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p Report

我躺在床上，本来打算看着电视等叶子的效果进来。这时候还没有觉得任何叶子的效果，只是觉得身体开始变得舒服，但还是在正常没有飞叶子的时候的感受范围内。这时候突然之间意识到效果可能已经开始了，但是很不确信。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已经开始了，然后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开始之前没有喝足够的水，于是有一点点口渴，这个口渴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变得越来越严重，最后整个喉咙都在发麻不能忍受，像是在沙漠里要渴死了一样，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哑。颈椎最近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却越来越疼，像要断掉了一样，疼得发麻。感受像是在被积分，过去的感受会叠加到现在这一刻。细微的声音在耳朵里也变得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不存在的声音。认知能力开始下降，天花板上的光因为窗帘是稍微分层的，其实不明显，平时不会注意到，但是我的大脑告诉我是灰度本身开始分层了，像是视网膜信号开始量子化，而量子的尺度非常大到可以观测。突然以为灰色变成了彩色的，然后才意识到是电视的光。看着天花板颜色的饱和度也越来越大。觉得自己必须要移动，因为如果不移动，身体紧贴着床的地方的触碰感就一直在被放大，会慢慢进入无法忍受的范围里，于是我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和抖动，喘不过气，心跳也不断加速，感觉自己发烧了，开始害怕。因为没有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连时间都被放大了，就像没有流逝一样，一分钟的感受有时候远远长于十分钟。但是有时候又知道自己断片了。因为思维时间变得很长，我就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控制，因为我发出一条指令它要过上好长的思维时间才被反馈到动作上。然后我意识到这很危险，因为我大脑指令发出去有个延迟，它会不断发出这个指令，我做任何动作都会被放大好几倍。想要稍微扭头也会把整个头扭到不能再扭为止。因为这个延迟，我只能等身体动了再继续思考，因此时间也仿佛被量子化了。但是实际上客观上，我还在以正确的节奏做事情。

除了莫名其妙地对感受的执念，一切都被放大之外，一切没有注意的事情都会消失，都会旋转。物体都没有在旋转，旋转的是感受，概念还有世界观。比如我把手压在了身体下面，如果我不注意它它就会消失，就会变成别的东西。一旦我没有注意，世界在我的世界观里就不再是真实的了，时间在我的世界观里就不再是流逝的，我做的事情也变得没有任何的后果，因果论仿佛不存在一样。但是我意识告诉我我必须要逃出去，不然我会永远地被留在这里，因为时间对我来说不会再流逝下去，即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秒，但是对我来说过了十分钟，就是真的十分钟，如果时间变成了一年，对我来说就是我真的要在这里留一年了。我的理智还在，所以我在分析发生了什么，试图让自己逃出去。但是我很难掌控自己，很难保持自己在世界的位置，所以非常害怕。我也不敢睡觉，我怕我睡着的话我就会停在这一刻，就出不去了。停在这一刻，我就死了，如果我的意识不流动了，时间对我来说就不会再流动下去，我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我开始发现了重复的 pattern，世界开始变得递归起来。大部分是因为幻觉，我想象中自己做了自己没有做的事情，然后猛然醒来意识到是幻觉。但是现实中也在开始重复，因为我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到的情景一直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电视屏幕开始放屏保，它本身是可能重复的，也可能是因为感受到的时间变长了。幻觉和现实开始重叠在一起，每次发现重复都不知道是自己从幻觉中醒来还是现实中发生了重复的事情。于是自己仿佛不断醒来，很小的一段时间就会醒来一次。更糟糕的是「重复」这件事情也在被不断放大，就像其他的一切事情一样。我的身体的抖动慢慢地变成了「重复」的一部分，于是我梦中醒来的时间的尺度从一开始的几十分钟，例如自己跑出去玩。到几分钟，例如觉得自己爬起来跑了出去在客厅里，醒来（又或者这件事是真实发生了，只是我自己返回了卧室）发现自己在卧室里。到几秒钟，例如觉得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可能因为我身体不能承受又躺下了）；例如觉得自己写下来了什么东西但又仿佛没有。到不到一秒钟的身体抖动。这一切里有些是幻觉，有些是真实世界里的重复，但是我没法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这个感受完全刷新了我对「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的理解。而且这一「重复」不是天然发生的，大部分是我身体自动创造出来的，比如抖动，比如我在疯狂眨眼睛。我一眨眼睛就可以看到不同的未来的分叉，不眨眼睛的话就可以稳定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虽然不眨眼就会暂时收敛在一条世界线上，知道现在发生的的事情是真实的，但是不眨眼这个动作太过困难，反而是眨眼更加轻松。在这个世界里，做任何事情或者不做任何事情都变得无限困难。

整个世界在我眼里变成了一颗树，我在看到未来的可能性，从尺度长的到尺度短的，有些是因为幻觉有些是因为现实的重复，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每次我都像对着世界可能性的树做遍历，直到从幻觉里醒来或者看到一个重复的 pattern，我就回到根节点从另外一条路径继续走。我不知道哪条路径是真的哪条路径是假的，在真的路径里，我做的事情真实地影响了未来，但我也会突然醒来像是没有发生一样。而在假的路径里，我会突然醒来。而我没法分辨，因为醒来可能是因为在真实里发现了重复的 pattern，或者是因为幻觉。世界仿佛一直在随机收敛到我的幻觉或者行为里。因为我不知道哪些是真实，为了逃脱我不得不重复地做同样的事情，确保其中有一次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印象很深的在这期间我看了一眼电视，屏保回到了可能是之前可能是真的没有流逝也可能是思维变得很快，但是还是同一个地方。就像是在做一个深度未知的深度优先搜索，在当时我写的是「迭代加深搜索」，但是不是很准确，因为限制的深度不是固定的。我还描述成了「蒙特卡洛树」，似乎更加准确一点。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必须要让这个搜索栈溢出，只有栈溢出了我的时间才在继续。

但也因此我不敢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特别是可能带来危险的。因为这时候我看到的未来只有躺在床上而已，看到的最坏的未来也不过是在床上而已。但是我如果站起来，我就觉得自己的世界线会产生太多的分叉，我可能会站起来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虽然会看到的那个未来可能不是真实的，但是它又可能是真实的，而我无法分辨。因此我就干脆放弃了爬起来。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害怕自己在从世界里不停掉出去这件事，不停掉到另外的分支上。这件事可能是因为我的短期记忆被随机地连接到了之前的某一个点上。有点像时分复用的精神分裂。有的我很害怕，有的我很好奇，有的我很崩溃，有的我完全无所谓。我是哪个我完全取决于我所在的世界线。它们不是连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也毫无道理可循。我分叉出了两个我，一个我害怕，一个我不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从这里开始认为世界是对称的。我又突然觉得对称这个概念有时候重要，有时候不重要。那时候我可能构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世界观，然后有些有帮助有些没帮助，我得选有帮助的爬出来。

我观测到的世界似乎一直没有流逝；每次重复观测到一件事情都可能是因为自己做梦了，也可能是因为重复了；不知道什么发生了什么没有发生；不知道时间继续了或者没有继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永远停滞在那一刻走不出去，如果自己不逃出去，就像如果我不移动的话身体触碰床的感受就越来越大一样，我就永远困在这个梦境里面了。

最后我通过三条世界观让自己在世界里稳定下来：时间是流动的，我才知道自己能出去；因果论是存在的，我能相信自己承接着过去；世界是真实的，不管是不是幻觉都假装是真实的——构建的顺序是迭代的：如果我不相信世界是真实的，或者我觉得只有一个分叉是真实的，时间就不会流动，因果论就不存在；如果因果论不存在，我就逃不出去；如果时间不流动，我就会永远停滞下来，世界就对我来说都是假的了。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世界观都要从头从最初开始构建，我要从头理解这个世界才能 survive 下去。即便我一直念着这三句话，我直到很后来才能相信刚刚发生的是发生了的，是真实先后发生的，而不是又一次幻觉，不是又一个分支。我只能记住三个东西，所以我其实是从最简单的东西开始构建，然后三句话三句话推理出最后这三句，但是中间的过程已经不记得了。

我需要不断确信这些话才能让这三句话一直留在我脑袋里，不然它们会 fade away。比如我需要确信至少现在的这个分叉里，我是承接着什么样的过去，从而相信因果论是存在的。我通过看时间，发现它跳动了来确信时间是在流逝的。最难的一件事是我没法相信现在的世界是真实的，我只能逼迫自己相信一切是真实的来做任何事情，在无论是幻觉中或是实际中都按照这是真实世界的理念继续做。但是事实是我很害怕自己没法让自己稳定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如果不稳定的话自己会掉出去，到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未来树里的另一个分叉。那时候那个分叉对我来说就才是真实。这些确信会慢慢地流失，因此我需要不断地询问来重新相信。之后，时间又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短，几个小时仿佛瞬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