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

里維見證過無數死亡。

尖叫著的、平穩的、悲痛的、驚愕的，各種死亡前的姿態以視覺或者聽覺的方式留在他記憶裡，但更多的是充斥在鼻腔的腥味。

即使看得再多，他也未曾感到麻木，如果麻木了就會忘記仇恨，忘了仇恨他的刀鋒將不再銳利。

他未曾掉過淚，他知道要是每死一個人就要掉一滴淚，那淚水是永遠掉不完的。

哪怕是柏妮絲死時，他也沒有落下淚水。

一個人悲傷到最極致的時候，連哭都哭不出來。

柏妮絲什麼也沒留下，她活著的時候更安靜，死時更是連半點吶喊嘶吼都沒有。

唯一殘餘的，是記憶中不多卻清晰烙印在腦海的軟糯聲線，里維將她曾喊過自己名字的聲音一遍遍在腦中回放，那曾經帶給他喜悅與溫暖的話音，如今看來卻全成了傷痛。

里維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吐出後逼自己不再沉浸於情緒。

戰亂之中的愛情，是在回憶裡談的。

好多好多年後，里維帶著銀色的樸素婚戒，來到上面刻了在他心中迴盪好久的名字的石碑前。

他的臉色一如往常的平靜，以為已經不再疼痛的心臟重新被撕裂，回憶像鹽水一般，浸泡出了劇烈的疼痛。

他輕輕蹲下身，將銀戒放在墓碑前，他道：「我看牆外的世界了。」

柏妮絲會想知道外面的景色是什麼樣子的吧。

里維憶起那反射著陽光而熠熠的海面、輕拍上岸的浪，自由的鳥兒滑過蒼穹，留下一道黑影。

那天的景色真的非常美好，比想像中的還美。

然而里維最終只是簡單述說：「我看見海了。」

「但沒比你的眼睛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