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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倉是在病房遇到那個名字和有個文豪老爸的散文作家相同的傢伙。

「討厭啦,森茉莉是本名,不過人家可不是散文作家喔~因為用筆名沒辦法住院吧?叫我Mori或Mari都可以,請多指教~」

在朝倉隔壁床、收到的探病花籃可以排到病房外的那傢伙是這樣和朝倉打招呼的,不過那時朝倉胃痛得只能蜷縮在病床上,還扯動到手臂上的點滴、讓血液回滲到點滴裡。朝倉那時沒辦法回應,不過對於自己還記得Mori的自我推銷,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力還挺不錯的,無關緊要的記憶總是很容易留在心裡。

朝倉因為胃潰瘍吐血而住院,由於消化內科滿床、他暫時被送入外科的四人病房,Mori那傢伙則是因為車禍、為了觀察腦震盪狀況而住進醫院。Mori傷勢並不重,外傷只有挫傷與左腳腳趾骨骨折,腦震盪則是因為出事時Mori正穿著三吋高跟鞋,被汽車輾過腳趾後無法站穩才跌倒撞到頭,腦袋在睡了兩天後沒什麼大礙,其他方面還算是行動自如。

雖然腳趾很痛,但Mori很堅強,他幫了一個人住院的朝倉不少忙,朝倉的住院生活用品是Mori拖著傷腿買的,不夠的現金就向Mori借,如此有奉獻精神的病患讓護理師十分困擾,於是醫師讓很有精神的Mori提早出院,不過Mori還是每隔一兩天就到醫院病房報到。

朝倉覺得Mori是個熱心到很奇怪的人,但感想僅止於「奇怪」,這說明了朝倉腦袋迴路和其他人或許不太一樣。住院期間Mori基本上是素顏,雖然偶爾會上個顯色護唇膏,但基本上長相和其他男人差異不大,朝倉倒也沒對他手上閃亮亮的指甲彩繪發問過,也對他拐杖上綁的好幾隻粉色系小熊布偶沒有興趣。

直到Mori出院後又重回病房探望他,朝倉才發現Mori某些地方確實和其他男人差異不小。

「好高。」

「可是人家今天沒穿高跟鞋喔。腳趾骨折真不方便呀~又痛,討厭死了。對了,小朝你能吃布丁嗎?」

「不知道,要問護士。」

朝倉特地從離地頗高的病床探出身體,這才看到Mori穿著鑲著許多水鑽的白色平底拖鞋。

「要找到和石膏一樣顏色的鞋子不容易,所以來晚了,抱歉啦。」

「又沒叫你來。」

Mori似乎是電視常看見的「男大姐」,他穿著華麗的波希米亞風單肩洋裝,上頭的印花有讓視覺膨脹的效果,加上高高盤起的頭髮,朝倉總覺得Mori的身高快要突破兩公尺。面對突然出現的巨大生物,朝倉不知道任何有效的生態防治法,只能指著病床邊的塑膠椅子要他坐下。

「怎麼知道我在這?」

「用問的啊,還好護理師們都還記得我呢,真是太好了。」

朝倉剛從外科病房轉回消化內科病房,還沒有訪客拜訪過他。

「要吃嗎?布丁加了很多水果和鮮奶油,也有沒加的喔。」

「不是說要問護士嗎,我怎麼會知道。」

巨大過頭的男大姐就這樣入侵了朝倉的生活,外來物種的環境適應力真不是蓋的。

結果朝倉當然不能吃布丁。

其實一開始朝倉不是這副孤孤單單缺乏關懷的樣子。

住院前一個月朝倉離婚了,理由是妻子外遇。

發現妻子外遇時、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與妻子決裂,而是忍著噁心感在家中的臥室與客廳裝隱藏式麥克風和攝影機蒐證,托此的福、朝倉罹患了神經性胃炎,他詳細紀錄了就醫過程和妻子不甚關心的反應,本來他還想妻子對他的身體狀況表現出任何一點的擔憂的話,自己或許會忍不住原諒妻子,事後證明那是朝倉想太多。

他後來還罹患了陽痿,理由很明顯,但完全不知情事蹟已經敗露的妻子並沒有發現,雖然口頭上說著體諒、但私下與情夫會面時卻大肆嘲笑朝倉不舉,於是朝倉也把陽痿的就醫過程記錄下來,這份日記讓他的離婚協議進行地非常順利。

不過離婚順利的理由,或許是因為朝倉特地在妻子父母和自家父母面前公開妻子偷情錄音的緣故,聽到女兒與情夫的調情穢語,岳母幾乎快昏了過去,岳父直接向他下跪道歉,朝倉不覺得同情岳父母,只覺得岳父跪著那麼久對膝蓋負擔或許不小。

那時候朝倉的父親聽著錄音、喃喃說了「簡直像鬼一樣」的耳語,鬼到底說的是背叛的妻子還是自己呢,朝倉不太想去深究。

就這樣,朝倉重回單身了。

離婚交給律師,朝倉什麼也不用管,自從最後一次的家庭聚會他再也沒見過妻子,於是那個女人變成了前妻,朝倉拿到了由岳父出資支付的贍養費,前妻和情夫也得賠償精神撫慰金,朝倉暫時不用擔心房屋貸款付不出來,不過一個人住三房一廳的大廈還是太大,朝倉決定把房子賣掉。

就算離了婚、陽痿還是沒有復原的跡象,神經性胃炎不知怎麼還進化成了胃潰瘍,朝倉最後吐著血在工作地點倒下,引發了一場大騷動。請假去離婚讓上司白眼就算了,吐血一定給同事添了不少麻煩,煩惱著要怎麼申請保險給付,朝倉就這樣被送到醫院。

住院生活一開始有Mori所以還算順利,等Mori出院後朝倉才徹底體會到一個人住院的孤寂。由於離婚,母親過份小心地對待朝倉,父親似乎則覺得他攤牌的方式太不近人情,對朝倉相當冷淡,朝倉離婚後自然也沒回家過,也沒通知父母自己住院的消息。

等朝倉發現的時候,自己連換洗衣物都拿回Mori家洗,更不用說那些衣物一開始就是Mori買來的。

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朝倉的身體狀況沒辦法拒絕任何來自他人好意,就算那些好意來得毫無理由而且可疑也是一樣,雖然無法信任,有人對自己友善還是讓人很受用,道理和快餓死的人不會在意食品添加劑一樣。Mori不讓朝倉下床提款還錢,朝倉只好用手機讓Mori下單網路購物來抵債,線上刷卡真是超方便的。

「你也吃太多雞汁洋芋片了,有必要買兩大箱嗎。」

「可是客人吃很快啊,我的店都會隨桌送上一小盤喔。啊、我開小酒館喔?意外嗎?」

「完全不。」

「也是嘛,男大姐除了開小酒館還能幹麼~~」

「我又沒這麼說。」

「其實小酒館是副業,人家的本行是社長唷?」

「開小酒館也是社長啊。」

「說得也是,小朝你腦袋很好耶~」

朝倉不討厭Mori裝笨的樣子,老實說、尺寸那麼大隻的傻妹看了很紓壓,反正Mori把希望別人怎麼看待他的樣子都擺了出來,他只要順著回應就好,看到什麼就是什麼,洋裝顏色很多、鞋子很閃亮、頭髮是難以想像的柔順,只差沒在石膏上做彩繪了,Mori還能以朝倉學一輩子都無法模仿的女性化姿勢走路——何況是在左腳趾骨折的情況下辦到的,真是了不起。

反正自己陽痿,追求我是沒用的。

朝倉想得十分單純。

住院一週的生活十分單純; 禁食、吊點滴、服藥,偶而洗個澡,高大的男大姐明知道朝倉不能吃東西還是提著一堆甜點來探病,然後坐在他的床邊一口氣把那些高熱量物體吃下肚。

朝倉並不算非常喜歡吃東西,雖然偏好美味的食物,但不會特地花時間去追求,所以製作快速而口味普通的現成餐點才是他最常吃的東西。Mori說不會想排隊吃咖啡廳鬆餅的他半點女子力也沒有,這不是當然的嗎?他要女子力做什麼。

出院那天Mori沒來醫院,朝倉整理好行李自己回家,前妻搬走大部分家具的房子累積了數個禮拜的灰塵——朝倉在住院前就沒有心思維持環境,還好他並不在家中用餐,所以沒有生鮮廚餘發臭的問題。朝倉把住院穿的衣物丟進洗衣機洗,然後想起今天剛好是不可燃垃圾的回收日,收拾客廳桌上乾掉的啤酒鋁罐,連著其他垃圾一起拿到大廈的垃圾集中處。

然後朝倉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已經和房屋仲介談過,只要朝倉搬出去再請業者整理一下房子,很快就能開放購屋者參觀。不過住院一星期,朝倉只有最後兩天吃了一些稀飯,空腹的無力感佔領了四肢百骸,不管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他都沒有積極的意願。

出院剛好卡在週五,所以還有週末兩天時間才上班,不過再繼續躺下去朝倉覺得脊椎可能會躺直。

還是出門吧。

朝倉決定去超商買即食白飯與香鬆,再買一些雞蛋,家裡的米和蛋早就吃完了,香鬆或許有,但朝倉不知道前妻把東西放在哪裡。順便拎一串面紙好了,這些或許去超市買比較便宜,但朝倉實在沒力氣再走那麼遠的路。

睽違一週的超商主打商品好像換了一輪,不過朝倉基本上分不出哪個是新品,基本上他搞不懂美乃滋鮪魚飯糰和講究的美乃滋鮪魚飯糰有什麼差異。提著購物籃繞到不能吃的泡麵櫃前停駐,頭上冷氣出風口拒絕察言觀色似地強力放送低溫氣流。放在束口棉褲口袋的手機嗡嗡振動起來,朝倉放下只放著即時白飯的購物籃,花了一點功夫才接起電話。。

是Mori打來的。

「是我喔,大家的偶像Mori~」

「聽得出來。」

「出院沒問題嗎?」

「一般不會出什麼問題吧,也沒花束要處理。」

「嗯,你真是沒人望呢。就要回去上班了,用這種方式說話沒問題嗎?」

「回去就會打開營業用模式。」

「嗯,說得也是。怎麼回家的?」

「搭計程車。」

「嗯嗯我懂,拿那麼多行李擠電車很難受,乾脆坐計程車比較快。不過其實我很少坐電車啦。」

「計程車本來就比較快。」

「慶祝你出院,可以喝酒了就來我的店吧,免費招待喔~」

「有機會的話。」

朝倉當然還不能喝酒,他也知道這只是說說而已。

回到家、朝倉把即時白飯包裝打開,丟入燒滾水的湯鍋,前妻拿走了大部分的鍋子,家裡沒有砂鍋。反正朝倉也不知道鑄鐵鍋這種東西怎麼用,留給他也是困擾。

白飯的團塊很快地在滾動的熱水中散成一粒粒的米,朝倉不知道要煮到什麼程度才算成功,他把火關小,拿起了一顆蛋在蛋裡打成蛋花。

好想吃高油高鹽超熱量,一點也不健康的人工食物。

在超商和Mori說完電話後,朝倉順手把午餐肉罐頭和拌飯用香鬆丟入購物籃裡。明明不能吃,還是想著有一天能吃而把東西買回家,就像自己和婚姻,明明知道不適合,卻還是想著總有一天總會幸福,然後把全部的人生掛在一個女人身上。

背負別人的人生實在不是人幹的事,難怪前妻會外遇。

不過朝倉還是不能原諒她。

因為先踏出全新一步的人絕對會是她。

朝倉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

把蛋汁倒進鍋裡,朝倉沒攪拌稀飯,蛋汁凝結成一塊沉在鍋底。關火,把稀飯倒進拉麵碗裡,灑上一堆香鬆,吃起來鹹得要命。

其實感覺還不錯。


出院以後,朝倉和Mori雖然沒有再見過面,只是偶而會用手機通訊軟體聊天,朝倉還是會用手機幫Mori下單網路購物來還錢,錢大概還得差不多了,不過朝倉偶而還是會問需不需要幫忙下單。兩人的債務大可用轉帳處理,Mori卻說不要花轉帳手續費,然後又請朝倉下單個幾箱洋芋片,說是請朝倉買內衣太色了,會不好意思。

光說出口就是性騷擾了吧,朝倉想。

追上住院期間拖延的工作進度很花心力,朝倉醒著的時間都在加班。而賣掉房子也很麻煩,他又花了一個月才搬出來,舊的家具全賣給二手業者,自己則是委託房屋仲介找了離工作地點比較近的公寓。

新住處是房型一房一廳的中古屋,朝倉沒帶大型家具,連棉被床墊都是新買的,只帶了衣服、電腦、幾箱書、還有幾隻從小收藏到大的哥吉拉模型,他本來想把哥吉拉擺在床頭,想想哥吉拉盯著人睡覺並不會比較睡得比較安穩,最後哥吉拉還是放在客廳裡新買的電腦桌上。

新家上班只要坐三站電車就到了,房租便宜,但地點靠近紅燈區。雖然公寓位置是有點距離的窄巷內,但走到車站前卻必定經過風俗店家,在店家都關門的白天那種店不怎麼起眼,晚上卻是霓虹大閃,拿著看板拉人入店的皮條客十分積極。

朝倉有次聊天把這件事和Mori說了。

「只要和他們說你要去其他店玩就好啦,說我們店的話對方就知道他們那裡做不了你的生意了。」

不知道是否男大姐都經常用接近性騷擾的語氣說話,朝倉常不知道怎麼回話。

「你的店是同志酒吧嗎?」

「是有卡拉OK的那種小酒館喔,不過小姐都是人妖啦,一般人的客人很多喔。」

「就是那些客人狂吃洋芋片嗎?」

「對呀,卯起來猛吃,還邊唱邊吃,渣渣都掉在地毯裡,每天都要花好多力氣吸塵,下次裝潢一定要把地毯換掉。」

「聽起來很講究嘛。」

「要來玩嗎?」

「再說吧。」

兩個人聊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內容,像是Mori去哪裡買大尺碼女裝、速食店的新產品很難吃,還有上司是個混帳之類的內容。Mori沒有上司折磨他,但這年頭奧妙的客戶還真是一點也不少。

而且Mori的本行算是客戶相當麻煩的那種。

自稱IT業,公司主要經營性愛自拍的投稿網站,基本上是違法的。客戶需要支付月費才能瀏覽和上傳照片和影片,點擊率到達站內點擊一定的百分比就能申請紅利。

「很國際化的喔~」

公司登記地點不在日本,主機和技術部門在東歐,日本只有客服部門,營業用的假公司是用交往網站名義,不過這其實也和事實相距不遠。

「賺錢嗎?」

「還好,現在主要收入其實是手機app廣告,現在這年頭大家都不想當付費會員。」

「免費會員可以瀏覽嗎?」

「其實大部分免費觀看的影片和照片都是找製作小型AV製作公司製作出來的假投稿,實際的會員投稿沒有那麼多呢。不過公司會員人數還挺多的喔,所以稿件累積起來也不少。」

「這種網站怎麼增加會員?」

「垃圾郵件呀。」

「真假?」

「垃圾郵件可靠又性感唷,閒著沒事去翻找色情網頁的色鬼還是挺多的。給你網址吧?還可以幫你申請高級會員。」

「不用了。」

「不喜歡偷拍?」

「不是,我陽痿,給我會員也沒用。」

倒也不是討厭偷拍。

只是用不上而已。

朝倉最後還是沒去Mori的小酒館,公司接了新客戶,本來就深陷加班地獄的朝倉更是連下樓吃碗蕎麥麵都抽不出時間。女同事和他說有種東西叫悶燒罐,看起來像瓶口大一些的悶燒杯,可以靠熱水的溫度燜煮食物。所以他從網路商店下單、將悶燒罐連著一箱即食白飯寄到家裡,朝倉每天就是靠離乳食品一般的稀飯過活。

膩了。

真是厭世。

朝倉在一個月內瘦了三公斤,就連胃病都快復發,之前住院耗光的休假又因加班時間重新累積成補休,來到了忙季與另一個忙季間的空檔,終於有一個週末朝倉不必在公司度過,甚至連假期前週五的夜晚都能在自己的公寓待著。

其實他不知道要做什麼。

本來想著要去二手書店隨便買一部漫畫殺時間,朝倉卻想不起自己買過什麼漫畫,只能打開堆積在客廳一角的紙箱來確認。大致打開了放著書籍的紙箱,朝倉本來想著或許其他東西可以直接丟光,卻又想到冬天的衣物被壓在某個角落也不一定,於是朝倉只能死心地打開所有箱子,將裡頭的物品一件一件拿出來。

大部分行李上一次搬家處分掉了,但也有一些懶得處理的雜物直接搬了過來,朝倉找到了上一個住所的浴室加熱器說明書、還有一些家電的產品保證卡,但那些電器不是被前妻帶走,就是買到二手店裡,保證卡留著根本沒用。

對了、應該重新買一台蒸氣熨斗,襯衫送洗還得去拿回來,太麻煩了。週末找個時間去二手店吧,說不定會從另一個離婚的倒楣人手中接下一台熨斗。

打開箱子的途中,朝倉意外發現當初蒐證前妻外遇的器材也都一起搬過來了,麥克風的電線纏繞在箱底,當初大概是隨手丟進來紙箱的,隨著搬運過程就這麼糾結成一團。

該丟嗎?還是順便帶去二手店估價?這些東西很貴的,買的時候花光了朝倉的私房錢,不過賣到二手店也不一定會收。

不、應該會收購的吧?二手店的商品豐富性實在嚇人一跳。

朝倉最後把那些器材與電線留在箱子裡。

又打開了一個箱子,裡頭有麵線和一些禮盒裡的罐頭,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一條鬆緊帶彈性疲乏的短褲,朝倉把褲子丟進垃圾桶裡,然後拿著罐頭到只有一口爐子的廚房放好。

也該買個廚房用的置物架了,朝倉想。

香鬆應該還能吃,黏菇拌飯醬……算了,吃吧。沒有看到自己喜歡的鮭魚鬆,倒是有一罐午餐肉罐頭。

對了,這是我自己買的,朝倉想起來這件事,想像中的澱粉、碎肉、色素、鹽與油混合壓製的刺激在舌頭上甦醒,明明一點也不愛吃,明明一點也不像肉。

但是想吃。

這就像感冒,來得蠻不講理令人無法招架,非常令人困擾。

朝倉走到自己的臥室,找到在床頭擺著充電的手機,播出了通話鍵。

過了一會,通話被接通了。

「喂?怎麼了嗎?小朝你打電話給我真稀奇呀。」

「你知道午餐肉怎麼煮嗎?」

「嗯?午餐肉?罐頭那個?煎熟,用一堆白飯包起來做成飯糰。」

「有沒有更像料理的吃法?」

「說了你也不會做呀。」

「不然你來我家做。」

「現在?」

「現在。」

「我在開店唷?」

「沒有下次了。」

「真的那麼想吃?」

「嗯。」

「真拿你沒辦法呀,等人家一個小時。」

沒辦法,誰叫Mori我和SPAM一樣可靠又性感,Mori這樣說道。

和午餐肉和垃圾郵件一樣、可靠又性感,是嗎?

五十三分鐘後,Mori穿著晚禮服、一手提著一袋超商塑膠袋,一手拿著一條綠色苦瓜出現。

「總覺得拿著苦瓜好像有點色?」

晚上沒地方買蔬菜,不過Mori的店附近有泰國人開的行動販賣車,勉強可以物色到一些稀奇的蔬果,他還在超商買了木棉豆腐和雞蛋,看來是估計朝倉家什麼東西都不會有。

「你家有鍋子吧?」

「有湯鍋和平底鍋。」

「夠用了。」

房間入口左側是小小的廚房,再往裡頭一點是組合式衛浴,Mori低頭看了一眼堆在走廊上的即時白飯紙箱,問道:「你都吃這個?」

「對,不過吃膩了。你要煮什麼?」

「沖繩炒什錦。」

「加苦瓜的那個?」

「對。」

「要是我討厭苦瓜怎麼辦?」

「來不及了。」

Mori閃身進入廚房,把食材從塑膠袋中拿出。首先先拿重物放在大碗中壓著木棉豆腐,多少去一點水分也好。仔細地清洗苦瓜後,去掉種子,接著重點是盡量切成薄片。打開午餐肉罐頭,號稱是肉但卻有果凍般質感的粉紅色壓縮肉塊有點彈性,Mori將二分之一的午餐肉切成片狀,再多加幾刀切成條狀。

開火、平底鍋放上爐口、倒進沙拉油,油稍微冒出煙就丟入午餐肉,加熱後更多的油脂溢出,Mori趁機打了顆蛋,然後把切片的苦瓜和用手剝碎的木棉豆腐一起丟下鍋。

大火翻炒之下,綠色的苦瓜很快被油浸透,靠近芯的部分呈現半透明的樣子,午餐肉帶著微微的焦黃,Mori把蛋汁倒入鍋中繼續拌炒, 半熟的蛋很快巴在形狀不規則的豆腐上。

「要好了唷,用這個盤子可以嗎?」

「不用調味?」

「午餐肉就是調味呀~好了,要吃多少白飯你自己微波吧?」

朝倉公寓沒有餐桌,只有一個和室桌,朝倉捧著碗拿著筷子坐在一頭,Mori在另一頭放下盤子,接著坐下來、把菜餚推向朝倉。

「我開動了。」

Mori單手撐著頭看著朝倉大口大口把白飯和炒什錦往嘴裡塞,他像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似地、吃相難看極了。

真的是餓過頭。

朝倉吃了兩碗飯,而且把一整盤炒什錦吃完了,雖然只用了二分之一罐的午餐肉,但份量其實不小。吃到後來,朝倉露出極盡忍耐的神色,皺著眉頭硬把食物吞下肚。

吃完最後一口午餐肉,朝倉哭了出來。

「好吃嗎?」

朝倉點點頭,用手背擦拭臉上的眼淚。

「來,讓大姐姐抱抱你。」

朝倉沒站起來,於是Mori走向他身後坐下,硬是把人抱在膝蓋上。朝倉坐在晚禮服的蓬裙上,聞起來有肥皂、舊書與食物的味道,這讓Mori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覺得朝倉好像誤入大人世界的小孩,而且不是那些用小狗尾巴和蝸牛做的粗糙貨,看起來好可憐。

「來做些舒服的事吧?」

朝倉哭著不停搖頭。

「硬不起來也沒關係,舒服的事不是只有射精喔。」

親吻由髮絲降落到耳際,在朝倉肩膀留下鮮紅的口紅印,Mori的雙手探入朝倉的衣擺,時而撫摸腰肌,時而掐弄乳頭。摸到下半身朝倉果然沒有反應,不能勃起的性器讓Mori有自己在欺負小孩子的錯覺,這樣的倒錯感讓他感到更加興奮,一般揉搓著朝倉顫抖的大腿內側,Mori抱緊坐在自己腿上的朝倉,同時在他的耳邊說話。

「想要射精嗎?其實不是沒有辦法唷,只要用手指扣弄後穴,就算是不舉的男人也會勃起的。嗯?不想要做那麼可怕的事嗎?乖,那我就不做喔。」

朝倉根本沒辦法回答,只能不斷地顫抖身體,Mori的手只有在朝倉的後穴入口輕輕地擦過就改變了陣地,此時Mori兩隻手在朝倉的褲襠內,一手用力地按壓會陰部,另一手不斷地撫弄前方的性器與陰囊。朝倉雖然只有半勃起,沒有射精,身體卻突然猛烈地抽直顫抖。

「啊啊,很舒服吧?乖孩子。」

朝倉癱軟地半躺在Mori身上,回過神來他才注意到抵著自己屁股的勃起性器。朝倉回頭看了Mori一眼,Mori笑著把他的褲子脫個精光,也把自己的裙子撩起了,怒張的性器將Mori的蕾絲內褲濕得一塌糊塗。

「來,用大腿夾住這個,然後用手握住前端。」

Mori輕易地提起坐在自己腿上的朝倉,他的身體隨著Mori的施力上下晃動,在Mori射精時,朝倉控制不了發出呻吟的慾望。


「你們公司的網站要怎麼申請會員?」

「嗯?想治好不舉嗎?怎麼了?」

朝倉穿上了睡衣,從自己的臥室探出頭。

Mori只穿著一條變成緊身褲的大號海灘褲,很是彆扭。那是不知道幾年前朝倉出國臨時買的泳裝。Mori已經用超商買來的卸妝濕紙巾卸完妝了,此時的臉蛋意外給人清秀的感覺,不過朝倉似乎沒發現他有什麼差異。

「或許會投稿。」

「嗯?」

「我其實有偷拍器材。」

「什麼嘛,果然有興趣呀。」

「所以你劈腿的話,以後就把我們的性愛影片公開到網路上。」

「咦?剛才有拍嗎?好沉重喔……」

「而且我會把你的本名寫上去,茉莉。」

朝倉關上臥室的門,Mori呆滯了一下子,才又追了上去。

「可以可以,想拍什麼都可以,馬上幫你儲值高級會員帳號!所以再叫人家一次Mari!」

「我要睡了。」

「討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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