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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MI
One More Kiss


  佐久早迷迷糊糊的從宮侑懷裡醒來,人還有些睡眼惺忪,在發出綿長的低吟後,微微抬起僵硬的脖頸,眼睛僅能隱約見到對方下顎的輪廓。他隔著呵欠留下的淚花看他,感覺宮侑也低頭凝視自己。


  我這個靠枕當得還可以吧,小臣。宮侑笑了起來,雙眸瞇起近乎成了一道防線,線內是熊熊烈火燃燒過後剩餘的耀眼星火。很硬,但勉強及格。佐久早回答,同時故意再枕回宮侑已然發麻的臂膀。他就是忽然看那張滿是揶揄的笑臉不爽。


  那是不是應該要給我點獎品?宮侑伸手抬起他的下頜,逼迫他與自己對視。佐久早則面帶不善地瞪他。不然你想怎樣。他說,並且朝著宮侑撫摸起自己的指尖打了下去。好痛!宮侑大聲叫道。怎麼樣都該給我一個超辣的吻吧,臣臣?他又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樣,卻不忘還要將自己靠往愛人的唇邊,幾乎和佐久早額頭相抵。


  佐久早沒忍住翻了翻白眼,在聽見宮侑發出不滿的抗議聲前,如他所願地親吻面前那張仍在索吻的嘴。他的舌尖迅速地撫摩過宮侑正欲張開的隙縫,像親吻清晨時分還含著露珠的一朵紅艷玫瑰,舔進去,在花瓣上流連並啜飲甜膩花蜜,像隻汲汲營營的工蜂,流連忘返的蝴蝶。兩人止不住地輕喘,彷如剛歷經完一場酣暢淋漓的性愛,且在彼此充滿挑逗的觸碰和愛撫裡高潮。


  最後佐久早將還想更進一步的宮侑給推開,沒好氣地看他。你應該要學著什麼叫見好就收,你這貪心鬼。他說。宮侑又笑了,低下頭再次輕啄起對方濕潤的唇,隨後他也倒下,掉進佐久早的腹部與沙發中央的空隙,經過耳畔的盡是愛人安穩的呼吸,他的聲音聽上去既無奈又縱容,於是宮侑闔起了雙眼。好難啊,他回答。


 


Puzzle


  佐久早偶爾會在閒暇之餘拼拼圖,這似乎已然成了他固定的休閒活動,就在不知不覺間,他逐漸享受起從零開始構築的過程。他兩手一翻,將所有拼圖全數倒在擦得乾淨的桌面,四周反而變得凌亂不堪。他轉過頭,瞥了眼坐在沙發另一頭消食的宮侑。那人正靜靜地玩著手機,不發一語。接著他又將目光移回面前的紙片上頭。佐久早一向忍受不了這樣的雜亂,因此他總是會先挑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邊框,對照著它們的形狀與凹凸相接起來,再把其餘拼圖按顏色和圖案分區擺好。他得做完這些才會真正開始進入下一步。這是佐久早莫名堅持已久的儀式。


  當他終於從圖畫的左上角開始拼起時,宮侑早從坐姿改為卧姿,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下頜幾乎貼近自己的衣領,眼眉有些疲倦地斂下。然而在佐久早效率十足地拼完三分之一時,宮侑便開始有意無意地偷瞄起他。要就直接過來,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客氣了。他說。於是宮侑有些心虛地低笑幾聲,接著挪動身體朝他靠近。我怕你不想被打擾啊,他回答。只准看,不要給我搗蛋。佐久早看了他一眼後警告道。


  想當然爾,宮侑全當作沒聽見,自顧自地伸出手就拿起面前的一小塊拼圖,表面的花紋像是月球的陰影,還有人類的鞋印踩在凹洞的邊緣,深深地印在上頭。幫忙才不是搗蛋,我才不會搗蛋。宮侑反駁道。果然,小臣你對我誤解很深欸。他最後說。沒過多久,宮侑面前那個區域的花紋越變越詭異,因此他猛地叫了出聲,隨即轉頭望向佐久早,眼神飄忽。我剛剛叫你不要搞破壞。佐久早有些無語,並且也回望過去。他盯著那處完全錯亂的圖案,月球變作黑洞,本應凹陷的部分卻忽地冒出一塊破碎的隕石,因此他伸手在錯誤的根源點了點。


  「這裡,重新開始。」佐久早語帶無奈地說。「拔的時候輕一點。」


  後來,他的視線正大光明的凝滯在乖巧地應了一聲後便再次低下頭的宮侑身上,嘴角不自主地微微揚起。這同樣是在不知不覺裡,打從兩人交往以來,佐久早日漸習慣自己在做任何事時身旁都有宮侑這項存在。他的私人空間被染上對方的顏色以及影子,並跟自己的相交,結合,再變成現在這個住所的整體風格,難以抹滅。擺放在牙杯旁的牙刷和洗面乳,那人慣用的保養品與髮膠,被強制掛進臥房衣櫃中的那幾件衣服。宮侑就這麼混進了他的日常裡,同時成為自己的癖習。


  「幹嘛一直盯著?生氣了?因為我弄亂你的拼圖嗎?」宮侑褐金色的眼眸倏地闖進他的目光之間,而他聽上去有些洩氣。「好吧,我道歉。但這個月亮的拼圖看起來很好玩⋯⋯我就只是想幫你。」


  「我又沒說什麼。」佐久早挑起眉,看著宮侑微微噘起的雙唇忍不住覺得好笑。於是他湊前,在那張鬧彆扭的嘴上迅速且又輕輕一吻。「別鬧脾氣了,你的誠意呢?明明還有一半沒拼完。」

 

 


Hugger


  在兩人正式建立戀愛關係之後,佐久早隱約覺察到宮侑似乎比他想像中的還更經常撒嬌,即使這在先前便已有些許徵兆出現,無論是下意識抑或刻意為之的那種。甚而不知從幾時開始,宮侑在睡前總會向自己索要一個擁抱或者親吻,並且在徹底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以後,才會心甘情願地躺在屬於自己的床位(有時則會侵佔到佐久早的),滔滔不絕個幾句後便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把昏黃的燈留給他。


  佐久早剛開始的時候很不適應,偶爾對於宮侑之纏人難免感到煩躁,可他終究還是會給予對方一個溫暖的懷抱以及輕柔的吻,爾後關上房間的燈,在宮侑的說話聲抑或安穩呼吸裡沉沉睡去。你很喜歡這樣做?佐久早後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宮侑還滿臉疑惑地看他,隨即才反應過來。那顆強硬窩在自己頸窩的頭顱晃了晃,對方正笑著,毛茸茸的髮絲持續搔癢著他的皮膚。喜歡啊,因為是臣臣嘛。說著,宮侑便繞過面前的衣領落下一個輕吻,就在佐久早的膚上,滾熱的呼吸同樣披散於其肌膚紋理之間。自己大概再無法忍受沒有這個了,畢竟他都已經這麼習慣了。佐久早心想,接著伸手擁緊身旁的戀人。


 


Before They Dated Each Other


  佐久早看著鏡中自己的倒影,黑色眼圈,充滿血絲的雙目,既蒼白又憔悴的臉色,大概誰都不會相信他在這些日子裡曾經睡過一段好覺,即使佐久早總是假裝自己一切安好。他站在卧浴裡頭,雙手撐在洗臉盆的邊緣,熾白的燈光自天花板灑落到他的額際,並於他疲憊的目光底下再卡進一片陰影,籠蓋他,隨後沿著他鼻樑的弧線一路掉入其乾澀的唇縫間。佐久早嘆了口氣,沉默地打開水龍頭洗了洗臉,然而這麼做只讓他的睡意隨著水流去向另個更加遙遠的地方。


  他深呼吸著,卻像被什麼堵住了那般不順暢。他猜想所有原因皆來自於他的惡夢,那些猙獰且如同泥沼的夢境像是一張巨網,蜘蛛,以及陰魂不散的鬼魂,只將自己拉扯得更深,而它們的爪子或者其他什麼的就緊扣在他的喉嚨前方。佐久早的手按在水龍頭的把手上,目光盯著水渦發愣。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有多像是塊枯槁的木,有時佐久早甚至會感覺自己被緊緊纏住,被綁起,就在過去這幾周間,反覆向下沉,偶爾浮起又繼續沉沒,墜入黑色的海洋又或其他深不見底的地方,終究無法逃脫更無處可逃。


  「臣臣?你在這幹嘛?已經四點了,你是睡醒了還是根本沒睡?」宮侑的聲音忽地響起,就此打碎了夜晚的寂寥。佐久早轉頭看去,對方正倚在自己的房門邊說話,雙手插在胸前。佐久早根本沒發覺他是什麼時候打開門、站在那裡的。


  「⋯⋯沒事。離開我房間,宮,我沒讓你進來。」佐久早伸手將水龍頭給關上,拉過一旁的紙巾將臉上四散的水珠盡數拭去。


  「我想你應該有看見我兩隻腳都還在門外。」宮侑皺起眉頭。「你真的該睡了,小臣。我們明天還有練習賽,睡眠不足就和過度訓練一樣糟糕。」


  「不用你說我也會去。」佐久早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回你房間去,然後⋯⋯」


  宮侑猛地打斷了他:「你睡不著?」


  佐久早倏地閉上嘴,眼神尖銳地看往宮侑的方向。他心底莫名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因此他走出浴室,和宮侑一樣半靠在床鋪附近的白牆邊,將左手插在自己的腰間,仍舊瞪視著自己的隊友。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持續多久了?你有去看過醫生了嗎?」


  「我剛叫你回你房間去,你哪個字聽不懂?」佐久早因對方接連不斷的問題而緊蹙著眉,語氣生硬。「那些都跟你沒關係,你只需要閉上嘴、滾回你房間,然後不要再煩我了。」


  宮侑沉默了下來,不發一語地凝視著佐久早那張慍怒的臉,而他同樣也被佐久早緊盯著不放。兩人難得的夜間談話就這麼被他們自己給摧毀,一塌糊塗,至少佐久早是徹底搞砸了。他幾乎是憤怒的,感覺胸腔裡有團無名火正熊熊燃燒,焚毀一切,尤其是他的理智。而那該死的骯髒、噁心、討厭的蝙蝠則佔據了他的肺臟,擠壓著裡頭的空氣。


  「你大概不曉得自己看起來就像是顆乾癟的蘋果一樣。」宮侑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氣地說道。接著他移動起自己的腳步,嘴裡卻溢出嘆息。「我要進你房間了,告知你一下。」


  「現在我知道我們的舉球員是個聾子了,你怎麼不也考慮去看個醫生。」佐久早的眉頭隨著宮侑的靠近而愈發深鎖。如今他倒認為那些鬼魂已然轉移到自己的體內,甚至開始啃食起他的大腦,他感到頭痛不已。「你到底想幹嘛?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就這麼去睡你的鬼覺嗎?」


  「嗯嗯,你問為什麼?」宮侑停在佐久早跟前,伸出手便拉著對方往他的床鋪走去。「我只是想讓你能好好睡一覺,就算只有三四個小時。」


  「管好你自己就好,宮。」佐久早嘲諷地道。「畢竟你才是那個最需要好好睡覺的人,我們完美又最具奉獻精神的舉球員。」


  「天啊,你居然覺得我是最好的舉球員!我都不曉得你這麼欣賞我耶,小臣。」宮侑咧嘴笑了起來,語氣裡滿是令佐久早更加憤怒的欣忭。「這真的是我的榮幸,需要我幫你簽個名嗎?」


  佐久早重重地嘆了口氣,語帶疲憊。隨後被宮侑強制性的壓上床,頭顱用力跌進柔軟的枕頭當中:「拜託,你就不能放過我嗎,哪怕就一秒?」


  「當然可以。」宮侑輕聲回答。然而還不等佐久早慶幸自己將重獲安寧,他便也躺了下來,就在對方的身側,甚至還轉過頭看向那疲憊不堪的神色。


  「這是我的床!滾下去!」佐久早對著他大吼。


  「好吧。」宮侑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作。「但我想說我們親愛的佐久早先生可能會需要一個媽咪溫暖的擁抱,你不想要嗎?」他就這麼握住佐久早的肩頭,並將他拉向自己。


  「⋯⋯鬼才想要。」


  「或者你想來點搖籃曲也沒問題,我對自己的歌喉還滿有自信的。」宮侑無視了佐久早的說詞,以及那人正試圖掙扎的動作。


  「絕對不要。」佐久早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嘖了嘖嘴,同時瞪向仍躺在自己身旁的宮侑。而那人只眨動雙眼,故作無辜地看他。佐久早依舊憤怒不已,這不單單只因為失眠,宮侑也佔據了一大因素。他很煩,全部,不論是那張時常帶著笑意的臉,講不出好聽話的嘴,亮得驚人的雙眸,令人討厭的聲音,有關宮的一切都讓佐久早感到無比厭煩⋯⋯但是,即便如此,佐久早實在是太累了,以至於他最後還是放棄去掙脫開對方。這甚至沒他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閉嘴吧⋯⋯已經夠了⋯⋯」他呢喃著,呼吸像是忽地被哽住了一樣發緊,再一次闔起乾澀的眼眸。宮侑伸手將佐久早已然放鬆下來的身子拉得更近,幾乎貼緊於他的身體。宮想了想,爾後把雙手輕輕環在佐久早的背部,如母親那般輕撫著他的背脊。


  「那就晚安了,臣臣。」最後宮侑輕聲說道,眼底只剩下對方逐漸變得柔和的表情。他定睛看了好一會,隨後才饜足地閉上眼睛,再將自己埋進佐久早的髮梢之間。他還有一些時間,即在黎明來臨以前,他的茱麗葉還不急著回房去,羅密歐也無需踏著朝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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