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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戰場上，他們已經無處可逃。

　　安娜卡芙特說話了。

　　「……劉衆赫，我沒有和你一起活到第700輪的打算。」
　　「我也一樣。」
　　「但就算討厭，看來也得一起活到第4輪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死在這裡。」

　　劉衆赫沒有像安娜卡芙特那樣的「未來視」。所以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儘管如此，他還是繼續沉聲說道。

　　「因為……」

　　雖然聲音逐漸消失，但那絕不是決意死亡的人所發出的聲音。
　　幾乎在同時，可以聽到遠空傳來雷鳴聲響。不是屬於因陀羅的雷電。時空在扭曲，巨大的門那邊傳來什麼通過的聲音。
　　劉衆赫無法看見那光景。代替他目睹那副光景的是安娜卡芙特。

　　那是被漆黑籠罩的軍隊。
　　隱藏在遠古神話中的其中一個世界正向這裡前進。

　　- 劉衆赫，你這傢伙！

　　聽見帶領那支軍隊的那個喊叫聲，劉衆赫開口了。

　　「因為這一回，有不會背叛的夥伴在。」

　　[星雲「冥界」加入「聖魔大戰」]

﹡

　　告一段落。坐在椅子上的韓秀英伸起腰。

　　肩膀傳來僵硬的感覺，若打直上身，那種痠疼就更加明顯，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的身體發出的警告。她對此熟悉不已。拿下眼鏡，拇指和食指按上晴明穴，韓秀英深深吐出口氣。

　　三月在幾分鐘前落幕。

　　窗外漆黑如同她剛寫完的那片光景，夜深人靜，無論病房還是走廊都沒有半點聲響。擁有特別的身份，讓韓秀英即使在會客時間過後也能繼續留在金獨子的病房內。

　　筆電螢幕的人工亮光打在她的臉上。

　　故事斷在金獨子成功率領冥界軍隊加入聖魔大戰，下一章的開頭，便該是救助奄奄一息的劉衆赫了。愚蠢的主角。豬隊友。那時被丟下的韓秀英是多麼想掐死劉衆赫——也絕對想不到，多年以後，聽聞她當時心境的人竟然就是那害得主角離去的主因。

　　清楚地記得幾個月前為了寫作而和安娜卡芙特視訊的通話內容。韓秀英滑動滑鼠。

　　即使箭矢穿透側腹、肩膀和大腿，他依舊站在安娜卡芙特面前，阻擋了所有攻擊。安娜卡芙特問道。

　　「……為什麼？」
　　「妳會死。」
　　「那就放著讓我死。」
　　「不能在這。那不在金獨子的計畫內。」

　　安娜卡芙特咬緊嘴唇。
　　金獨子。安娜卡芙特也認識他。但是，他到底是什麼？那個存在到底是什麼，讓這個自尊心極高的男人彎曲了自己的信念。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驚訝。』安娜卡芙特低語，『我所知的劉衆赫不可能那樣。』

　　『但之後妳也明白為什麼了。』韓秀英說。

　　幾乎不可聽聞地笑了下，安娜卡芙特失真的聲音透過筆電繼續傳來，『是的。』

　　如同厭惡星座卻矛盾地認為金獨子是人類的劉衆赫那般打破了自己的信念，安娜卡芙特最後也對救贖的魔王伸出了手，邀請對方到新的世界。

　　『……他確實是那樣的存在。』

　　安娜卡芙特結束視訊的嘆息非常輕。

　　正是那樣的一個存在改變了回歸者和先知。

　　一想起劉衆赫離開前安娜卡芙特千叮嚀萬交代的那副情景，便忍不住抬起嘴角。韓秀英將椅子推離桌面，滑至不遠的病床邊，滾輪小聲嘎嘎作響。病床上的沉睡孩子睫毛很長，雙頰白淨，像二月的雪原。一個半月前，有一場小小的慶生會，低調又安靜，而壽星聽不見他們的祝福。

　　韓秀英拉起金獨子的手，輕輕捏了捏掌心，指尖順著生命線劃過。

　　偶爾會想，劉衆赫的遠行是否順利，進展到哪。

　　也會想，那些碎片存在，是不是也真的讀到了他們的故事。

　　金獨子。與平時不同語調的聲音融進只有兩人的病房空氣裡。韓秀英伸出另一隻手撥開孩子額前的髮絲。

　　改變了故事的存在。照亮了世界的星星。

　　……改變了作家的讀者。

　　韓秀英依稀記得1863輪的她的指尖在消失前碰到了金獨子的肩膀。

　　她低低笑起，並不是因為開心。

　　「你這個騙子。」

　　四月一日，愚人節。就某種層面而言，或許沒有比這天更適合這個男人的節日了。需要時常注意他話裡的另一個意思，或是嘴裡真話只佔了一半，承諾毫無信用且可笑，是那樣的一個人。　

　　「我說過你不是神的吧。」

　　直到最後的最後也為了所有人的幸福說著讓所有人不幸的謊言。

　　既殘酷又溫柔，探究源頭後讓人心痛，正因為如此，誰也無法真正打從心底去責備他。

　　沒有盡頭的悲劇並不是金獨子的錯。

　　但假如金獨子清醒，她還是要狠狠地捏住他的雙頰，用力扯開，對他說：我真的很討厭你。

　　那會是僅限於愚人節日的告白。

　　要是能夠露出困擾又不知所措的倒楣樣子支支吾吾就好了。或者點水般帶過，微笑著說：呀、秀英啊，可是我很喜歡我們秀英呢。輕巧到令人氣憤，也不是不行。

　　——睜開眼睛吧，那樣的話一切好談。

　　曾經的1863輪的韓秀英，在十幾年的生日裡為金獨子連載《滅活法》；現在的韓秀英，在眼下的生日中為金獨子書寫《全讀視》。

　　作家的願望簡單深刻，單純無比，總歸只為了一個存在。

　　只為了一位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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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滿是彩帶。

　　韓秀英隨手拿起落在身上的一片。紫色的，亮面材質，反著光。看起來有些模糊。

　　確實是驚喜。

　　房子充滿人聲，鬧哄哄的，笑聲迴盪，隱約可以聽見黑焰龍和烏列爾的拌嘴聲音，劉衆赫準備好的大餐在廚房裡，結束慶祝拉炮的人潮逐漸往那邊移動。不過去嗎？明明是壽星？韓秀英聽見聲音抬頭。

　　是金獨子。

　　劉尚雅剛剛才悄悄靠在她的耳邊細語：這是獨子先生的提議。呀、那小子？韓秀英無論如何也很難想像這類派對的主意會由金獨子提出。要說是鬼怪之王給的場景任務之類的，那還比較可信。

　　金獨子眨眨眼，微彎下腰，「感動到哭嗎？」

　　「在生日當天哭過的人可不是我。」韓秀英沒好氣，「誰不過去？那些傢伙，壽星不在還敢開動？」

　　金獨子望向廚房，那個方向爆開讚嘆美食的聲音，混在一起，也有些難分辨誰是誰。真想把這張笑臉打一頓，韓秀英看著金獨子轉回來的滿眼笑意心想。

　　「生日快樂。」

　　結果他這麼說，把韓秀英噎了一下。

　　「有什麼生日願望嗎？」

　　「你們兩個要在那邊待到什麼時候？」

　　金獨子尾音剛落，廚房緊接著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真是沒有耐心的主角。」

　　聽著金獨子的嘀咕，韓秀英突然就有些想要發笑。確實如此，沒有耐心的主角。但意志堅定，穿越無數宇宙，把作家的故事送到讀者手上。

　　沒有結局的故事喚醒了他們的星星。

　　「金獨子。」

　　「嗯？」

　　韓秀英伸出手。

　　僅限於愚人節日的告白。

　　看見金獨子的表情以後，她上揚的眼角彎起，露出虎牙笑了。

完
20210401

妳書寫的奇蹟終將得以實現妳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