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商逮捕案結案（1/2）

    這件案子從一開始就不大對勁。

    就像無論如何握緊手中的沙子，仍舊會有些零碎的東西，一點、一滴，在無法掌控的狀況下漏出掌心。

    也不是第一次遇見的狀況，倒不如說，習以為常。

    這樣吧，我們先重新梳理脈絡，沿著拼圖上、人為切割出的幾何曲線尋找線索、拼出答案。別從邊邊角角開始，像個不會玩拼圖的愚者，既費時又耗力。

    記住，你手邊有不只一副的拼圖，其中任何一塊都可以安置在拼圖板上，它們同時也能被你捨棄、置之不理，因為重要的只有拼圖板上的答案，那『唯一正解』。

    三心二意的結果不是讓你吃足了苦頭嗎？

    ——若雙手都打上石膏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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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密文件被又十郎藏在十紋，是個異常嚴重的問題。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多想，又十郎其實有能耐自行規劃這一切，但先後有了假海賊和廢船裡的歹徒礙事，讓他不得不這麼懷疑。如果真的有內鬼協助又十郎一連串的動作，那麼他得先去證物保管室一趟才行——在文件被有心人轉移之前。

    遣走小川睦目之後，椎名順著路小跑，證物保管室離這裡有些距離，這下必然是趕不上晨會的，既然如此，不如先路過辦公室知會一聲，讓他們心裡有個底。

    「小早見大尉？你來得正好，我——」步下樓梯之後，椎名先是遇見了小早見，正想提起火場的事情哪知道卻迎上怒氣沖沖的人。

    「你有休息嗎！？」

    「......啊？」

    「三更半夜去港口打架弄斷手？現在是沒人管你了是不是！？？」

    皺了皺眉頭，椎名才看到跟在小早見後方的廉謙無辜的聳聳肩，看來是他把事情一起向自己長官匯報過了。

    我沒休息嗎？我有吧？是吉野那個混蛋害他後半夜起來勞動的！

    質問般的語氣，到底讓椎名有些心虛。眼前的人領隊進入黑小路抓又十郎只受了點輕傷，自己救個人居然摔了慣用手......好吧，有些丟人。但他這個人臭脾氣仍舊不改，左手搭在石膏上仰起頭理直氣壯道：「就合作案的配置來說確實沒人管得動我。」這是事實啊，原本管得動的跟他鬧翻了，另一尊大佛根本連影子都沒再見過。

    小早見氣得跳腳，以前這個人做事不管不顧也罷，總有人攔著他，現在的椎名卡在一個三不管的位置，居然還這麼亂來！說好聽是自由，說難聽點就是沒有靠山，出了事不但沒人擋，第一個就會被推出去。

    沒了辦法，小早見正想著要找戰情隊長告他一狀時，一個沉穩的聲音便從後方傳來：「那我管得動嗎？」

    「少、少佐！？」

    從第一天會議之後就沒再出現過的長官毫無聲息的現身，儼然一副要查勤的樣子，三人驚訝之餘仍不忘向對方行禮，少佐簡單頷首後笑笑的將視線轉向椎名，「椎名中尉你去休息吧，既然人都抓到了事情會好辦一些。」

    「可是我這裡——」

    「何事比傷患休息重要？嗯......這樣，麻煩你用十六個字以內總結一下。」

    見眼下還有商量的餘地，椎名盯著少佐幾秒，毫不猶豫便鬆口道：「又十郎放火，文件在十紋，切火石我有解。」

    十六個字，一字不差，連椎名都有點佩服自己。

    聽見椎名的話小早見和廉謙皆面露驚訝，少佐則抵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嗯......這還真是......好，我明白了，回去好好休息罷。」肩膀被輕輕拍了兩下，椎名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少佐和小早見進入佐副官的辦公室，而他和廉謙兩人被留在外面。

    ？？？

    這是什麼情況？？？拿到想要的情報他就沒用了？？？

   率先反應過來的廉謙一面竊笑一面將自己卡進椎名與聞風不動的大門之間，意思一目了然。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椎名吃鱉，印象中一直都是這個人讓其他人咬牙切齒居多。

   「呵、咳...底牌全梭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吧，中尉？」

    「誰說的...」要比狠是吧！！！椎名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單手扣住廉謙的肩膀，滿肚子壞水道：「廉謙，你想知道你們大尉以前——」話還沒說完，椎名就被不放心而出來查看的小早見，一手刀劈暈在廉謙臂彎裡。

    「......」 

    「......」

    「......擺平他，下午一點前我不要看到人。」小早見故作鎮定的烙下狠話便轉身回到辦公室。

    「是。」......但是他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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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涯、恥、辱！

    在廉謙的辦公室昏睡到一點的椎名，醒來後左思右想，自己怎麼能兩三下就被套了個乾淨？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光頭太有手段了！還有小早見，居然敢動手敲昏他 ！   

    他將睡亂的髮辮鬆開隨便耙了耙，束髮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些困難，只能隨手將髮帶塞進口袋，不管如何，他決定把所有帳全算在混蛋吉野頭上，但是先收一點利息也是可以的。

    他的眼瞇成一條縫盯著廉謙上鎖的抽屜好一會兒——嘴裡沒味道很久了。

    叼著順來的菸，椎名一踏出辦公室，早已在此等候的佐副手下立刻上前進行報告：「椎名中尉，副官讓我轉達您，火場由小早見大尉和偵查班接手，相關證物都已扣住，一樣也沒少。只是...沒有找到您說的文件，副官打算先提審又十郎。」

    確實，十六個字不夠他解釋完文件的去處，副官就算能從證物堆中推斷出馬口鐵盒是關鍵，要解開「看不看得見」的謎題可能還差了臨門一腳——畢竟騙過感官的東西還要用感官證明之。

    ......偏偏少佐還把他趕去休息。

    搞什麼，明明當初讓我放手去幹的也是他！老奸巨猾的禿子！

    椎名扔了菸，單手接過准尉遞來的進度檔案，一面抵在右手背帶上翻閱一面問道：「鐵盒沒丟？也沒被調包？」

    「佐副猜得到您的顧慮，徹底檢查過了，人員進出也確認沒問題。鐵盒現在在佐副手上。」在准尉說完之後，椎名點點頭表示了解，便將檔案歸還。

    兩人一起出了十紋，花費一些時間前往暫押妖怪的地方，一路進到審問室之間的長廊後，椎名正要敲門通報，然而准尉卻傾身近前，稍微不自在的抬起一隻手做出了阻擋的動作，尷尬道，「那個、副官說中尉您在外邊等候即可，不必進去。」

    ...... 又幹嘛？

    這是排擠上癮了？

    「好啊，那就不進去。」聽到對方的說詞，准尉正要鬆一口氣時，椎名拉出腰包裡的聽診器俐落的甩了兩圈後扣在門板邊上。

    少瞧不起人，從來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

    准尉：「......。」

    維持著趴在門邊的姿勢，椎名揚揚石膏道，「去忙吧，他不會怪你的。」只會叫你下次看見我要繞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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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步審問沒有多少進展，椎名從頭到尾只聽到了佐副官的單面訊問，和又十郎唯一發出的一聲冷哼，尾音有些長、帶點沈重的呼吸聲，推測被小早見他們逮捕時應當受了不少傷。

    佐副走出審問室的時候，正好撞見椎名悠哉的將聽診器捲起來塞進腰包裡，既是他意料之內的舉動又有些意料之外——喪心病狂的職業病。

    原以為椎名深最多就是貼在門板上偷聽，看來還是低估對方了。

    兩人鬧翻後首次面對面，雖不至於尷尬，場面卻也沒有分毫輕鬆，為了讓自己內心舒坦一點，佐副推了推眼鏡將態度端正，暫且以忍字帶過。

    「你也聽到了，那傢夥半聲不吭。」

    鐵盒的事佐副官一個字都沒有和又十郎提起，直接就遞了過來，意思很明顯：打草驚蛇的事他不幹，副官並非想像中的短視近利，這點倒是讓椎名有些意外......當然也可能是上次的事仍讓副官心有餘悸。

    不管如何，椎名靠在覆有細絲網的鐵窗旁，拿著馬口鐵盒仔細翻看後才又道：「你覺得文件還在鐵盒裡嗎？」

    佐副官沉下臉來，壓低聲音，不同於以往的嚴肅：「現在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一聽對方的語氣椎名就知道副官在想什麼，文件藏在十紋都是他一連串的猜測，但這個猜測要是成立，且被頂層知道，十紋會深陷巨大的背信疑慮。

    「你、我、少佐、小早見、廉謙，蘭中尉應該也知道了，你想銷毀鐵盒？」

    沒錯，反過來說，直接銷毀盒子和相關記錄，文件就是失蹤了，沒有在任何地方找到，內鬼的事就不會成立。

    但是椎名立刻搖搖頭提出反對意見：「你再想一步，若文件不在裡面，在內鬼手上，銷毀盒子和紀錄之後，他們『會』做什麼？他們『能』做什麼？」

    佐副官的原本就不怎麼樣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難看，不管內鬼的原本的目的是不是針對他們，若是出事了，他這個總指揮官絕對無法卸責。

    佐副官單手收成一拳，抵在人中認真的思考，他在空無一人的廊道裡來回踏步，腳步聲規律地在四周產生回音，椎名依舊靠在牆邊，沒有發話。

    最後，腳步聲隨著思緒落定。

    「你確定要賭？」

    「我的情況，只有長官不敢賭。」

    「椎名深，」第一次，佐副官不顧形象的扒了扒背梳的瀏海，心有不甘道：

    「我真後悔和你捅破窗紙。」

    「不要緊，我不後悔。」

    「可以了，你贏了，椎名中尉，務必把文件拿到手。」既然已經決定信任對方的能力，佐副便懶得再和他廢話，做好眼下的事才是第一要務：「同時下準備，我們要無罪開釋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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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陸軍總指揮部。

    『無罪開釋瓊斯』可以說是令所有承辦人員感到最無力的指示，也是椎名預想中的結局。孕婦確實是個燙手山芋，但反而讓他能更準確預測兩邊上層的選擇意願，說實在的，以旁觀而言是個非常有趣的局勢。

    前提當然是他不能在局裡。

    椎名深信步走在軍部長廊思索接下來的談判對策，不一會兒，一道熟悉的身影便隨著他走在側身兩步的距離。

    「手怎麼樣？」那人涼涼的問道。椎名視線都沒轉一下便回：「沒有想要關心就別問。」

    「那我換個問法，手碎全沒？要驗退沒？遲職信寫好沒？」

    才說一半，吉野就看到隨著佐副過來的雙方高層們停在他們不遠處面面相覷，顯然他們只有聽到吉野說的最後幾句話。軍部的人咳了兩聲出聲提醒，現在這個時機點對合作方出言不遜是否不太合適？

    見狀，椎名揚起眉毛連忙停下了腳步，語氣和順的低頭：「謝謝您的關心吉野大尉，下官無事。」說完還不忘摸摸自己受傷的右手。

    吉野也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在挖坑給他跳啊！

    操！裝模作樣的王八蛋！

    「吉野大尉是否......」正當軍部有人想上前勸一勸自家行跡囂張的惡劣大尉時，吉野反而挺起胸膛向椎名深走了兩步，面色嚴肅道：「沒事就好，若是這麼輕易就打算脫下軍袍，代表你的覺悟不夠。」他抬起手按上椎名的肩膀，眼神誠懇而真摯，「我很看好你，千萬別讓我失望，椎名中尉。」

    待相關高層互相讚賞對方單位的同袍情操，滿意的離去之後，兩人瞇起眼睛對看許久。

    「你看好我？」

    「你對我用敬語？」

    「『神經病。』」兩人白眼一翻，一致決定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