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oice〉

〈Choice〉

葉沚

從霍格華茲畢業後,太一一夕之間像是跌落回人間的愛麗絲一樣,身邊不會再有同學因為胡亂施展魔咒而不小心變成了動物;也不會有人拿著一根魔杖,隨手一揮便能做出許多麻瓜無法想像的事情;更不會再有騎著掃帚一起打魁地奇的機會了。

那個從樹洞跌落後進入的魔法世界成了回憶,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夢境般虛幻而不真實。

每當他產生這樣的錯覺時,總會一個人跑去某間廁所,從衣襟裡拿出魔杖,凝視著這根伴他七年的伙伴許久,並用目光描繪上頭的紋路和舊痕,才輕聲唸到「Lumos 」。

魔杖尖端隨著咒音剛落,發出不算刺眼的微光。

這樣簡單而實用的魔咒,他竟然只能在這間狹小的廁所時才能使用,太一不禁有些悵然若失。當然在家的時候也可以想用就用,只是太一總覺得……還是有什麼變了味,和過去不太相同了。


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他選擇回到了麻瓜世界,而非像是唐爺一樣留在了魔法界,還進入了魔法部工作。太一從沒擔心過唐爺會不會適應不良,以他那傑出的交際手段和社交力點滿的技能,肯定能在最短時間內適應工作,說不定幾年後,他還能聽見對方當上魔法部部長的消息。

在他們用貓頭鷹往來的書信中,倆人都有各自提到彼此的工作內容,而唐爺也確實像太一所想像的那樣適應良好,有時候還會看見對方用工整的筆跡寫下「不過就是有些同事和草包一樣呢,實在令人困擾。」

這時候太一總會發出會心一笑,甚至閉上眼,就能想像對方要笑不笑、看起來客客氣氣的樣子,但實際上心裡可不爽了。

同窗七年,要說誰最了解唐爺,太一自稱第二,可沒人敢說第一。當然這點反過來放在唐爺身上也是,他們是那麼了解彼此的小習慣,甚至連對方可能沒有注意過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所以當時在霍格華茲的最後一年魁地奇,太一才會希望那場比賽倆人都能盡情地去享受,因為他多少有猜出對方打算進入魔法部,而自己會回到麻瓜界。

——儘管兩人默契地沒有聊過這件事,但實則都心知肚明了。


回到人界——對,自打上次唐爺在信裡這樣寫的時候,太一也會開始這樣開玩笑——後的第一年,太一還不太習慣於什麼都要親力親為的狀態,以前用魔杖辦事實在過於順手,有時候他都差點在其他同事面前不小心掏出魔杖來。

……如果真的用了,也不知道唐爺會不會來找他開罰單,哈。

對此,唐爺給他的回應是:「雖然這項職責不歸我管,但如果你真的被魔法部檢測到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我一定會把那張罰張貼在我辦公桌面前的,太一。」

然後太一就更加小心行事了,他可不想真的丟臉丟到摯友那裡去。


再後來,他的第一份工作也逐漸上手,幹了幾年後,也不會像最開始那樣時不時跑廁所、放魔咒來回憶他逝去的魔法青春。當時他的同事見太一老跑廁所,還傳出了他有某方面的疾病問題這樣的謠言,要不是礙於規定,太一當場就會施展魔咒給對方看,證明自己才不是哪裡有問題了。

這期間他依然保持著和唐爺的通信,當然,還是用著貓頭鷹。這或許是太一平凡無奇的生活中,唯一一件比較不普通的事情了。他會特意空出一個周末的下午,將書桌清理乾淨,好好地讀過一番唐爺的信件,再拿出抽屜中的羽毛筆和墨水,左思右想,才把想寫的東西寫上去。

只是偶爾又覺得寫上的東西太過矯情,太一便會揉爛那張羊皮紙,捲成一球作勢要丟進垃圾桶。每當這時候他才又忽然想起,自己分明可以用魔法把上面的字給弄掉,而不是這樣白白浪費掉一張紙。

大概是太過習慣於原本麻瓜界的事情了,太一想。然後他只好又把已經被揉地不成原型的羊皮紙攤開,魔杖輕點,使其恢復如初。

「啊——果然魔咒還是方便啊。」太一感嘆著,接著便會繼續擬稿,反覆讀過兩三次以上,確認內容沒問題後,他才會再寄回信給唐爺。


就這樣一來一往,卻是十年間再也沒見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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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多少年沒有體驗過這種在洗衣機裡翻滾的感覺了,太一剛落地時差點沒有把早餐給吐出來,他捂著嘴,有點狼狽地扶著牆壁,等待暈眩感過去。

「太一。」

大抵是太久沒見到面,聽到這個聲音時,太一一瞬間以為自己暈眩到出現了幻聽,但緊接著那雙金眸和自己對上視線時,太一才確認那並不是幻覺。

「啊……唐爺,好久不見。」

他打量著對方,和自己一身麻瓜衣不同,對方還是穿著傳統的長袍,身高拉高了,臉也長開了點,不像當初分別前還帶著一些屬於學生的稚嫩感。

而同時間,唐爺也在打量著太一。

他們的目光在彼此身上流連了好一會,唐爺率先別開眼,若無其事地開口:「走吧,事情辦完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靠!等等……事情都辦完了還找我來幹嘛?」

聽到唐爺說已經沒他的事情後,太一頓時有些傻住,他明明是準時來的,結果現在又告訴他說沒他的事情了?


「你等等就知道了,跟上吧。」

雖然唐爺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順,但太一可是聽出了裡面不容反駁的語氣,他只好搖搖晃晃地跟著唐爺,一路上還好好懷念了一把。

霍格華茲還是沒有變啊……不管是那石牆,還是擺放整齊的盔甲,甚至他們還經過了獎盃陳列室,太一可是清楚地記得自己和唐爺有一次夜遊被抓到後,被教授罰去擦獎盃。這大概是大部分夜遊被抓的學生都會經歷過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些獎盃被擦了幾十年怎麼都不會乾淨,上面總落著灰,但也不會掩蓋掉曾經多少位學生的光榮。

「唐爺……我們到底要去哪……這裡?有求必應室?」

在穿過好幾座旋轉樓梯和長廊後,倆人站在了一堵熟悉的石牆前。太一看了會,忽然想起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那是少數學生才知道的一間密室,而他們倆個也是當年知道密室的人之一。

不過大家都是默契地不去濫用這間密室,只有真正需要的時候,才會去使用它。

 

「我們打一場吧。」

「喔……蛤?你沒在跟我開玩笑吧,唐爺?」

唐爺才剛扭開有求必應室的門,便轉頭對太一如此說道。這使得太一更加困惑了,對方居然要他一個離開魔法界十年的人同他戰鬥,開什麼玩笑!

「我是認真的,當初我們在校的時候,也沒有比試過對吧。」

「雖然是也沒錯……」

太一搔了搔頭,想不明白唐爺提出巫師決鬥的要求原因為何,但既然對方如此認真,那他姑且還是會配合對方。


他們參照著正式的對決程序,站到彼此的對面,舉著魔杖,然後互相鞠躬。

「一、二……」

「三!」

「去去武器走!」

「去去武器走!」

雙方皆是用了最簡單的解除對方武裝的方式來開場,相較唐爺只是輕輕側身躲過迎面襲來的魔咒,太一的反應就較為誇張了。他往旁邊翻了個跟斗,結果下一秒,自己的魔杖直接脫手而出。

「什麼!」

震驚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太一難以置信,只是離開了魔法界十年,自己有退步那麼多嗎?還是說唐爺進步過於迅速,以至於拉開了和他的差距。

 

對此,唐爺只是笑了一聲,他走過來將太一拉起,再為對方撿起魔杖,塞回他的手中。

「嘿,回神了,太一先生。」

「……梅林啊,我真的有變那麼弱嗎?」

「唔,可能是因為我被幸運之神加持吧。」

唐爺聳了聳肩,隨意地說。看著太一懊惱的樣子,唐爺原先有點緊張的心情稍微消散了些,但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忍不住還是抿起唇,表情有點不自然。

「其實今天找你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給我的?有什麼東西不能用貓頭鷹寄的嗎?」

 

唐爺沒有回話,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一顆老舊的金探子,或許是使用年份已久,那顆金探子早已失去了原先的金燦外表,顏色也變得黯淡許多。

「這是我們當初的那一顆。」

「你送給我、後來又被教授拿回去的那顆?」

「對,就是那顆。」

想到這裡,唐爺也勾起嘴角,明明當初都計畫好了,結果卻被教授殺了個措手不及。失去了最佳的時機點,他只好將那件事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去做。

「打開它吧。」

就好像十年前那樣,唐爺將金探子塞到了太一手上,只是比起那時,又多了份認真與慎重。

 

感受到唐爺不一樣的態度,太一也跟著挺直了背脊,小心翼翼扭開了那顆金探子,接著兩枚金屬小環掉到了他的手上。

拾起其中一枚,太一眨了眨眼,不太確定地和唐爺說:

「這是……和我想地一樣嗎?」

「對,我想你也沒那麼笨的,太一,就是你想的那樣。」

撥開金探子的外殼後,裡面赫然放著兩枚銀色的戒指,上面沒有過多的裝飾,僅僅在內環刻上了兩人的名字縮寫。

 

看到太一什麼也沒說,唐爺頓了下,只好再補一句;「你可以慢慢想,我並沒有要催你的意思。」

「我答應。」

「反正都等……你、你答應?」

唐爺甚至還沒說完話,就被太一突如其來的回覆給震住,這和他所設想的完全不同,對方那乾脆俐落的態度讓唐爺懷疑自己此刻說不定是在作夢。太一將戒指握緊在手中,向前踏一步後便摟上了對方的脖頸,語氣有點悶悶的。

「你也說都等了十年,就不要再等了吧。」

「太一……」

 

更令唐爺沒有想到的是,原來他曾想過的事情,對方也一直放在心上。

原來,他從來不是單方面地注視著對方,自己也是有被他好好看在眼裡的。

只是一個巧合,他們卻錯過了彼此十年。

「哈哈,不過,現在開始也不晚啦。」

「嗯。」

「那首先我們是不是該先去補吃個聖誕大餐,可餓死我了。」

「如果你想的話,當然,我們現在就可以去。」

太一搭著唐爺的肩,兩人一齊走出了有求必應室。

 

有時候,某些事情並不是無法達成,只是大概缺少一個正確的時機點吧,唐爺有些感慨。

想到此,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情不自禁又握緊了裡面的一個小瓶子,瓶中的金色透明液體正不斷搖晃著,若是放在陽光下,必然會折射出如同金探子那般美麗的色澤。

而瓶身上面還貼著一個小標籤,寫著「Felix Felicis」。


註解1:Lumos 。魔杖照明咒,霍格華茲的一年級或二年級學生會學到的,可以點亮魔杖頭、用來在黑暗中照明的魔咒。

註解2:Felix Felicis。俗稱福靈劑或幸運魔藥,可以為喝下的人帶來神奇好運的魔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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