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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綠

IF:穴井戶跟聖井戶一起進到了井中井裡,在共同的夢境中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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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惡劣的井。」本堂町不得不感嘆。她循著井裡的神秘操作艙來到井中井,卻沒想到穴井戶也不知從何管道跳了下來。在井中井相會可不浪漫,狹小的地下室正如她記得的,有股泥土的霉味、不鏽鋼架積上一層灰,只有工作檯稍微用布擦拭過,隱約還能聽見水流過地下水道的聲音。和她被「開洞」擄走時的情境一模一樣,但這次手腳束起躺在鋼台上的不是她,而是富久田保津。


「不考慮先把我鬆開嗎,頭上有洞的小姐?」檯面上的富久田喊道。

「我比較想知道離開這地方的方法,腦子有洞的先生。」本堂町頭也不抬。早醒來的她先做了件事:確認富久田手腳上的束繩足夠牢靠,成年男子也難以掙脫。她環顧倉庫,唯一的門緊閉也沒有對外窗,敲過每一面牆都得到實心的回音;這個密室內沒有死者、沒有謎題,唯一的存在只有困在房裡的兩個偵探。

「也許這是得要有人死去才能離開的井。」本堂町說。既然如何出去就是這次的謎題,那麼房間的內裝想必就是提示。她從架上拿下一樣樣工具,輪刀、鋸片、圓刀片、半月刀,還有幾把鋼柄的重剁刀,一一展示給富久田看。「你看,全是兇器。看來得委屈你了?」

「食品倉庫有這些工具很正常吧。」富久田輕哼一聲,「後面還有麵粉跟水桶呢,怎麼不說是做碗麵就能離開的井。」

小春聳聳肩,繼續在架子中翻找。擀麵棍、烤肉叉、大理石製的沉重研缽,似乎都不只一種用途。「不然你說我們要怎麼出去?」

「要我說的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個井中井的謎題不是很明顯嗎?」

「真噁心。你的腦子裡只有這種東西?難怪這裡髒兮兮的。」

「井裡的模樣怎能怪我?井是挖取,打撈,有底的坑道而湧出泉水。我的腦袋可是通的,要怎麼從洞中盛裝記憶?也許妳的洞通了之後這個井就自己解體了。」


「嫌一個洞不夠的話我來幫你開第二個吧。」小春索性放下手邊檢查的雜物,沒選擇熟悉的電鑽,反而拿起細長的柳刃,在富久田左腦上比劃:「我就不做標記了,反正穿過哪裡應該都一樣吧?」料理台的高度不好施力,她脫了鞋,爬上檯面雙膝跪在男人身體兩側,細長的刀鋒像指尖一樣,滑過腦勺便輕易削去幾縷頭髮,稍微施力就留下一條紅痕,血珠和聲音一樣細微:「畢竟井裡也不會真的死掉。」

她挑著地方下刀,冰涼的刀刃刮過耳根往下滑去,不過是些許毛髮、汗水、剝落的皮屑,不足以阻擋刀刃遊走;一隻食指輕輕壓住未開封的刀頸,沿著頷骨變換角度,像剃鬚一樣貼著掠過下顎和頸側,甚至能感受到脈搏在薄刃底下突突跳動。刀在鎖骨轉了個角度,從襯衫領口處平著深入,拆信一般向內剖進,抽出的時候緩緩割開扣子的縫線。「說不定根本沒有謎題,單純我想做什麼都可以。」本堂町說。她漫不經心好像在拆一封無關緊要的廣告信函,只是比起老派的拆信刀,她更慣於拿起剪刀俐落剪開信封,銳利的刀片喀擦一聲解決,而不是讓拆信刀來回割得紙邊發毛捲起,或留下黏在螺旋鑽頭上難以清除的碎屑。


富久田嗤笑出聲,毫不介意刀刃正在他胸口上起伏:「沒有謎題跟規則的話,井裡的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必須先有犯人才需要警察,有配角才有主角,有目的才有辦法殺人。沒有目的你殺我也是沒有意義的。」他勉力抬頭,眨了眨眼:「而且門不是沒鎖嗎。畢竟當時要是有鎖,警察們還會再晚五分鐘進來呢。妳只是抓住把手,根本沒有轉動,從一開始就知道隨時可以從這裡出去。」這殺的也太不漂亮了,有意思嗎?富久田問。

本堂町沒有回話,她翻過手腕,用刀背挑起最後一顆扣子,借力扯出紮進褲子裡的部分,直到棉線支撐不住應聲綻斷。她撇撇嘴,嘆了口氣:「──是沒意思,我從以前就不擅長辯論。真可惜。既然知道早點說出口不就好了。裝模作樣很有趣嗎?」不等待富久保回話,手中無用的刀轉了一圈直挺挺插入富久田掌中,無法插進不鏽鋼的桌面,但足以痛得他倒抽一口氣,若在井外或許也會是一個難以癒合的洞。

「刀就給你囉,接下來你自己想辦法吧。」本堂町自顧自說,「我還沒在井裡死過呢,痛覺跟在外面的時候一樣嗎?」她跳下檯面,穿好皮鞋,隨手拍去套裝沾到的灰塵,無暇顧及更多衣著細節,畢竟房間外面還有真正的謎題等著偵探解決。


本堂町步伐輕快,鞋跟踏平地磚裡銹綠鼠灰的苔蘚,手放在門把即將壓下。

實在受不了她又回過頭,說:你別笑了,這樣真的很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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