变成自己的一样。而李少侠本人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一声声狼狈的祈求听进心里去呢,他却不敢去想,甚至不敢去看李少侠的眼睛。或许每一个无望的情人都是跪拜在神祇脚下的信徒,做着明知毫无意义的供奉,只想求对方施舍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对于文大少而言便更是如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提出胁迫的那一刻起,李少侠就注定是会恨自己的了。但他宁可他恨他,也不要他忘掉他。他不是一个好信徒。他受着神的憎恶,把兽性的交媾当做是与神祇沟通的仪式,还越来越想要独占神的恩宠,想高举着双手大声告诉街上的每一个人“他是我的”。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的神明不喜欢这样,因为那个人也在心里构建了另一个人的神龛。

做了不知多少次,李少侠才又在这府上昏昏睡去了。朦朦胧胧间,他听到耳边好像有人叫些什么。但今天折腾得实在太过,李少侠疲惫得连小指头也动不了,更别说去回应了。又等了一会,见李少侠始终没有答话,眼皮也一直沉沉盖着,身边那个人才又放心地同他十指相扣,一边吻着他小小的手,一边低声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我会保密的…我会保密的……我很好骗,只要你愿意骗我,我就愿意相信。只要你能和我继续,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你能和我继续……”他轻轻把头靠在李少侠的胸口上,感受着那里的跳动。虽然每次李少侠来他府邸时都不会佩戴任何饰物,但他知道,这里是李少侠平时挂着锦囊的地方,是离他的心最近的地方。他把耳朵紧紧地靠在那里,扑通、扑通,是那人温暖的心跳声。明明只隔了薄薄的一层皮肉,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永远,一辈子也走不进去。他的心在别人那里,他的腿却长在他自己身上,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弃他而去,逃回长安去找他喜欢的那个人,那自己一定,一定……会活不下去的。他要想个办法,把他彻底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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