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迭中的交錯與、

更迭中的交錯與、

《交錯與更迭》節錄


※排列未按內文順序、時間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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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堂本教練一應規劃的執行官,深津一成在遊覽車駛向山王時已找回狀態。

  日夜不輟的練習依舊,每次開口必是直指要點,榨乾所有人的體力連帶剝離敗績帶來的滯澀,逼出汗水一點一點沖去黏膩纏身的頹喪,超乎年齡該有的沈穩似乎不受比賽失利動搖,學弟們眼中的深津隊長就是魔鬼的代名詞,但可靠,領航也絕對值得信賴。

  聯手應戰湘北的同期幾名隊友隱約注意到深津在球場之外開口的頻率更低了些,默契地無人開口詢問,分在同間宿舍的河田雅史則是知道深津回房休息的時間遠比往常更晚,他沒有問對方去哪裡、做什麼,只是點名時會替其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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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時間推進,連同身高劣勢受評估的是善用身形和爆發力的抄截切傳,以及相對細緻的 控場能力,宮城良田抓住離開板凳的機會,獲得的上場時間還是很短,至少開始在賽事露面。同時胃袋悶抽的感覺又開始出現,雖然控制反應的機制還能順利運作,但他很清楚總有天情緒起伏會再次形成難以破解的迴圈。

  海水拍上腳跟的搔癢於午夜夢迴之際襲來,一天一點上湧,鹹澀在第一次被教練點為先發出戰那天壓過胸膛,和肯塔基大學的友誼賽開始前宮城良田久違地閃進廁所隔間。

  隨便吧。他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也不是沒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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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勝負對他來說激不起太劇烈的情緒,初敗的衝擊記憶依舊鮮明卻早不再抽疼的讓人停頓,更清晰的是在山王度過的時日。這種時候澤北榮治總是會忍不住提起筆,挑著有趣的見聞寫又炫耀近期新練成的技巧,翻出上封回信針對裡頭的山王眾近況或打趣或追問,紙張上勾勒的美國豔陽燦燦,無風雨也不見霜雪。

  最一開始是往學校寄給堂本教練,學長們畢業離校後則是改往深津學長手上寄,並不是每一次都會收到回信,收到的篇幅往往不如阿哲寄來的那麼長,有次收到的只有不同字跡散落紙面的招呼語,附上一張夕暮山景照。

  澤北榮治猜他們一定是跑出去玩了。沒有帶他,還寄照片來,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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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夏的嘈雜迅速消退,敗績帶來的浮躁幾近沉澱,深津一成在大燈滅去僅餘幾盞照明的球場上出手,空心入網的唰聲震耳欲聾,可能是太安靜了,他想。

  唰——

  又一顆球緊跟在後入網,深津一成沒有回頭,只是反手將自己剛納入掌控的那顆往後送去、撈落地彈起的球入掌,球體表面粗糙顆粒再度擦過指尖,然後在球遠砸進收納車的金屬哐當聲中,澤北榮治高大的身影奔行、蹬地、躍起,啪地拍夾住剛脫網的球,總是蓬勃到招搖的笑臉佔據視野。

  來一對一吧?深津聽見澤北說。理所當然得從未考慮過被拒絕的可能,就像盯準獵物就不會放棄的犬,一往無前的衝勁難見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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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決定時澤北榮治就知道追夢路必然崎嶇,但那又怎麼樣?想要的東西就邁腿去追、伸手去抓,有行動才有機會,況且澤北榮治自信定然能闖過。

  隻身踏上異國追夢路的少年一腔熱血赤誠滾燙,遠渡汪洋來到飛鷹展翅之地,橫在道路上的卻是濕木棘藤。心中湧動的熾灼尚不足以焚盡,熱血澆上激出淡灰霧氣,盤桓在前行的道路上,扭曲了更遠方的險阻。

  孤寂試圖在他身上植入忐忑拖慢步伐,纏繞畏恐使熱血失溫,靜待衝勁被耗盡抽乾的時機到來,欲將其拖入敗谷。澤北榮治不會說自己未曾心生疲憊,只偶爾會在壓頂雲層中尋找偶爾投來的無機質感凝視回憶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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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年深津大一,和同期隊友們在假期空檔應堂本教練的約,到場給予山王學弟們鼓舞——氣勢無形間施加的壓迫能形成不錯的推力,照深津定義毫無疑問類歸鼓舞。旁觀訓練時深津一成注意到路過訓練場邊的一顆棕色腦袋,標誌性鬈髮和印象中一樣蓬鬆透著股活力,一年過去,健康膚色的身軀沒長太多不過氣勢明顯更為精悍。

  再次交會發生於隱蔽之處。

  只是慣性往人潮稀少處走的深津又一次見到褐棕鬈髮,平直舒展的眉上移了極其不明顯的幅度,那人來這裡做什麼?這裡離湘北的休息處可有段距離。不打算因為一點小疑惑改變方向,深津一成按原本的路徑走進洗手間,又或許有幾分是出於直覺,如同一年前在球場上故意犯規的那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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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三分鐘。宮城良田捂住嘴巴,試圖嚥下積在口中的苦鹹唾液和異音。

  突地有敲擊叩上門板,熟悉節奏又像直敲在胸口,兩個一拍、兩個半拍再加一個一拍,震得他腦袋暈沉,焦躁卻奇異地略有平息。

  「你在緊張,贏了不高興ピョン?」果不其然,出現在門後的是猜測中的平靜面孔。深津一成,只有這傢伙才會無顧他人意願打擾因故關在廁所隔間的人,更精確一點,打擾和心因性反應對抗的宮城良田。

  明知故問,不然我是為了吸廁所芳香劑來這裡的嗎?宮城良田忙著壓下反胃感,草草砸去一個瞪視,大概還有:用山王應援節奏敲門你是魔鬼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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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要吃這個?」眼看那人的手就要摸上溫蒂漢堡的門,還隔著幾步路的澤北放聲喊人。

  剛來美國不久認識的也就同學和隊友,要不是那道聲線帶著熟悉的日本口音,墨鏡遮去小半張臉的青年根本不會回頭。

  「是你啊,怎麼了?」

  「第一次來肯塔基州嗎?」

  「啊?」搞不清楚話題跳躍的邏輯,宮城良田擠出疑惑喉音,下意識點了頭後被自來熟的人搭住肩帶離店門口,雖說他鄉遇同鄉但⋯⋯山王的澤北榮治,他們有這麼熟嗎?而且,「我們要繼續說美語嗎?」

  澤北榮治沒想過有天一道挑高的眉毛都能帶來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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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陷入狐疑錯愕和好笑混雜的情緒,薯條差點戳進鼻孔宮城才回過神,被澤北催促著互換了呼叫機號碼,又寫下學校宿舍收件地址,還得感謝作業截止線迫使對方帶了紙筆出門,不然只能寫在餐巾紙上。

  返程宮城良田額角抵在遊覽車窗,昏昏欲睡,斟酌幾許後對澤北榮治的印象保留活潑,回想見面過程猶豫加註時車子一個顛簸,腦袋被車窗彈開又撞回去,他拉起寬大的外套帽子罩住頭,雙手抱胸縮在座椅裡決定先睡一覺。

 至於澤北榮治到底是什麼樣子,也不是太著急拍板的事。


寄於混沌的疊加。

  途中過夜的汽車旅館地處偏遠設備老舊,只能說對得起低廉收費、可以將就,附設餐廳販售的薯泥和運動員只能從工作不看身材的社會人士手中偷咬的冰淇淋卻堪稱一絕,大清早趁人不備俯衝而下強叼走食物的大型鳥類某方面來說也是。

  只有宮城迅捷如閃電輕鬆護住煎雞柳,神情略有懷念地提及湘北周遭的飛天強盜,澤北摩拳擦掌問有試過能不能抓住嗎?深津則是抬眼側耳尋找襲擊鳥的蹤影。

  很快又一頭白頭棕羽尖喙淡黃的禽鳥飛馳直襲,興許氣勢使然,又或兩人行跡實屬詭異,宮城正思考這麼大隻是誰抓誰?預備犯忽地振翅半道轉向,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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