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餘暉》

　　或許真的就是最後了。把屬於自己的物品收進提袋，化妝品、香水、露比送的項鍊，卡洛一一清點確認沒有遺漏，爾後不無留戀的環視小屋——喝醉後笑鬧直到吐在地毯邊緣的污跡還在、床鋪上混合著兩人的氣味也在、爭吵時翻倒櫥櫃留下的凹痕、摔碎杯盤劃傷了誰的血漬，當然都在。

　　至於房裡已經蒙塵的書，那是她想帶也帶不走的。

　　在這裡共度的時間說長不短，卻感覺像是積累了一輩子的記憶，惹得她時而淺笑時而蹙眉。記憶，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記憶……荒誕的錯亂感刺痛她的心。

　　突然想起在某次的杯觥酒酣後，一個常客耳鬢廝磨時低語：「你知道嗎？有些事物反倒會因為離得太近而看不清楚……」說著到最後兩人皆垂淚。看見自己的模樣在另一個人身上，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她怎麼可能不明白。即便身體的距離可以一再縮短，但因此更加體認到雙方的心意似乎背道而馳。她不懂得的是，露比口中說的情啊愛啊。她有時候覺得露比就好像剛學會認字的孩子，把所有關係都套進詞彙的模板。指認彼此為伴侶，只因為這種盲信。

　　這不是她想要的關係……但她想要的，究竟又是什麼？

　　木門被推開的聲響使她動作一頓，原本想趁著人不在簡單收拾，沒想到露比竟比他預期的提早回來。

　　露比瞟了她一眼後又緩緩的看向四周，表情如往常的漠然，只是平平淡淡地問道：「你餓了嗎？」

　　彷彿什麼都沒有察覺、或是察覺了什麼卻決定裝作無事——卡洛也分不清楚何者讓她更受傷。

　　所以她在或不在，之於這個空間以及其主人，或許也沒有太大的分別？那麼離開的這個選擇一定是比留下來會更好。她如此說服自己，漣漪一般從腦海擴散的麻木令她漸漸開始感覺平靜。

　　「想吃什麼？我來煮吧！」決定至少這次奉陪到底做一個體貼的伴侶，語氣染了些甜美以匿去所有的苦澀，撒嬌般提議：「天氣不錯，我們在庭前吃吧？」

　　不由分說地她把小桌搬到門外，簡單張羅好一些食物，便拉著露比也坐下。

　　「卡洛。」無數次被叫喚到姓名依然令她心神震顫，背光看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表情又說道：「我愛妳。」

　　遠山那端夕日的色彩像是從露比雙眼滲透而出的那般艷紅，血光似磅礡而絕美，霎那間惹得卡洛幾乎要落淚。受了詛咒之人必須恆久受業火焚燒，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趕緊拋開紛亂的思緒。要笑，在心底叮囑自己，要笑得無悔而堅定。於是，卡洛淺淺扯開嘴角輕聲應答：「我知道。」

　　「……無論幾次，我都將與妳相見。」

　　若是諭言注定他們的末路，露比的話語究竟會是承諾還是禁錮？

　　卡洛始終未曾明瞭。但這一次，她將要離開。不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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