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還有兩個小時。
苗王退出佛國之後馬上下令搜尋千雪王叔的位置。後來千雪孤鳴從失散的苗軍那裡得到通訊器，告訴姪子他還要留在地門找人。那是大智慧在洗腦狀態下分配給他的『妻女』，雖然不是真正的關係，但他仍舊無法拋棄這份感情。
第二次聯絡上的時候，千雪孤鳴已經找到人，蒼狼馬上派出飛船去接他們。地門外出現很多魔族，單獨行動並不安全。
飛船離開王艦後不久，他們馬上偵測到空間異動的反應，大智慧的意識有了異動。
這比預期中的早，還有一個小時。但御兵韜也預料到了這種可能的狀況，於是苗王又馬上派遣飛艦去將智者們接回來。
意識之戰結束，大智慧敗退了。「地門即將封鎖。」這是俏如來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缺舟先生……」然後他傷重失去意識。
王后駕駛自己的專艙去接他們，這樣速度最快。神蠱溫皇第一個醒來，他抱著陷入昏迷的欲星移離開，御兵韜則背著俏如來。負責守護智能裝置的燕陀龍、廢蒼生與憶無心不與苗疆同行，他們要立刻轉回中原，分離時荻花題葉聽御兵韜對憶無心多問了一句：「……那名智者，他在最後才加入我們對抗大智慧？」
「我……我不能說。」
她認識這個人。但是沒有時間繼續追問，地門的地氣開始震動，御兵韜帶著俏如來先離開。回到王艦上後，他先將師姪交給醫護人員，然後王艦劇烈搖晃，他們開始與敵軍交戰。
剛才空間異動的反應不只出於佛國與中原的連結通道開始減弱，佛國底下出現了沒有完全展開的魔世通道。雖然通道很小，卻足夠湧出大量魔軍。
苗疆留守的部隊數量不足以應付這種程度的戰爭，但苗王沉著地應對，讓艦隊一邊回擊一邊收攏隊形。
「是紫金缽。」御兵韜分析他在大智慧意識中得到的訊息，「紫金缽原本用於鎮壓魔世通道。在地門出世的這段期間，紫金缽用來連通佛國與中原，這給了魔世足夠的時間捲土重來。」
清醒後的俏如來擺脫醫護人員，進入主控艙。「缺舟先生……」他在意識戰中消耗太過，御兵韜只好過去扶著他。「他會去應付魔軍，苗王請隨時準備撤退。」
「魔族飛艦數量非常多，他不需要幫手？」
俏如來搖頭。「請準備撤退。」
幾秒之內，他們就知道缺舟為什麼會要求旁人撤退。地門已經完成閉鎖，一艘銀白色的飛艦獨自飛離佛國。佛國與中原之間的通道也斷開，那裡形成一塊無法偵測質量的重力場。
那艘銀色飛艦開啟了某種難以想像的防護罩，避開所有魔軍護衛艦發射的武器，直接衝入魔世通道中心。苗王艦已經偵測到通道中心有另一艘巨大船艦的存在，而在撞擊的瞬間，難以估算數值的能量體全面引爆，在撞擊點產生小型黑洞。
在如此強大的衝擊力道影響下，巨量船體碎片造成幾乎所有輕型與中型飛艦都受到撞擊，開始出現失控減壓，於是苗王從王艦派出大量救生艙與接駁船隻。
位於通道四周的魔族船艦開始被黑洞吞噬，但速度太快，御兵韜完成簡略的計算，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撤出足夠的距離，否則……
王艦展開了防禦力場，盡可能為中小型船艦上的人爭取撤退時間。
「王后，軍師，你們帶俏如來去搭逃生艙，先去中原避難。」
「苗王，不可……」
「這是王令。」
御兵韜與荻花題葉沉默地對看一眼。苗王正在向後擊發所有王艦上的砲彈，有大量中型軍艦回報他們失去動力的狀況，所以王艦命令他們展開能量防禦設備，然後利用發射武器的撞擊力將他們推出黑洞吸引力的範圍。
從缺舟犧牲到王艦展開最後撤退，不過短短十幾秒的時間。
按照黑洞擴張的速度，王艦不可能達成撤退，苗王就算沒有耗盡船艦的能量，他們也會被吸入黑洞。
苗王不可能放棄救援，他會留到最後一刻。
軍師與王后對看了一眼。然後王后說：「軍師，動手。」
在意識戰中受的內傷令御兵韜唇邊還留著殘血，但他攻擊王上的方式卻從一出手就是精準的殺招。
蒼越孤鳴正專注於掩護後方的撤退，如此變生肘腋，哪怕是他也防備不及。而在苗王中了一掌的當下，王后已經狂奔離開主控艙。他的目標是位於王艦另一端的副艙。
王艦內部人員都在準備搭船撤退，王后一邊避開人潮推擠一邊用耳機對俏如來喊叫：「協助軍師！」
他跑得很快，心臟幾乎跳出胸口，衝進副艙的瞬間就開始對系統下達各種指示。耳機中傳來苗王的喝叱與打鬥的聲音，荻花題葉將自己塞進駕駛座裡，趁著蒼狼還沒有回到主控位置上時用輪迴劫的功力奪取王艦的指揮權。他開啟緊急逃生系統，同時十指快速在虛擬鍵盤上輸入密碼，並且下達特殊指令。
於是王艦開始啟動分離程式。
這艘船艦由複數舊艦組成，屬於競日孤鳴的那一部分，也就是王后正在駕駛的這部分，其實同樣是苗王艦的最高規格，能夠掌控的程式與船艙佔王艦本身的二分之一。
在下令進行分離程式之前，王后就對苗王所在的船艦升起能量防禦。
王艦無法設定自爆，只有他能用輪迴劫的功力執行武器引爆。必須要有一個人留下做最後的撤退。蒼狼必須活著，荻花題葉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選擇。
蒼越孤鳴很快就了解發生了什麼事，也制服自己負傷的軍師，在耳機裡用最憤怒與堅決的語氣命令王后住手。但荻花題葉已經將手按上發射所有武器的閥門。只要等船艦分離完畢，他的手一推到底，蒼狼就安全了。
「昊辰！」
船艙劇烈搖晃著，分離程式還在進行。主控室那裡正在試圖奪回駕駛權，而且他很有可能成功。
「蒼狼，」他必須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蒼越孤鳴，你還不明白我是怎樣的人。」
「我不要聽！」儀表板顯示主控艙蒼狼沒有任何放棄的跡象。
「我荻花題葉，這一生，從來不知道後悔是什麼。」
御兵韜在一片衝擊的爆炸聲中告訴王后，王衝出主控艙了。
「我做的一切，都只為了我自己。」
但他知道蒼狼還在聽。
「都只為了我自己。所以你絕不能夠為我感到一絲一毫的傷心與後悔。」
分離程式完成了。
「否則，你就是在羞辱我。」
然後荻花題葉將發射閥門推到最後，所有副艙能掌控的砲彈都推出引爆，巨大的衝擊力將主艙推出黑洞引力範圍外，副艙則被推到距離魔世通道更近的重力場內。
蒼狼最後一聲對他的呼喚隨著距離的拉遠而斷訊。
荻花題葉被那股巨大的重力衝擊震得暫時昏厥。
稍微清醒過來時，意識中那強烈、急遽的衝動與悲慟逼得他腦門發麻。於是王后閉上眼睛，一邊忍受著劇烈的搖晃、嘔吐的暈眩感，一邊努力在意識中將阻隔的牆設得更加堅固。
這樣，他死的時候，蒼狼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苗王會悲傷一陣子……但是為了職責，蒼狼會振作起來。
荻花題葉知道事情勢必如此。
他沒有說謊，他做的這一切，都只為了自己。
因為如果他活著，而蒼狼卻死了，那麼他也不可能好好活著。比起那樣苟延殘喘的生命，他更喜歡為了最心愛的人犧牲生命的自己。
最心愛的人。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現在在他的心裡，最心愛的人是誰。從很久以前就有這種感覺了，只是要直到某個殘酷的瞬間才能體會到，原來對方是這麼重要。
也還沒有告訴蒼狼，他幾乎死過了一次，才明白在這一世裡他最想要的是什麼。為了最愛的人赴死固然不錯，但他更想要的是和最愛的人共度一生
算了，那已經不可得了。
至少，荻花題葉死了，但還活在蒼越孤鳴心裡。這樣，他就算是永遠活著了。但蒼狼怎麼可能不傷心呢？這麼一想，就寧願他忘記了。
在月第一次去苗王宮的那天，那天蒼狼對他說：昊辰，我喜歡你。
蒼狼，我也喜歡你。
比愛還要深的喜歡。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活下去，和你在一起。
但這樣的意念只能在心中打轉，荻花題葉已經築起了最厚實堅硬的牆，阻絕所有意念與情緒。這樣，他的死亡就不會影響蒼狼太久。他們的精神連結會自然萎縮，等到蒼狼不再悲傷的時候，他還可以愛上別人。
真奇怪，如果是雪的話，如果是盈曦，昊辰覺得自己永遠無法接受她愛上別人，他永遠都會感到嫉妒。
但如果是蒼狼的話，卻希望他能越快樂越好，哪怕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真奇怪，太奇怪了。
荻花題葉勉強自己睜開眼睛。他應該離黑洞更近了，在被黑洞撕碎之前，他要施行最後的操夢術。他寧願死在能懷抱著那頭幼狼的美夢裡。
鮮血流過額頭，他睜眼時覺得又暈眩又頭疼，耳中嗡嗡作響。他太專注在築牆了，現在才恢復聽覺。
駕駛艙內系統的聲音似乎在重複強調著什麼。
還有隱約的陌生的人聲。
荻花題葉吃力地辨別著，首先是系統音，告訴他駕駛艙已經成功分離成個人飛艦，而且多出獨立的能量推進系統，正在自動閃避太空中的艦船碎片。但他之前研究王艦的時候不知道還有這種功能，而且駕駛並沒有下這種分離的指示。
這種改造與寫入程式的能力……競日孤鳴。
「嗯……你不是小王的小蒼狼啊。」
鋪展在駕駛面前的是擬真立體影像，那張在照片上見過的臉，含笑多情、溫潤如玉、風姿天成……但這種程度的人工智能遠遠超出苗疆現在的科技水準。
「快用輪迴劫操縱飛艙，現在障礙物太多了，我們要避免艙身受損。」那把柔和的嗓音像美酒般醇厚，但字句間多少帶著些微的斷落感，「我們已經脫離黑洞吸力範圍，但要是推進系統被碎片損傷，還是有可能被拉回去。」
「你是智能程式。」荻花題葉發現他們沒有如預期中的那麼靠近黑洞，反而更接近佛國一點。
「嗯，使用者用輪迴劫開啟了緊急逃生系統，所以所以我作為求生系統出現。但是距離我被設定完成還不到兩年，所以，你也不可能是小王的重姪孫呀。先別說，再讓小王猜猜……」
電子像素將本人那笑彎了眉眼的三分風流描繪得絲毫不差，「除非，你是小王的姪孫媳。」
「你可真是聰明。」荻花題葉一邊回答一邊費勁控制著飛艦閃避爆炸的船體碎片。
「這倒是為難小王了，當初這個程式設定的目的，只是為了保護蒼越孤鳴……」
這時飛艦不得不旋轉九十度躲開遠處殘存的魔軍與佛國的交火。地門閉鎖了，但佛國想必還有其他勢力。
「……你戴著希妲戴過的狼牙項鍊。」人工智能的聲音略有些微轉變。
荻花題葉沒空說服競日孤鳴留下的機關，他或許可以想辦法在佛國降落……但距離還是太遠了……
「四兩撥開陰陽勢。」
人工智能忽然丟出這句話，輪迴劫的要訣，就像那是一個通關的密語。
「借彼幾分還幾分。」
那是蒼狼教他輪迴劫時第一道理解的課題。
在飛艦後方傳來某種機甲伸展分離的聲音。
「小王說過，這是一個求生系統。」直接與飛艦資料庫連線的人工智能自在的笑了笑，「後方有秘密逃生艙，你脫離本艦，由我操縱剩餘的武器將你推到佛國。從這裡可以墜入缺舟一帆渡的無水汪洋，地門唯一沒有閉鎖的空間。在那裡，或許還會有救生艙。」
「但你會被黑洞吞噬。」不知為何，他如此脫口而出。
「……小王只是個程式而已。」高度仿真的電子影像歪著頭，露出有點困惑的微笑。那麼溫柔的微笑。看起來和蒼狼一模一樣。
「小王藏起來的武器不多，我會計算路上最少障礙物的路線，盡可能讓你與無水汪洋越近越好，你快去後面做準備。」
「等一下，最後一件事……這個求生系統，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座標上被競日孤鳴設定的？」
人工智能回以一串數字。然後荻花題葉轉身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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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毛毛，全數上線！
千雪：靠北啊我根本就沒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