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mi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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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卡多




  前往「塔」的日期被不斷延長再延長,日子過到後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就此留下,直到進入塔的前一天里卡多才驚覺自己和這群神經病一待就是兩年半。


  說長不長,但說短也真的不短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段時間內誰都沒死,連那位總是在出事邊緣試探的哨兵都還精力旺盛地活著,唯獨眉角多了道小疤,還是和某位嚮導幹架的時候撞出來的。


  傭兵——或者說自由工作者們的生活在據點多出一個死去同事的兒子後並沒有什麼改變,一群我行我素的人們還是照樣過著他們習慣的生活,收錢、辦事,為數不少的暴力和血腥,以及更多的垃圾話。


  他們時不時還是會提起老費,就像提起一個老朋友那樣,只是語氣中的悲傷逐漸被懷念所取代,光就這點而言還挺有亡靈節精神。


  Big Mama讓里卡多住進了老佩雷茲住過的房間,裡頭的一切財物都交由小夥子自行處理。除了舊衣服和幾盒保險套以外里卡多還發現了很多東西,包括一張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以及一把雕刻出來的木質小刀,刀柄處草草刻著R-I-C-H-I等五個字母,字跡潦草,像是中途放棄的產物。


  他不想對那些字母做太多解讀,誰知道是不是送給他哪個姘頭的,但還是悄悄收好那把刀和那張相片,順道把關於家人的回憶通通收進心裡,藏好、上鎖,靜靜等待著熟悉的名字們不再撕扯他的心臟的那天到來。


  自由工作者的據點在聖安吉羅,德州,遠離市區後只剩下荒郊野外的「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至少喬吉奧是這麼說的。那裡的氣候像某些時節的阿卡普爾科,太陽大得一蹋糊塗,他們在那裡有座牧場,養了雞鴨牛羊和幾匹馬,白天也聘些人幫忙照顧動物,大夥兒平常沒工作的時候看著都像普通人。


  自由工作者是他們對自己的稱呼,成員一隻手就數得出來,都是些運氣好沒死於求救無門的哨兵嚮導,工作五花八門。他們常帶里卡多一起去工作,他老爸本來就是後援人員,小夥子懂得使槍、打起架來髒又狠,最重要的是逃跑速度特別快,只需要一聲令下就能沿著管線攀上屋頂,比誰都要來得早回到集合地點。


  那小鬼平時態度惡劣,但這種時候還是挺讓人省心的。


  幾個成年人給他的任務多為潛入和把風一類的工作,里卡多不偷東西,喬吉奧也不樂意讓他開槍。小夥子沒有駕照卻開得一手好車,他們久而久之也就習慣那聲還沒變聲完全的「上車」和來自十六歲少年的甩尾了。


  工作以外的時間里卡多意外的挺好打發,原先所有人其實都暗自擔心過適應不良的問題——畢竟小夥子的父親是全世界最難搞的一個人,但小鬼頭不挑食也不抱怨生活品質,咒罵全世界卻會乖乖吃完紅蘿蔔和花椰菜,連同喬吉奧的份一起。


  「簡直比養狗還容易。」


  喬吉奧有次曾經這麼感嘆道,當然是當著里卡多的面說,也毫不意外地被小嚮導狠狠一拳揍在手臂上。


  好養歸好養,起初里卡多還是不主動親近任何人,除了接受Big Mama的指導外多數時候都自己待著,待在屋頂上頭又或者任何關有動物的空間內。他不介意談話,只是說起話來總是帶刺的,細瘦的手臂緊緊抱在胸前,像是無時無刻都在堤防著什麼人。


  那些不友善的表現誰都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畢竟酸言酸語沒什麼實質殺傷力。自由工作者當中和里卡多年紀最近的是二十七歲的帕爾米羅,一群大了他一輪或者超過的成年人們絕大多數時候都只當他是個小屁孩。


  里卡多心裡那股對世界的不滿維持了很久才在周圍那股「隨便你要幹嘛啦我們三小都不在乎」的氛圍中漸漸消散到不至於遷怒人的程度,算是對那群嬉皮似的傭兵們無言的投降。


  多年相處下來每位自由工作者心裡或多或少都有幾個他們所謂的「里奇小故事」能說,大多是青少年彆扭時期的一些小事,極其笨拙、極其不坦率,十餘年過後提出來能讓已經過三十歲的當事人羞愧致死,而這正是他們希望達到的目的。


  「……敢再說下去你就死定了。」


  情緒到達臨界點的嚮導偶爾會用刀或者槍抵著他惡狠狠地說道,但即便是在菜刀架在咽喉處的狀態下喬吉奧依然能將那些黑歷史侃侃而談。


  一來他是個混蛋、二來他是個混蛋,三來他們都知道這位嚮導的心腸比誰都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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