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

【双城记】C2

Dean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整件事情。

不用多想，他面前躺着的陌生人就说明了一切。

那位穿着蓝色纯棉运动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

天啊。Dean简直想弄死自己，或者，让自己消失。他真的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他可能是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那么好吧，他对自己说。我就是疯了，我就是凯特尼斯，我现在需要《精神病人协定》。

Dean深呼吸一口，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始自述。

“我是Dean，我很少出门，因为我是个作家。我门前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他——穿着深蓝色运动外套，纯棉，年龄...和我差不多。他的头发不多不少，有些打着卷儿。他的脸色平静...他有呼吸...也看不出来什么外伤...当我发现他时，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大塑料袋子，是来自我楼下的便利店。袋子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品，都是些我不会碰的食物...更像是女孩子吃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Meg。

这家伙，说不定正在烛光晚餐呢。

他得继续了。

“我的本能让我想帮助他，但是我又担心之后会与警察有不必要的牵连....所以我找出了大扫除才用上的橡胶手套，换上了雨衣。”

Dean抬起手想看看手表。真可笑，他已经没有带表的习惯了，这次为了出门还特地带上。

【看着。】

【看着我。】

Dean向对面望去，他眼前的男人无异于一具沉睡的尸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将他搬进门以后，他还是没有醒。我更加确定了他是因为疲惫才睡着的原因。也许他在等人，可是，他在等谁呢？据我所知，公寓的隐私保护措施一直不错，住户间的距离也很合适。当然，我不是很了解我的邻居。”

【你要...喝水吗？】

【不...我要给你看看...】

【他跌跌撞撞走向法棍，拿起菜刀。】

【他以为刀会被高高举起。就像路易十六的处境一样。】

【嚓。法棍被整齐地切断。】

【就是这样。这是我的生活。他说】

Dean看看他，眼里全是抱歉。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这个男人可能很快就没有呼吸了，不，也有可能是下一秒。

他等待着，注视着。

【“不要抱歉。”他高兴地说，“你看，它开始了。”】

【一股股鲜红的液体从法棍的横截面缓缓流出。】

【“什、什么——？”Dean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他下意识地向后退着，却只能在单人沙发里动弹不得。】

【嘿，Dean。】

【不要害怕】

接着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Dean？你还好吧？？”

“Dean？”

是Meg的声音。她正在试图唤醒眼前的作家。

“你死了怎么办？嗯。我很可能丢掉这份工作。”

“不过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只猫。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在写我。”

“嗯.....”Dean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终于归位了，如同一个迟到的新兵蛋子。

“说真的，快起来。否则我叫救护车了。”他又听见了Meg在嘟哝。

鉴于灵魂刚刚归位，Dean艰难地睁开眼。

“Meg。”他轻轻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别急呢，我在这儿。”Meg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你看看，你这一头的汗水....你怎么了？”

Dean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翻了个身，发现居然如此艰难。他感觉糟透了，比宿醉还糟糕。

“你别动。我去给你弄点热水来。你得擦擦汗。”

Meg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有规律的声音，这给Dean敏感的太阳穴带去节奏性的疼痛。

噢。天啊。他想

热水很快烧好了。Meg拿着热气腾腾的白毛巾一点点地给Dean擦拭。

“待会儿你记得换一件T恤。看得出来它已经被你的汗水打湿了...”Meg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Dean的脑海里漂浮着。

Dean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打碎的浴缸，还好里面没有鱼。没有伤及无辜。

你可是无辜的。我也是。小人说。

“你还好吗？”Meg关切地问，同时重新热了热毛巾。

“我感觉头疼。” Dean虚弱地指了指头部。

“看来我忘记脱掉的高跟鞋也给你造成困扰了。抱歉。不过我今天实在没有联系上你，担心你出事儿了，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什么时候你有我家的备用钥匙？Dean的理智被Meg的话点醒了，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收拾好毛巾，Meg再一次坐在他的床边。

“这样吧，我说一句，你就点头或者摇头。”Meg叹口气，“说实话，这样的你？我还是第一次见。”

Dean的理智也表示同意。

“你现在觉得恶心吗？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Dean（或者他的理智）点头。

“有反常的体感吗？比如很热？”

Dean再次点头。

“那你今天暂时别出去了。我觉得外面的风可以把你吹到天上去。”

“我给你倒杯热水喝。希望你能把不舒服的东西吐出来——如果有的话。”

Dean点点头。这一次他没有想着感谢Meg的事儿，他只是隐约觉得，以后家里所有的可可粉库存都归Meg了。

干的漂亮。Dean感觉有个小人在脑中这样对他说着。

Dean现在一想到可可粉就很反胃。

等到Dean喝下无数杯热水，Meg才重新开口。

“你昨晚去跑步了吗？”

Dean看看床上，运动服外套还在那里。

“我有这个打算...但是后来我没有出去。”

Meg点点头。“我理解。我完全理解。”

“所以你什么也没做，就一直睡到现在？”

“对。但是我觉得我记不清楚了....”Dean困惑地摇摇头。

“拜托。谁会在熟睡中记得这些？”Meg感到Dean的话是如此荒谬。“我觉得你真的需要休息....新作你可以暂时放下，我会和公司说说。你看行吗？”

“...谢谢你。”Dean难过地说。

“别这样，我可受不起。”Meg扬起嘴角。

反正可可粉是你的。都是你的。Dean想。

“不过，可可粉归我。”Meg简直满打满算。

“行。”Dean点头。

“那我先出去打个电话，”Meg拍拍他的手。“至于我呢，会再陪你一会儿。”

“好。”

Dean闭上眼，靠在床头。家里安静，他能隐约听见Meg在客厅里走动和通话的声响。他知道这次肯定要麻烦Meg 了，但是他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乎。

现在他最在乎的，就是昨晚发生的事儿。那扇门，那个人，那只袋子。

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还是说，只是我做的梦？

这时，Meg走了进来。“公司理解你的情况，你先休假一个月吧？”

“没事的。我自己花点时间恢复好了就会开始工作。”Dean说着，拿起了玻璃杯。出汗的经历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一只保存良好的木乃伊。

“你慢点喝。”Meg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也行。但是如果要延长假期，记得告诉我。这期间你要玩儿要收集素材都可以。”

“只是记得别累着自己。”Dean自动补充道。

“对。”Meg笑了，“你明白就好。”

接着她什么也没说。她也不曾看着Dean，只是装作在看手机。

“你的约会怎么样？”Dean决定打破沉默。

“挺好的。我送她回家了。”Mag抬起头看着他

“我以为———好吧。”Dean有点吃惊。“抱歉，我以为你喜欢男性。”现在他有点后悔看着Meg。

Mag摇摇头。“别这样，你知道的，我是双。”她按下按键，满意地听见手机锁屏的声音后把它放回包里。“只是我这次想换个口味，没想到她也一样。”

“她人挺不错的。有时间可以见个面。”Meg补充说。

“没问题。你安排就成。”

“所以我是你的保姆了？”Mag问。

“一直都是。”Dean笑了。

“要知道你还真说对了。”Meg摆摆手，“我今天给你带了早餐，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这不太现实。”

“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

“没事。不过，我买了是法棍。你喜欢法棍吗？”

Meg一本正经地问他。

天啊。Dean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寒冷爬上他的脊背。

“你的表情好奇怪。”Meg皱了皱眉，“还好我没有给你吃。”

“我....确实不太喜欢。”Dean感觉有点吃力。那个梦境太真实了.....

“好吧。”Meg耸耸肩，“待会儿我会给你买午餐的。这几天就从喝粥开始吧。”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Dean脑中的小人彬彬有礼地提醒他。

“你知道我们共事了多久了吗？Dean？”Meg微笑着，注视着他。

“四年。”Dean稍加思索以后得出了答案。

“不。”Meg抬起右手食指晃了晃。“是四年又八个月零三天。”

她想说点什么。小人在Dean的脑中大喊着。

“你想说什么？”Dean反问道。

“我想说，”Meg离他靠近了一些，但是脸上的微笑并没有消失。“我希望，我们之间不只是共事那么简单，我们不只是同事。”

“所以？”Dean很平静，他什么也不怕。

“所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不仅是每一次截稿日的信任。”

“我，想要更多。”

她吓到我了。你继续。小人提醒他。

Dean笑了。“你想要什么？可可粉吗？”

“不如，”Meg停顿了一下，“你昨晚梦到什么了？能让你这种作家感到惊恐的，一定是大事吧？”

“嗯.....”Dean很认真地回想着，“我做完好像梦见了一个人，他躺在我家门口，看起来像是晕倒了。”

“看来你对家门口积怨很深啊，Dean。”Meg稍微转移了视线，眼神却还是那么坚定。

Meg从不咄咄逼人地看着Dean。

“我试着叫醒他，失败了。我怕他受伤，将他抬进了屋内.....他醒了....最后我只记得他切开了什么什么东西....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嗯.....”Meg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后，或者，下一秒，他向我挥起了刀。”

不不不这不是你想要的。小人说。我得走了。

“就是这样？”Meg见他不再说话，反而有些惊讶，“拜托，我以为你会有戏剧性结尾的。”

“....这不是很戏剧性吗？”

“可能我见怪不怪了。”Meg咂咂嘴。她重新拿起了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到中午了，我去附近的餐厅给你买午餐。”

“嗯。”

Meg起身理了理头发。黑色的挎包照样放在左侧。

“对了，记得多喝热水。”Meg拉过Dean的手，将尚有余温的水杯放在他的手里。

“...手有点冷啊....加点衣服。”Meg提醒他。

好的。Dean默念着。

“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告诉我。”Meg做了一个Call Me的手势。高跟鞋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不过Dean感觉好多了。至少活过来了。

她可真烦，是吧？不过我又回来了。

给我走开。Dean想着。

所以现在是我们的谈话时间。真棒，就差一个火炉了。小人讽刺着。

随你的便。Dean反手放下了水杯。他决定再等几分钟。等他的力气回来了，就去烧水。

嘿，我希望我的话能被打上引号。小人说。

你从哪来的从哪回去。Dean说。

【谢谢，你生气的时候很容易被钻空子】小人咯咯地笑着。

Dean什么也不想。他开始回想很久以前瑜伽老师的课程。

集中你的思维.....引导这股力量.....

【好吧好吧，你要赶我走，我怎么敢留下】小人开始跺脚。

Dean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还是紧闭着双眼。

【不过你为什么不讲真话呢】小人的声音渐渐变的飘渺，看样子是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