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K

溫柔卻又帶有一絲哀傷的慢板於空氣中流動著，輕輕喚醒了沉睡的少年。

碧藍色的寶石緩緩地重現於人世間，他自米白色的綢緞上起身，四處張望著周遭的情景。他記得這薄霧茫茫籠罩在廣闊似鏡的湖面上，四周點著蠟燭，而湖面上有一葉扁舟，一人立於舟中，在陰影中那是誰的身影？

喬納森眨著眼睛，被一陣急促的曲調給吸引了過去。

金髮的男子單手彈奏著琴鍵，另一手同時持握著羽毛筆於羊皮紙譜寫下節節音符，那將會是嶄新的一首二重唱，敘述著月夜愛上了晨陽。

喬納森望著那被白色面具所掩蓋住的半邊臉龐，鑲於其下的血紅眼瞳此時平靜而安寧，他沉醉於作曲之中，為世界型塑、撰寫出各式各樣的美妙歌劇。

面具後會是誰的面容？

少年那莫名的好奇心領著他，促使著他走近了那人、他的天使身旁。

他聽著天使哼著曼妙音調，似乎並未注意到自己的來臨。

喬納森那纖細的手指輕巧地擺至了面具的下緣，然後提拉而上。

——鮮紅的眼瞳閃過一絲錯愕，與面具一同被取下而後顯露出的，是怒火，以及可怖的臉孔。

像是被地獄的蓮火給焚燒殆盡，僅留下那駭人的骨骸與牽連其上的些許皮肉，所剩的肉膚整個扭曲揪結在了一塊，在黑暗中那甚至都不能稱作一張臉龐。

喬納森後退了幾步，他想就此轉身逃離，卻有一股無名的力量自胸口牽制住了他。

不要離開。少年聽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說道。

那隻緊抓住面具的手就懸在空中，直到另外一雙纖長的大手輕輕圈住了它。

「比你夢見的還要奇怪，你可能大膽看我一眼，或是想起我嗎？」

「這個在地獄燃燒，令人作嘔的怪物，」他拉近了與喬納森的距離，讓彼此的呼吸於其中交融，「卻偷偷渴望著天堂。」

「在這個怪物背後，這具令人生厭的骨骸，」他的聲音沙啞，祈求的眼神既有驚恐，而又充滿了愛慕，「卻偷偷夢想著美景。」

那泯滅了一切光芒的世界明明是如此令人恐懼，但他的歌聲充實著自己的靈魂，以一種奇怪而甜美的聲音。

那永無天日的世界明明是如牢獄一般要將他囚禁，但那個晚上音樂卻充溢著自己的心靈，令自身的靈魂開始翱翔。

那熾烈的無聲火焰明明像是要將他吞噬，

「喬納森。」

男子呼喚著少年的名字

——但他的眼中，卻滿是這世界的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