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2 Part.1

【8102年 冬】

我坐在街边，抽着烟看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去去，他们穿着破旧的袄子，走得很急，赶着活命。手里抄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榔头、木棍、水管，他们为了一小袋面包就能大打出手……上层社会崩塌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了，没有警察，没有规则，体系崩塌之后整个社会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失去了管制的人民——不，连国家都不复存在，现在只剩下披着人皮的野兽。

你问我为什么敢坐在一边“欣赏”这样的混乱？嘿嘿，如果你看到我就知道了——三天没吃饭的我穷的连一件破袄子都没有，就连现在抽着的烟屁股还是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啊 ，先不说了，有人找我。我丢掉了烟头，站了起来，迎面朝我走来的男人挥了挥手，那是我的好朋友壬梵，指了指街边的拐角，我点了点头。

“嘿，哥们。”他从破袄子里摸出了一根烟递给了我，我局促的夹在了耳朵上，紧接着又把它从耳朵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收在了袖子里——我可不敢保证我夹着一整根烟走出去会发生什么。我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露出了微笑，那笑容说不上是鄙夷，却也说不上友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是个好消息”，他一边说，一边靠近了我的耳朵：“纺织厂那边的活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一日两餐包住，怎么样？”

“好啊！”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天气太冷，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2包，不能再少了。”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虽然咱们是哥们，但是人情世故你也懂吧。”

“跟我来吧”，我窘迫地搓了搓手，咬了咬牙。

我带着壬梵七拐八歪地穿过回归原始城市的来到了一块墓园，这里寥寥立着几块石碑，已经是城市的最外围了，也是难得没有被破坏的地方。我们走到第二排第三块碑前，我嘴里念叨着“打扰了”，朝着它举了个躬，接着便伸手朝墓碑后摸去，从放骨灰盒的小夹缝里摸出最后两包万宝路——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朝壬梵丢了过去。他朝我挥了挥手，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第二天，我照着壬梵给我的地址来到了城南的纺织厂门口，横亘在我面前的高墙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荷枪实弹的门卫确认之后，一个结实的保镖出现在我面前，领着我向厂内最显眼的那栋建筑走去。一队搬运工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有说有笑，按部就班忙碌的样子不禁让我一阵恍惚：高墙外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我的幻觉吗？

“老板，他来了。”保镖把我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随后轻轻带上门，站到了一边。

我意识恍惚地观察这个办公室——巨大的玻璃幕墙提供了充足的照明，一个身影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我。他转过身来，油腻的背头，一丝不苟的面容，笔挺的西服，精致的领结，这个人男人和他的王国一样井然有序。

      “派普先生？”男人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看着他， “欢迎加入我的纺织厂，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梅根。你的信息我已经从你朋友那里了解了，根据人事部那边的综合分析……”男人有条不紊的说着，镇定自若的表情让我觉得如芒在背，虽然他的优良的教养让他即使在对我这样的人说话的时候也能保持微笑，但是我还是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蔑。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在这份合同上签字吧。”梅根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我走到办公桌前，用早已被烟熏黄了的粗糙手指握住了笔，在那份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站在你边上的这位就是你工作的负责人了。卡洛，一会带派普先生去换一套工作服。”，他指了指我身边的那位壮汉“虽然清洁工作比较辛苦，但你也知道，现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比秩序更难能可贵的呢？”

      就这样，在换上一身干净的工作服之后，我成为了纺织厂里唯一一个清洁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