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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壁炉中的火,纽约寒冷的冬天终究得靠这个渡过。它的边缘泛着橘红色的光,中心则是白色,在柴木上方安逸的摇晃着。他心里时常有个疑问,为什么将手置于上方,靠得太近却造成双手的疼痛。一次赛蒂雅与他沉默的进行烤火,他趁着继母不在的时候发问,她用瞪大无神的双眼看着他说:因为你靠得太近了,卡尔,所以会被烫着。

多年以后,他能烤火的机会越来越少,逐渐把这个未成形的疑问抛之脑后。但波文先生总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问题,为什么当一个人太接近火的中心,那光亮会占满视线,他的身体却会因着承受不了而浑身发痛。他习惯疼痛,却不代表喜欢它,然而他终究是那么的寒冷,冷得足以不顾一切的靠近那个温暖。

十岁时的卡尔还懂得恐惧,十五岁时他能面不改色的让疼痛落在自己身上,二十岁的那天则学会了交出自己的皮带。他的衣服永远是剪裁得宜的立领衬衫及滚着白边的黑外套,那是遮掩伤疤的最佳道具。继母玛丽为的是在收养之家定期盘查时,能得到一个优良寄养家庭的评价,并且向外界展示外表华丽的假像;而卡尔仅仅是为了保暖。

当然,他懂得做更多事来达成目的,例如让较大的伤疤出现在手背或掌心,玛丽便不得不满脸厌恶的将他的手举起来,塞进黑色手套里面;如果他趁机低头,脖子上的红色痕迹能让他在几天内获得一条围巾。比起暴露在纽约寒冬的大雪下,用一点伤痕换取衣物是他依循本能的决定。

慢慢的他不会试图去说话,或许也不再言语。这个世界没有将聆听者放在他的面前,所以他放弃可笑的言语,正如世界轻而易举的抛下他。沉默与冷漠将会成为他与世界的缓和区,最后变成整个的世界。

他忘了从哪天起,赛蒂雅开始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看。她叫他怪胎。这能得到玛丽的赞许。于是她变本加厉,替继母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为了多一点的晚餐及休息时间。失去了赛蒂雅,这次他没有人能够发问了,莫蕾太年轻又过于胆小。这个家的人都在依循本能行事,如同荒漠里的拾荒者。

卡尔想要知道,有没有任何一种形式的光,他能不怕灼伤的靠近,在照亮自己伤疤的同时还令他温暖。没有,脑内的另外一个声音回答,你只会因为靠得太近而受伤,像一直以来那样。波文先生,继母玛丽,赛蒂雅,宗教复兴会,魔法世界。

没有了,世界上没有那种光。这世界上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只会令他无端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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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斯•波文在床上惊醒,他无法在第一时间确认自己身处何方,直到抓紧了床边的魔杖,才敢大口地喘出气来。即使它中间裂痕已明显到无法准确施法的地步。

那名邪恶的巫师并未照传统意义的囚禁他。他将他软禁在一个什么都有的房间内,唯独将魔杖从他身边抽走。巫师每日都会前来,他不急着让波文臣服于他,也不曾强迫他做任何事。他优雅的不像史上最危险的人类,但波文清楚眼前的男人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除了说服他成为他的信徒以外。

“你知道我拥有许多东西,像是大把的时间,波文先生,这么顽固就好好想想为什么我能替代你这么久而不被发现……因为他们从来没‘认识’过你,这也是我做的比他们都好的地方。”巫师在他眼前变成自己的样子,他的变身术完美无缺,“试着想想看,如果有天他们找到你在这里,毫发无损,连摄魂取念都没有经历过,他们会怎么想?”

数天后巫师被抓。失去魔力供应源,屏障的房间终于被魔法师的同伙发现,他们救出了他。波文永远不会忘记当他走出那里,所有巫师和女巫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猜忌,无人能确定消失长达几个月的部长没被策反,或一切都是串通好的局。某种方面而言他确定那邪恶巫师赢了,他成功的在他和整个魔法界间种下互不信任的种子。又过了一周,他收到停职调查的处分。他曾经的下属,蒂娜,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清,他知道她相信他,却信得毫无根据。

波文闭上双眼,让魔力像翻倒的水一样,充满了整个家。他清晰的感受到男孩的存在,并用那力量来回刷过他瘦弱的身躯。卡尔在瞬间惊醒,波文便立即收回布满屋子的灵力,一点也不剩。他不会提及这件事,那沉默的男孩也是。卡尔这个名字和他没有任何连系,他们对对方确实一无所知,他仅是暂时收留他而已。

他没有再次入睡,与巫师长达数月的谈话持续在脑内盘桓。起身踏出房门的那刻,卡尔抬眼对上他的,接着像碰到热水似的弹开。波文始终读不懂他,明明将所有纸本报告阅读完毕,并亲自走访大街小巷,甚至是到了一切开始的那个家──如果那片废墟依然能那样称呼的话──却依然不懂他。

眼前的男孩太过麻木,他将自己脆弱的心包覆在同样易碎的外表下,彷佛连摇晃都会使白骨划裂肌肤,在身上留下无数伤痕。他甚至无须伪装,脸上标志性的面无表情便足以慑人心魄,那是长年的抑郁与纯粹阴暗汇聚而成的产物。他闻起来如烟硝,或是一些更加深沉的东西。海洛因与酒精,与无法自抑的坠落。

而波文再也找不到其他方法来理解他了。他无意用强迫的方式让男孩坦白,同情驱使他让他住进自己的屋子,巫师的血统让他会做任何帮助他的事情,但男孩终究得靠自己打开锁紧内心的大门,让谁走进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也给像是永远不会有反应的卡尔一杯。

 “……谢谢。”

出乎意料,波文略为睁大了双眼,听男孩对他说话。看着波文细微表情的变化,他像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既有点失措又如放弃一切反抗、异常顺从的低下头。浏海的阴影罩住那双无神的眼睛。

 “在这里你不需要这样,卡尔。”他坐在沙发的另外一边,让自己深深陷在里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不晓得男孩听进去多少,但只要开口,必定有被听进去的可能。只要他肯继续说下去。蒂娜这样告诉他。耐心和时间,这是卡尔最需要的两样东西。也是波文花了一辈子学习的东西。

卡尔将棉被往后拖拉了一点,留给波文一个绝对称得上舒服的个人空间。但他依然没有睡着,手中揣着那杯热水,直到它逐渐发凉。天亮了。他将寒气吐入纽约的清晨。

他转头,发现卡尔的眼神飘过自己,带着一晚没有睡好的惺忪。他知道自己光是存在就让他紧张了,太紧张以至于在那漂亮的眼睛下浮起一圈青黑。这并非波文破例让男孩入住的本意,他比一个星期前更加消瘦,他们之中像隔了一堵高墙,期间却谁没也没有试图推倒它。沉默只让它不停向上增长,厚实那堵墙。

卡尔知道波文正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打量着他,这令他产生形同赤裸的恐惧,特别是这个男人的面孔在一个月前还被做为欺骗他的工具。那些带着亲密意味的触碰,还有讨好的言语,全都变成记忆里熊熊燃烧的火苗,只会带来疼痛。而他是如此习惯而屈从,以至于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这个他不熟识的波文靠得很近,他只怕再近一些,会听见自己心中所有黑暗的秘密,那些讯息会像绑在老鼠身上的信件,从缝隙钻出隔绝内心与外界的高墙。

“卡尔,看着我。”卡尔立即按着他的意思对上他的眼睛,波文却看见他眼里的某一块正在死去。他有近乎无数个谈判招数,然而看着那对让人打从心底想要怜惜的黑色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将他扣进自己称不上温暖的怀抱中。即使他并非喜爱肢体接触之人。

 “先、先生……”波文能感受到卡尔颤抖得大力,似乎想逃脱,但他不停地来回抚摸他的背脊,轻轻拍着卡尔僵硬的身子,直到他们贴的毫无缝隙,波文绵长的心跳隔着衣服强而有力的跳动着,他的躁动才奇异地平息下来。

他最终只是温顺的将头靠在波文的颈肩,轻轻嗅着领间刚洗净衣服的香气,以及他身上自带的味道。不论他是真是假,那始终可笑的让他安心。波文先生一直是他永远不敢多想的梦。尽管经历了欺骗和背叛,男人在他心里仍拥有着无可撼动的地位。

 “先去洗把脸,我弄些早餐给你吃。”环绕在身上的手臂正在抽离,卡尔类似眷恋的朝那个方向倾斜。他闭起眼,试图再次将所有东西埋藏在顺从的面具底下。这很好,展现最无伤害力的行为,如同海绵一般承受所有事情,波文先生不会对他感到厌烦的。只要他安静得像是个人偶,只要他像交出皮带一样,轻易地交出自己的全部。

卡尔站在厕所沉默的洗漱。

他不由的回想起上个月的种种事情。那名邪恶的巫师化作波文先生的样貌,亲近他,爱护他,只为了使他无条件敞付所有,贡献出体内的强大魔法力量。卡尔在黑暗的边缘游走太久,以至于单单尝了一丝温暖,都心满意足。他痛恨巫师,却对被盗用外表的波文先生慌了手脚。

波文先生收留了他,无视所有反对的毅然决然。

他注意到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既贫乏又无力,眼底积了一圈青黑,浏海过长而开始扎到眼睛,不得不向两边拨去。略为宽松的领口下是逐渐变淡的伤疤,最后一次的鞭打是一个月前,比任何成长时期经历过的间隔还久,之后也不会再次发生。他确定波文看见了,因为男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晦暗,卡尔有些懊恼,所有的扣子都该被扣好,牢实地将身上的秘密掩盖住。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卡尔慌张的将胸前的扣子扣上,情急之下把事情弄得一蹋胡涂。

 “你的扣子扣错了……嘘,这不必须。”波文将手指放在双唇前,阻止卡尔几乎要从嘴边溜出的道歉。卡尔在一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连呼吸都轻盈的要命。他不敢有任何移动,乖巧的让波文将扣子一个个解开,旧伤完整的暴露在男人面前,他的眼神变得如先前瞥见时晦暗,但他没有多问,因为每多问一次都是全新的伤害,是对受害者最无心的谴责。

蒂娜事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他,需要对男孩做些补偿,他活着的时候太辛苦,要不是把最后一点运气用光,早就死在当日无差别的攻击下。

“你在逃避我,卡尔。”波文施了一个法术,注视着痕迹随着手掌移动的方向慢慢淡去。卡尔胸前细微的毛发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在他移动到锁骨时特别明显。他的肌肤因紧张而泛红,掌下的脖颈却是如此纤细,只要一个咒语就能结束掉他的生命,但男孩没有犹豫地向他交出了自己最脆弱的部份。

卡尔闻到波文指尖残留的奶油香气,一丝一丝的传入鼻中,然后他听见水龙头滴落的水珠,烤面包机自动弹起的声响,风卷起窗帘的摩娑声,客厅时钟滴答答的转动。整间屋子如同停止了下来,如此安静却又震耳欲聋。他想起快记不得的童年对日常的想象,一个不会令他无端疼痛的世界,放在身上只会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双手。

他不一样,比起那位假扮的男人,眼前的男人在沉稳高贵的气质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他的动作确实而不急躁,没有带着刻意讨好的意味。波文将他的扣子扣回去,用着自己的步调,顺便抚平了衣服上的折子,一切如此自然。

 “……波文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卡尔用着介于试探和过份小心的语气说,他的声音很小,而且沙哑,如果波文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浮现,他会立即依照本能察觉,然后否认所有曾经说过的话,变回那个拥有无法响应的空白眼神的孩子。但他无法抑制内心的声音大声叫嚣,教我,请告诉我该怎么做。还有希望那好看的手指永远包覆住他,因为他是如此需要这些,渴望的浑身发痛。

 “也许一句道谢的话是不错的选择?”波文在他面前露出的表情与先前无异,看起来高贵而有些疏远,但一向敏感的卡尔发现他略为挑起眉毛,带着那个阶级男人独有的调侃表情。收到一点几乎称不上赞美的鼓励,他的内心却泛起一阵意外的喜悦,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谢谢,波文先生。”卡尔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眼波轻轻流转,如一只羞却的兔。

波文没有预期反馈来得如此迅速。

身为一个名门后裔,纵使有出格的个性,也会被自动截掉多余的部分,重新塞回那个框架内。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幽默和坚持,却被解读为对事情的挑剔与名门血统所致。对拥有高贵血统的人来说,人们倾向于将姓氏摆在名字前面,下属一律称呼他部长,外人则是波文先生,不直呼本名。

在少数时刻,波文感受到眼前的人在和‘真正’的自己说话。比如他唯一且高傲的上司,希瑟•特莱休斯喜欢毫无形象的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挑三拣四,出色的马修•莫里恩千里迢迢寄信来纽约,只为了抱怨他不务正业的弟弟,却没有一位如同这位美丽的男孩一般需要自己,像是将本名置于姓氏之前,为他的一点举动而紧张,为他的触碰而不可自抑的颤抖,为他放在重重包装下的赞美而欣喜若狂。

这种感觉是陌生却容易沉溺的,波文未曾有过以全然依恋作为基础的关系。他拥有过许多情人,他或她们各自拥有吸引人的地方,波文一向不介意大方展示那些足以作为勋章似的奖杯,或成为对方在社交场合最亮眼的炫耀。那些终究因着时间而逝去,但男孩看他的眼神,如此想要接近,却又害怕如此接近,他手中没有任何资本,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自己。

“叫我波文。”波文的声音变得轻柔,他抬起手触碰男孩的脸,沿着他苍白的肌肤向下抚摸。卡尔注意到他的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周围的虹膜较浅,令人意外的带着深绿的色泽。这是他不曾注意过的,现在则因为靠得太近而看见他们。男人斑白的发丝,双眼眼尾的细纹,嘴角好看的弧度。一切彷佛被重新填上意义。

噢,意义。卡尔忍不住在心里叨念了这个单词几次。

“波文先──”但在男人撤底踏进他的舒适圈后,卡尔却什么也无法思考。他被男人吻住了,并没有积极的响应他,反倒像是小心翼翼的测试,担心着这次和先前有何区别,如果给予的情感是类似的,那有什么不同。波文吻得他没法分神,只能本能的将他拉近,紧密的贴在一起。他脑内发出类似痛苦的悲鸣:近一点,你能轻易进入我的脑中

卡尔发现自己绝望的产生会被理解的错觉。

任何一样东西,你渴望拥有它,它就盛开;一旦你拥有它,它就凋谢。(*Desire makes everything blossom; possession makes everything wither and fade.)

男人传递了细腻安抚的情绪过去,那是一瞬间惊叹于此等美丽情感,并且希望维持这件事情安好的黏着剂。他逐渐平息了这个吻,最后在卡尔艳得泛红的唇上留下一啄。他注意到男孩在事发后的不安与窘迫,像扇贝被强开了一角,期待又踌躇,最后停止在仿若无事的空白表情中,然而贴着单薄的身子,他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搏。

波文感受到自己的冒进与冲动,清晰而痛苦。他理解若扣合得太过紧密,眼前精致的男孩将会产生裂痕。他惊叹于这个年龄的自己,在一瞬间内竟然被单纯又强烈的依附给迷惘,他独身至今,见过大浪与惊涛,见过极好与极坏,却在大难过后,被最纯粹的情感给吸引。

“卡尔,我需要你集中精神,看着我。像除了我以外看不见别的东西一样。”波文说,然后奖励似的将手置于卡尔的双肩上,温暖逐渐递送过去,“对,你做得很好。现在仔细听我的声音,我现在需要你无条件的相信我,可以吗?”

卡尔虽然双眼直视着他,却有些迟疑。他的手心因着紧张而冒汗,握紧拳头感受到上方的湿润,卡尔有些难堪,他的双唇轻轻抖动着。

“你现在在非常安全的地方,无需为一切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而我会让你平静的长大,成为你该是的模样。”波文说,“你是个美丽的男孩,情感细腻纯粹是你的优点,现在是,未来也是。这是我最喜欢你的样子。”

“好吗?”波文喃喃自语一般的低声细语,“时间不早了,来吃早餐吧,我弄了些烤土司。”

男孩点了点头,波文后退离开他的舒适圈,并踏步出了浴室,留给他一个完整而隐蔽的自我空间。卡尔自恍神中转醒,他依循记忆中的动作軌跡,把身上打点干净,深吸了几口气后出了浴室。

波文家的餐桌不大,若椅子合理排列,最多仅能供六人入坐,可以见得主人平时没有会客的习惯。卡尔咬了一口吐司,馥郁的奶香在味蕾上扩散。他沉静的下咽食物,而邻座的波文则戴上眼镜,阅读起送报小弟放置于邮箱的晨报。

波文给自己斟上一杯黑咖啡,并在男孩的杯子内填满新鲜果汁。其间并未有多余言语,但波文明确感觉有些东西正在松动,仿佛上个礼拜厚实的墙壁,一砖一瓦的被拆解,只是它曾堆积得过于高耸,还需要太长一段时间去努力。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卡尔吃得比平时多了点,以往看似桌边装饰的橙汁,被细酌掉些许。波文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有一点空余时间。

“你对这东西有兴趣吗?”波文说,然后抬手示意他正在阅读的报纸。

卡尔闻言,反射性的动作是将脑袋低垂,双手平置于大腿上,以便接受无止尽的谩骂。他从来没在餐桌上被施以注意过,若有,也只是成为继母玛丽抓到那些‘懒惰’的把柄后的羞辱对象。他的思绪回溯到数年前的圣诞夜,他与赛蒂雅,那位满脸雀斑又瘦弱苍白的女孩,一同被指派了制作宗教传单的任务。

那任务如此简单,仅仅需要拿起剪刀,将印制多余的部份剔除就好。然而对前一天双手才受过创伤的卡尔而言,任何动作都将令他感到疼痛。他以本能换得冬日里御寒的毛手套,然而手套底下,却是连弯曲都几乎无法做到的双手。

女孩很快的完成属于自己的部份,她睁着无神的双眼,替继母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干涩的双唇开阖,说着你是如此的惹人厌烦,怪胎。

丑陋,不详,阴郁的如同徘徊在深巷内的恶魂。

 

波文弹了一记响指。

卡尔终于自回忆的涡旋中脱出。

波文不知道何时将手放到他的背后,轻柔地抚弄着他。他说,“我能念些上面的内容给你听。”

“好。”卡尔闭上双眼。

“科学家揭露最新的发现,他们以希腊冥界之神的名字,将近日观测到的星球取名为冥王星。这项事实令大众对于宇宙的兴趣提升不少,还让迪士尼公司以此为底,创造出相关的角色。”波文不疾不徐地念着上方的文字,他的声音尽量维持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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