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fore

Before


「他做愛時的表情簡直就像吞了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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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全然是個意外。


栗屋如此暗忖著,在男廁門口進退兩難。蝶谷望向他的視線簡直冷地不像話,雙眸像是綿雨裛落的冷天,可那雨絲卻犀利如銀針要剮出他的眼、鑿穿他的左胸口。


他惴慄不安地閃躲著那人平穩卻似芒刺在背的目光,一邊用飄忽的視線去瞧少年鎖骨上那排醒目而穿地參差不齊的銀環。平時蝶谷無論四季都會將制服鈕扣扣到最上頭,可誰也沒料想到看似乖巧學生的傢伙,潔白的襯衫下竟穿了數量不少、看上去煽情的銀環。


更令人難以啟齒的——栗屋自認不算個純情少年,可少年下身穿戴不整的皮帶、制服褲和處於充血狀態的硬物還是讓他不禁退了兩步。


「上課期間到廁所洩慾嗎……?」


「既然看到了就來幫忙。」


「不是……」


「把你的傢伙掏出來,捅這裡。」


蝶谷轉過身來,栗屋無法將視線從前者股間移開。少年濕潤而泛著水光的後穴因肌肉縮張而做著細微卻難以忽略的開合,像是煽情的邀約,要同他墮入無法回頭的地獄。


「我自己弄過了,很容易進來的。」


「怎麼可能在學校做這種事啊……」


「怎麼不能。」蝶谷一把扯開了廁間的門,向栗屋勾了勾手指。「進來。」


是呼喚。那傢伙簡直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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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屋好幾天忘不了那個場景。


蝶谷用濕潤溫熱的口腔替自己口交的模樣,癡迷的表情,泛紅的臉和挺立的性器,進入那人體內時對方後穴的收縮與灼熱,甚至是少年壓抑著悶在喉嚨裡的低吟。當下的心情與竄升的快感簡直就像是嗑了藥。


「你這樣算破處嗎?」


「不要再提了。」


為什麼該感到愧疚的是他啊。栗屋悶悶地看著坑了他一個甜筒吃得津津有味的蝶谷。明明該說是……這傢伙請他幫忙的嗎?為什麼現在搞得像是做了虧心事而不停賠罪的人是自己啊。


他看著少年將漸融的冰淇淋沾上嘴角,皺起眉頭。


「對了,我想問你身上的環……」


「這些嗎?」蝶谷將最後一點甜筒塞進嘴巴,頓了會兒說。「是管澤先生穿的。」


「管澤先生?」


「是戀人哦。」


蝶谷笑了笑。風將他垂在眉間的瀏海吹起來一點,空氣裡頭和他的嘴角上揚處都有陽光的味道,可栗屋聽著那道本該得意雀躍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沉進埋進陽光吞噬的陰影裡頭。


「或許對他來說只是炮友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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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蝶谷好上了,因為那次的偶發事件。


蝶谷算是他高中生活裡為數不多的朋友,平時看上去跟一般學生沒什麼不一樣,甚至還稍嫌拘謹了些,但唯獨栗屋清楚他扣地整齊的制服下頭是個怎樣荒淫的身軀——那些參差不齊的環和遍佈背脊與腰腹的紫紅色吻痕。


少年會朝他露出傻愣的笑,會和他在大人不在家時的房間裡頭做愛,會和他出門吃甜筒,但他知道蝶谷不傻,只是癡情罷了。


直到那天他跟他說了要去找管澤先生便連續多天沒來學校,甚至音訊全無後,他在一個陰暗的巷弄裡頭找到了衣衫不整外加遍體鱗傷的蝶谷。


「你知道那個姓管澤的不愛你吧。」


蝶谷朝他露出一張比哭還苦澀的笑顏,接著溫順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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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癡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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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後他替蝶谷請了一週的假,放學便幫他把上課筆記帶過來。


蝶谷的事他暫時沒通知學校,就說是生了重感冒,加上蝶谷表示父母長期不見人影的關係,他進出對方家倒也不覺尷尬。


「晃己同學……可以這樣叫你吧?」蝶谷問著。他輕應一聲表示沒有意見。「你的家人都不管你嗎?」


「我只有媽媽和一個很久以前就不見人影的哥哥。」他聳肩道。「媽媽工作挺忙的,倒也沒空管我。」


「這樣啊。」蝶谷不明所以地笑出聲來。「跟我很像。」


栗屋不確定他的很像是指哪方面。


「這是你跟姓管澤的傢伙扯上關係的理由嗎?」


他見那人沉默,深棕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但眼神像是沒有聚焦,也沒有光。蝶谷眨著眼。


「算是吧,但對他來說我只是性玩具而已。」少年看上去滿不在乎地說道,然後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臉上。


「順帶一提,晃己同學的眼睛跟管澤先生很像。」


栗屋端詳著蝶谷身上較為隱蔽的傷痕,有舊傷也有幾天前的新傷,一時也分辨不出受傷的緣由為何,看上去有燙傷、有牙印也有捆綁造成的紅痕和瘀青。


「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受虐嗎?」栗屋咬著牙。


「說來可悲吧,但他恰好填補了一個空缺——一個致命的空缺,所以我得喜歡他,必須靠著喜歡他藉以獲得生存的理由和資格。」


爛透了,這個告白。


栗屋扯著蝶谷的領子將嘴唇貼近,舌尖撬開對方的齒縫,半推半就地交換著津液和口腔的餘溫。


「那就讓我來取代那個人渣。」他探著頸子,向下吻上少年早已紅痕氾濫的肩頸和鎖骨。「我能和你做愛,要咬你也可以,綁你也行。」


蝶谷愣愣地看著他。


「從今天起,開始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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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週他們做了幾次,然後蝶谷開始習慣用晃己稱呼他,他也開始嘗試著叫蝶谷的名字。


「末光,沒錯吧?」


「嗯。」


「可以做愛的時候叫嗎?」


「嗯。」


蝶谷的呻吟聲很好聽。他喜歡栗屋叫他的名字,有時甚至喜歡讓他咬自己,後來在夜裡玩過一回捆綁。


他的名字很好聽。末光。栗屋簡直無法自拔地上癮了。末光。


「末光。」


「怎麼了……?」


「你喜歡我嗎?」


「喜歡。」


蝶谷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當栗屋提起管澤的名字後又沉默下去,眼裡透著的光像是陰天的清晨。他沒有逼問,但是心底卻不可自拔地油然而生一股悶火,像是在乾燒著他欲溺的情感。


痛苦翻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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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聽你們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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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谷的口中,管澤晃也是個溫柔的人。


他是蝶谷的鄰居,從小到大的玩伴(即使年齡差很多),因為父母常常不在家的關係,蝶谷跟管澤特別好。


至於變成對方的性玩具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這是他和管澤之間的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管澤跟未成年高中生上床的事也好,給他穿環的事也好。他不想抖露出去,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管澤先生,房間裡頭是不是有人?」


「野貓罷了,不用理他。」


他們總是在假日做,第一次的時候管澤很溫柔,後來漸漸有些粗暴,管澤開始會咬他,會綁他,會做到他哭出聲來而依然不罷休。


可蝶谷沒有讓那些傷痕露出來,直到撞見栗屋的那天。


就像多年藏著的秘密突然被人殘忍地揭露撕開,他一瞬間甚至有些慌了,直到他正視栗屋的眼——那雙和管澤如出一轍的眼,迷離的茶褐色,帶著點昏暗不明的光暈,飄忽地瞧著他身上暗藏多年的秘密和煽情的痕跡。


他覺得可恥極了,更可恥的是栗屋和他做的時候他想起了他與管澤的第一次。


為什麼?


「你讓陌生的傢伙看到那些痕跡了吧,末光?」


「是,對不起。」


那天的管澤先生好可怕。


他只記得身體很痛、沒辦法反抗,空氣裡有哭聲和鐵鏽味,管澤在責怪自己,不絕於耳的咒罵聲,遍體的疼痛感、恐懼感。


那不是他認識的管澤先生。好陌生。


最後蝶谷怎麼出現在小巷裡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晃己同學出現的時候,好像得到救贖一樣。」


「你太誇張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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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逆著光站在眼前的那道身影就像是一道光,就像是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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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也可以在你身上穿環嗎?」


「咦?」


「耳環,和我一對的。」


蝶谷看著栗屋從書包裡頭拿出的銀針咽了咽口水,少年準備的是很基礎的環,不花俏的銀黑色,和他耳上的耳環一般無二。


「好。」


穿的過程並沒有很久,蝶谷想起了自己鎖骨上頭的那排銀環。和管澤先生的技術一樣好,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疼痛感。栗屋一手繞過他的後頸替他將環戴上去,距離近到他甚至能夠清晰地聽見對方的呼吸和心跳。


「你上次和管澤接吻是什麼時候?」


「忘記了。」


「十月十六號。」


「什麼?」


蝶谷感受出環穿過了,可是少年並沒有和他拉開距離,手指輕蹭著他的後頸和髮梢。栗屋的聲音壓地很低,房間很昏暗,一股陌生卻熟悉的感覺襲上來,蝶谷不可自制地全身發顫。


「我看過那個人渣的日記了,上面寫地清清楚楚,什麼時候接吻,什麼時候做愛,什麼時候用了什麼道具、什麼姿勢。」栗屋笑起來。蝶谷看不見他的臉,可是他知道他在笑。「很噁心對吧?」


「……晃己同學?」


栗屋往後退了一些,蝶谷看著他的眼,裡頭沒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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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渣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栗屋笑出聲來。「他沒資格屬於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屬於他。」


「炮友和性玩具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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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蝶谷才終於明白那些糾結纏繞的愛恨情仇。


是又愛又恨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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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名單


*蝶谷 末光

17歲 高中生


*栗屋 晃己

16歲 高中生 (快滿17了喲)


*管澤 晃也

22歲 大學生



*註:開頭的第一句話其實不是指蝶谷。

*註2:野貓是指晃己。

*註3:又愛又恨著是指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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