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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失去平時玩世不恭雲淡風輕的沉穩,邁開步伐大步的狂奔著,瞅見熟悉的人後放慢了腳步停在他的面前,印象中這人幾乎都很少能夠見著人,染褐的髮絲與粉色的襯衫是其標誌,俊俏面容看不出表情卻讓旁邊不知是家屬還是護士的女性頻頻觀看。


只是現下他實在沒什心情調戲美人兒。


「只回來一個。」解雨臣盯著因為奔跑而吹亂了髮的男人,嘴角不是他過往看過的戲謔的弧度,斂起笑的黑瞎子反倒讓他有另外一種程度的熟悉。


只在斗裡會出現的另一面。


「至少回來了一個。」最起碼還有一個,雖然他更想要聽見的是兩個都沒事兒,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那幫傢伙還真斗膽算準他不在的時候作亂,北京的夜裡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下過腥臭的雨了。


淡然的睞了扯著嘴角笑的不是挺好看的男人一眼,解雨臣將手機收起,皮鞋摩擦地板獨有的扣扣聲異常的響,伸出手在黑瞎子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稍作訝異睜大了眸又閉上。


「也不能說完全,起碼人是回來了。」心靈他就不保證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會有一段時間回不到過去那樣,也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也說不一定。


撇撇嘴看著解家當家離去時的纖細背影,皺了下眉,當男人打開病房的門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幅景象。背倚著枕頭坐在病床上頭,窗外夕陽的餘光紅霞罩在她身上泛著一層粉,那女孩比起他前幾日離開時見到的還要更加憔悴虛弱幾分。


像是注意到門口的動靜微微偏過頭,他曾經看過的淡然的眼中充斥的倔強堅強消散無蹤,如死水一般的無瀾,更加空靈了幾分。


「老闆……沈爺、不會回來了。」彷彿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盡那般,燃燒過後不剩餘燼的烈火已然逝去,那抹飄渺卻又明亮的存在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墨鏡後的瞳掃到她身上披著淺藍病人袍所露出了領口,有著他常在某些地方會看見的紅痕與青紫,就這樣隱入領口下方。


「…笨ㄚ頭……」


那妳呢?還回得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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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是有,可那是萬赴不劫的深淵呢,裡面的水混濁的很。你挺的過麼?」

「只要老闆吩咐,我定會作到。」


任憑上頭的蓮蓬頭噴灑出的熱水往頭上澆著,閉上眼讓水流順著姿勢而向下落去,劃過肌肉紋理,額際的青筋抽動了幾下,有些暈眩的感覺襲來。一把耙起稍長的髮露出剛毅俊美的臉,緩緩睜開了妖異的金眸渙散的不知注視著哪裡。


那孩子就是張白紙,純潔無瑕的白。


就如同她的名。


自己所處的地方一直都是煉獄最底層,放任那孩子跟在身後或許真是他的失誤,要不了多久,那張白紙也會漸漸的、緩慢的染上最純粹的黑。


有很多人會問為什麼不管在什麼樣的絕境下他都能保持笑容,他沒有害怕的事物了麼?這時他總會嗤笑一聲,用著更加放肆不羈的笑回答。


反正他也活不久了,害怕的東西在很早之前就沒了。


拉開玻璃門隨意揣了條浴巾包在下身,用棉軟的毛巾擦了幾下頭後掛在肩膀上兒,赤裸著足往客廳走去,留下一排足印在木質地板上。抬眸掃了一眼縮在沙發上頭的嬌小人影後走了過去,像是睡著了似的,金眸突地越發犀利盯著她平凡無奇的臉。


彎下腰探出了手在她臉上方張開,他的手掌很大,將她的臉罩住是輕而易舉的事兒,輕輕貼在上面,溫暖的吐息呼在掌心有些發癢。只要他施點力一捏,讓她就這樣在睡夢中死去,很簡單的事,對於生命他向來如此。


只需要多用點力兒,她會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的死去。


最後他的手還是沒有扣下去,轉了回來盯著自己因為長年握槍拿刀而長滿厚繭的掌心,抿著嘴沒有表情。下一秒抬起頭對上她突然睜開的眼,沒有平時的不正經和玩味,壓低了嗓低沉的道。


「皊皊。跟著我,妳會失去很多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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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家老闆就湊了個老近,差點讓她下意識一腳踹了過去,只是看著那雙難得一見的金色眼瞳時愣了一下,導致男人好像說了什麼話她聽的不是很清楚。


不過就她對她家老闆的了解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太正經的話兒。應該。


「老板你說咋了我剛才沒聽清楚?」有問題憋在心底很是怪異,秉持著乖寶寶理論,所以她很認真的提問。


「……我說妳口水都流出來了,這樣的ㄚ頭嫁的出去麼?老闆我擔憂啊!」


「老闆你個又逗我!!!!!」錯愕的摀著嘴擦拭後發覺真相,女孩憤怒的跳起大吼著。


明明就沒有,還有那個一副以老爸自居的模樣是咋了?腦袋又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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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握住手上的東西,冰冷的溫度從掌心傳來,直達腦門。在一片蒼白泛冷的日光燈中瞇起鏡片後的眸,將准心對準,小心翼翼的扣下板機。


轟然一響在靜謐的空氣中炸開。


抿著唇蹙緊了眉,像是不滿意似的嘖了一聲,發洩般瘋狂的扣著板機,數聲爆炸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直到她的手被另一隻大掌壓下,槍膛的子彈也全數用光。


「槍不是這樣使的,別浪費爺的子彈。」沉穩低啞的嗓音在一片帶著煙硝味中盪開。


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明白是自己的錯誤,提著槍的手垂到大腿邊,「抱歉,我去外頭冷靜一會兒。」


本就想直接扭頭離開,連一眼都沒有看向男人,甩開了他的手,卻被對方反扣住手腕往他的懷中一帶,憤怒的抬起頭瞅著男人戴著墨鏡的臉。


「老闆你要作咋?」勾起唇露出一個冷笑,冰的凍人。


「…皊皊……」只喚了聲她的名子後頓了頓,才又往下接道:「我等妳回來。」


這世上已經沒什麼能夠威脅他的了,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讓自己成為一個人,如果有必要的話。


但現在還不到那時候,他足夠強大能夠保護剩下的那一個人,當然那個人也咬牙撐著努力讓自己不要變成累贅。這孩子其實也不容易阿,所以他會等,他的時間還夠等她回來。


閉上眼知曉他們都不好受,愣在原地好一會,再次揚首瞅著嘴角叼了根菸的男人,裊裊白煙遮眼住他們兩人的臉。


「……對不起、老闆。」


以前那個誡律的霍皊皊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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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撫過冰冷的槍身,下一秒抬手就是一陣槍響砲聲。遠處的黑色人型的頭部、喉嚨、左胸膛都飄著細小的白煙。


命中要害。


伊聲響亮又帶點戲謔的哨聲在她後頭出現,伴隨那熟悉又不正經的嗓音,「不愧是我教的,夠狠。」


這黑色水仙真是自戀。


隨性的將小槍收在後腰帶上頭,踏著黑軍靴特有的叩達聲,穿著緊束貼身的長褲以及方便行動的白襯衫,齊耳的短髮、白淨的臉和銳利的眸,遠看起來就是個挺俊俏的少年。


走到男人面前桀驁不馴又自信的盯著他瞧,驕傲又自我的聲音帶著故有的淡然,隱在話語下的是堅強的信念,「這樣我有資格當老闆的夥計麼?」


勾唇笑的極冷又喋血,小ㄚ頭被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反骨終是爆發出來了。


「……還得心狠手辣,妳、辦的到麼?」


他手底下擁有好身手的人多了去,不差她一個。


「辦的到。」


絕對。


她也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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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的摸索著鏡片的弧度,舉到面前瞇起眼仔細的看著,耳邊突然想起那輕靈悅耳的門鈴聲,抬眸睞了一眼,發現是熟人後臉上堆滿笑。


「花兒爺、秀秀小姐。」喚出兩人的名,她站起身來迎著兩人進到店後頭的小客廳裡,眨了眨眼,「老闆昨個兒跑去酒吧喝酒去了,現下還在睡呢!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只是過來收房租的。」揚起好看又帶點女性特有的嬌媚的笑,熟門熟路從一旁的櫃子裡摸出茶壺與茶杯,逕自泡起茶來的霍秀秀這麼對她說著。


從坐上沙發後解雨臣就連續快速的發出兩三封簡訊,抬頭看了一眼與過往大不相同的人,「反正找他也要不著房租,是找妳的。」


把那傻里傻氣的眼鏡拔掉換上隱形眼鏡後倒也有幾分清秀,一身修飾身型的襯衫束褲與長筒軍靴。真的改變很大啊!心態應該也被迫成長不少才是,跟在他們這些人的身邊總有一天都會這樣的。


總得失去些什麼,不再天真無邪。


看著這樣的她不禁聯想到另一個友人。


「嗯,那我去拿,你們等會……」話都還沒說完,外頭的鋪子便傳來一陣轟天的爆吼,解雨臣和霍秀秀就這麼看著她毫不猶豫的衝了出去。


不到幾秒兩人也先後跟了出去,只來得及看到一室狼藉,和那個提著槍站在一堆倒臥在地的人中間的那名夥計,眼神冰冷。


和他們是同樣的眼神。


「抱歉,等會兒會有人來收拾,請爺和小姐進去我一會兒就好。」掛掉手機側過身,白皙的頰上染上一抹怵目驚心的紅。


臉上還是他們看過的傻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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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起眉盯著眼前笑的邪佞的男人一眼,滿臉寫上糾結,抿嘴想說些什麼卻被打斷。


「別這麼著看我,妳看再久就跑越久。」吐出了一口含在嘴裡的煙,黑瞎子又笑了笑,「再給妳一秒。」


最後她還是在跑步機上頭跑了整整一個半時辰才下來,真的差點就跑到虛脫死在上面。


當她以為能夠喘口氣,癱在旁邊的皮革沙發上休息時,不遠處的門被打開來,戴著墨鏡的男人臉上還是那樣輕佻玩世不恭的笑紋。


「ㄚ頭快去煮飯,爺餓了。還有冰箱裡的啤酒沒了,順到出門要記得買,阿、還有我的菸。」


「你他媽的讓我休息一下不能麼?」沒好氣的回罵一句,背過身去想當作沒有聽見。


倚在門邊吞雲吐霧好一會兒後,男人低著頭像是在思考,最後推了推他的墨鏡吐出惡魔般的話語。


「不行。」


操!!!!!!


結果她還是被人拎著衣領給拖出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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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生澀的在臉上抹上一層膚色的膏狀物,細細推暈開來,再用小海綿沾濕仔細地壓上剛才塗抹的部分,涼意頓時襲來。


確認最基層的妝底完成後又拿起一旁的圓形小瓶打開,用指尖挖出少許在眼角處塗開。最後在拍上一層粉底和蜜粉就好了,在拿出大刷子刷兩三下腮紅將多餘的粉拍一些在腕上,剩餘的則是輕拍在兩頰,基本淡妝就完成了。


鏡子前的人晃了兩下頭後從旁邊的盒子中又抽出兩隻筆,一手貼在眼角一手拿著筆往眼皮上劃著,完成後拿起另一隻筆順著畫在眉毛上,再來是把睫毛膏刷上去在夾個幾下。


弄完整個臉部的妝後整個人只差沒有癱到梳妝檯上,但趴上去的話她剛才的努力辛苦就全白費了,只能硬生生忍住。


「嘖嘖嘖、我光看就累了,原來女人的臉上真的能塗那麼多層東西上去,會不會笑一下就裂了?」男人總帶著玩味的嗓染上一些驚嘆,她回過頭瞅著她家老闆斜靠在門邊慵懶的模樣,臉上寫滿了敬而遠之四個大字。


「是啊!老闆你之前開房間的女人臉上就塗這麼多層,所以下次記得多注意,免得到時候吃到嘴裡的都是化學藥劑。」兩三句就讓黑瞎子愣了好幾秒,嘴角微微抽搐。


「……這話兒怎麼聽起來有點兒酸哪~不過女兒長大了當爹的有些感慨啊!歲月真催人老。」


「停、到此打住。」有預感再抬槓下去她就要遲到了,「老闆我先出門了。」說完後便拿起桌上的小包往門口走去,叩叩的高跟鞋聲有些刺耳,繞到男人面前時卻被一把扣住手腕。


「老闆你作啥?!」抬頭對上男人面無表情的臉,看不出情緒。


這又是哪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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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房內的時鐘又往前走了一小格後,她終於快忍受不住男人墨鏡後掃視的熾熱目光,正想發火卻被奪去先機。


「妳、打算穿這樣出門――」上下瞅了好幾眼他家與平時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夥計,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女人果然都有另一個模樣。


現在的霍皊皊就穿著一身貼身的薰紫旗袍,分別在胸前與左邊下擺鑲上複雜的金色麒麟圖騰紋路,襯上她白若雪花般又通透的膚色,凹凸有致的身板更加玲瓏好看,下擺的長度勉強只能蓋住屁股,露出細長白嫩的大腿,最底下則是一雙白色的高跟鞋,沒有其他裝飾不顯浮誇。


「是阿、花兒爺今晚有場戲,秀秀小姐找我去看。」任憑男人繼續抓著她的手,另一手從包裡翻出手機傳了個簡訊說她會晚點到,至於原因不用寫他們也大概猜得出來。


黑瞎子點點頭摸了摸下巴,感覺哪兒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視線落到某一處後恍然大悟,一臉豁然開朗。


「爺就想哪裡怪怪的,那個胸是墊的?」

「老闆你可以去死了沒關係。」

「诶诶我是實話實……哦、ㄚ頭別捏會痛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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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會兒吧,身子要緊。」


瞧見她此刻憔悴不堪的模樣,解雨臣嘆了口氣勸了一句,他們家打小就學習了不能虧待女人。


目光從窗外映著微光的樹梢上轉到旁邊坐在沙發上頭的俊俏男人臉上,渙散的目光不知是否有注視著前方的人,輕輕蠕動著乾澀的唇。


「睡不著。」近乎無聲的呢喃細語,破碎的令人心痛,「花兒爺,我睡不著。」


只要一闔上眼耳邊便環繞著那些男人沙啞難聽的汙言穢語,不斷地重複猶如詛咒般的纏繞在她身旁。還有那個最關愛她的人最後的笑臉和駝著背的身影,已經再也看不見了。


「……我已經通知黑瞎子了,夥計說他已經在來這兒的路上,估計等等就到。」頓了頓,將嘴裡的話又吞了回去。


這時後他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去外頭等。」說完便直起身走出充滿消毒水味與藥味的病房。


站在外頭走廊上沒多久就聽見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迎面而來的是墨鏡男人少見的倉皇與些微狼狽的模樣,褲角邊甚至孩磨破了幾個洞。


「只回來一個。」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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