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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光墜落

   那段神話故事並未就此結束，事實上，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後續。

   塞拉芬在岩地上蹣跚地行走，腳鐐因為碰撞發出冷硬的聲響，這是一片死寂而黑暗的世界。黑帝斯讓他在地獄受罰和做為自己的奴隸中選擇，塞拉芬只得屈服於為黑帝斯之奴。

   「這是為了讓你償還罪孽。」黑帝斯說，他的眼神冷毅而沒有一絲同情。

   起初，他的胸中充滿激烈的憤恨和後悔，他認為神的制裁是不公平的，因為神毀了他的命運，連自己的結局都沒有獲得絲毫的憐憫。可隨著時間流逝，他的怒火慢慢歸於平靜，不再執著於自己的過去。

   然而，就在塞拉芬選擇平心靜氣地為罪而在冥界勞役時，一天，冥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擾亂了他的心。正是塞拉芬的同母異父的雙胞胎弟弟赫倫，他自然是為了塞拉芬而來。

赫倫自稱是奧林匹斯的使者，帶著希拉給黑帝斯引薦信和給塞拉芬的藥，請求黑帝斯寬恕塞拉芬。

   「你說、什麼？為什麼！明明是我殺了母親啊！」塞拉芬訝異不已，畢竟自己對於赫倫而言，也是殺母仇人，而赫倫卻願意選擇原諒。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赫倫的藍色眼睛有如寬闊的大海。令塞拉芬想起母親墜飾中的兩顆石頭。

   那是塞拉芬再度感受到愛──從養母死後，他便執著於復仇，早已迷失的心，因赫倫的善意而再度溫暖。此時，塞拉芬心中又重燃希望。

   黑帝斯閱畢引薦信，縱使信是出自希拉之手，黑帝斯銳利的眼神仍未動搖，他說：「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與我決鬥，我自有裁量。」

   赫倫毫不猶豫地舉起劍，面對黑帝斯，他尊敬又勇於挑戰。由於赫倫的勇氣與敏捷，起初有幾招攻擊奏效，然而，時間一久，漸漸不敵黑帝斯的武藝，而敗下陣來。

   那雙叉戟在赫倫的身上屢屢劃下劃下傷口，鮮血四濺，每道傷口都令塞拉芬愈加心痛自責，直到黑帝斯降下最後一擊之前，塞拉芬再也無法忍受，他往赫倫的身上撲，護在赫倫的前方，黑帝斯的雙叉戟改為指向塞拉芬。

   「夠了，你回去吧！不要再管我了！」塞拉芬咬牙切齒地說，十分憤怒。

   而赫倫竟是微笑著，他搖搖頭，「我不會再讓你孤獨一人了。」

   孤獨一人──他的記憶穿越到兒時，一個人為了報仇苟活，手上沾滿鮮血後，卻又被巨人之血侵蝕，成了人們口中的惡魔，接著捲入神的無聊戰爭中。除了養母給他的愛，他從未在後來的人生旅途中感受親情、友情甚至愛情，有的只是殺戮和無謂的勝利──但眼前的雙胞胎弟弟卻說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塞拉芬說不出口，不知道是該感謝或是喜悅，但這一切會不會為時已晚呢？塞拉芬放聲大笑，然後赫倫看見他的淚水。

   「到此為止。」黑帝斯說，他收回雙叉戟，「你通過考驗了。」

   「考驗？」

   「你的靈魂還是人類，因為惡魔是不會流淚的。」黑帝斯僅是描述出事實，幾近不帶感情地說。

   「可是我⋯⋯」 塞拉芬欲言又止，因為自己的容貌仍未恢復成人類的模樣。

   「這就是證據，希拉的藥會呈現出靈魂真實的面貌。」黑帝斯手一揮，赫倫帶來的解藥便騰空浮起，靠近塞拉芬的軀體，接著直接進入他的心臟。

   神奇的事發生了，塞拉芬被強大的光芒包圍，一瞬間照亮整個冥界，過於炫目，赫倫不禁用手臂遮住眼睛，再光芒之後，塞拉芬終於變回原本的樣貌。與赫倫相同的膚色、臉孔和五官，唯一不同的是，塞拉芬的眼是沈穩的棕色。塞拉芬半信半疑地觸摸自己的額頭，原本的角真的消失了。

   「真是太好了，哥哥。」這是塞拉芬第一次見到赫倫的笑容，他想，而非之前對峙時凶狠又憤恨的神情。塞拉芬內心的傷痛稍微平復了些，他仍無法原諒自己。

   赫倫帶著塞拉芬返回奧林比斯山，然後為他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歡迎餐會，艾麗西亞、埃維奧斯和寇菲也被拉著一起參加，阿波羅和荷米斯則是偷偷來喝了幾杯美酒。

   那晚，塞拉芬無法入睡，他從鏡中盯著臉龐與五官的輪廓，久久無法從自責脫身。

   就在此時，赫倫拜訪了他的房間，並從身後抱住自己。塞拉芬訝異，但沒有拒絕。

   「為什麼要救我，難道你原諒我了嗎？」沉默半晌後，塞拉芬轉過身，向赫倫問道。

   「我還沒原諒你，或許還要幾年的時間。但你值得被寬恕，我想母親也會這樣認為。」赫倫直率地說。

   「母親⋯⋯我們的母親，是怎麼樣的人？」提及母親，塞拉芬仍相當自責，但他還是想更加了解母親的事情，畢竟塞拉芬只能回憶他臨死前的模樣，其他則一無所知。

   「她很堅強。」赫倫說，接著向塞拉芬講述母子是如何相依為命，母親雖說遭村民欺負，可仍為了保護自己，而不願離開這片領地，同時也提到許多溫暖的回憶，像是他們分食一塊麵包捱過飢餓。

塞拉芬也告訴赫倫他的過去，從小在森林成長，但經歷了養母被殺害後，一直都在復仇的陰霾下度過，窮途末路時啖了巨人的肉，殺了無數個人，包括自己的生母──他原以為這樣殺戮的終點會是敬重與安穩，可那裏什麼也沒有。

   「嘿，我就在這裡。」赫倫的指尖輕撫塞拉芬左眼的舊傷疤，塞拉芬的目光與之交織，他察覺赫倫的藍色眼睛蒙上一層哀傷。塞拉芬將掌心覆在赫倫的手背上，唇角微微上揚。

   好久沒有這樣夜晚，塞拉芬想，不用膽戰心驚，也不用擔心飢寒，有的只是溫暖和平和。

   於是兄弟二人在彼此的陪伴下入睡，那晚他們做了共同的夢，在夢中母親來探望他們，他們能聊的話題彷彿說也說不完，一切都非常美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