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但因為我想看，所以帶有點やまみつ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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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階堂大和走進廚房時已經是深夜，雖然想過也許會有還沒睡的團員，但他其實已經做了遇不到任何人、只是吃點東西就要去睡的心理準備。

「…….啊……真的沒人啊……」但實際上看見空蕩蕩的客廳時還是有點失落。

他把自己的背包隨手丟在地上，剛剛經紀人送他到宿舍門口時叮嚀的「工作到這麼晚真的辛苦了，請大和先生趕快休息吧！」還迴盪在耳邊。如果剛剛跟經紀人講一聲，應該至少可以得到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當宵夜吧。不甘心餓著肚子去睡的大和打開冰箱的門，希望昨天的羊栖菜跟白飯還有剩下一些，但是冰箱裏空空如也，只看得到辣醬、咖啡、醃紫蘇梅跟開封過的威化餅……拜託，真的不要威化餅！至少剩個布丁讓他偷吃也好啊…！

但什麼都沒有，二階堂大和在深夜的廚房萬念俱灰。

「大和…？你回來啦。」而就在此刻身後傳來聲響，一回頭看見毛巾披在肩上的和泉三月。身上穿著寬鬆的T恤，面頰還泛著些微粉紅，充滿水氣的大眼望著他，看起來就是剛從浴室出來的樣子。「還想說客廳怎麼有人影。」

「…啊….我回來了……」一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蹲在冰箱前發愁的樣子似乎有些狼狽，大和有點不好意思地起身，試圖轉移話題。「三仔還沒睡？」

「剛洗完澡，正要去睡了……」三月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地舉起毛巾擦了擦臉，眼角快速掃過了大和跟他背後的冰箱，然後沈默了一下。

一陣有點難以言喻的沈默降臨在他們周圍。

「那個……」大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點尷尬。他原本正在考慮要放棄覓食，跟三月道個晚安就乖乖回房休息，但實際看到三月站在眼前時，又有點捨不得就這樣讓對話結束。

「大和先去洗澡吧，二十分鐘後再回來。」三月乾脆的聲音截斷了他的欲言又止，他猛然對上三月的視線，發現三月露出了有點複雜的苦笑。「你肚子餓了吧，我幫你弄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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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階堂大和轉開蓮蓬頭猛沖自己的臉，完全違反了他平常洗澡的程序。

剛剛三月沒等他回答就撈起了丟在地上的包包塞進他懷中，然後把他轉身推往走廊。「呃、那個……」他覺得他有義務要先說些什麼，但他其實也不是很確定自己想說什麼。

「沒事沒事，你快去洗澡！」三月完全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推著他的力道很大，他一下子就被推到走廊，不禁懷疑自己被三月當成了拋錨的貨車。「別在浴室睡著了喔！」

「哥哥才不會！」他哭笑不得。

他乖乖放棄掙扎、準備走回房間拿換洗衣物時，聽到三月開口叫他。

「吶、大和，」

「嗯？」

「歡迎回家。」

他愣了一下，感覺到臉頰熱度竄升。

「……我回來了。」

然後走了幾步，在確定走出三月的視線範圍後他抱頭鼠竄。

他洗澡洗得心不在焉，差點把牙膏拿來洗臉，內心一邊喊著救命一邊抓頭，思緒跟腦袋就像他滿頭滿手的泡沫，似乎隨時要飄在空中吹出彩虹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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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很安靜，未成年團員跟明天一早有工作的團員應該都已經睡了，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大半宿舍，走進客廳時燉煮醬油的香味撲面而來，他簡直要開始仰天長嘆，如果真的搬出宿舍他一定會在半夜跟吃不到早餐的時候大哭的。那一切絕望的想像都沒有發生真是太好了。

「大和你吹完頭髮了嗎？」還站在廚房流理台邊的三月抬頭看了他一眼。「……算了你先吃吧。」

然後從廚房端出一個餐盤，大和只看一眼就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隨便弄弄」的程度。

蛤蠣味噌湯蘿蔔燉鰤魚高湯蛋捲紫蘇梅漬物羊栖菜飯，雖然各自分量不多，但是一道一道的小菜盤把托盤擺得滿當，二階堂大和開始懷疑他上輩子可能拯救過地球。話說，二十分鐘是怎麼變出這些東西來的…！？他嘴巴開開闔闔，腦中飛過太多話語，看起來反而像是愣在當場。

「欸…菜色有什麼問題嗎？」三月看著他的反應，突然有些擔心。

「不……那個……非常感謝…！」大和趕緊坐上餐桌。「我開動了。」

他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聽到了三月的「請慢用～」的回應，他閉著眼，突然有點想哭，於是用力調整了一下表情。

「……其實我沒想到你會準備那麼多。」大和拿起味噌湯，小口啜飲時湯的熱氣讓眼鏡起了霧。「得到太多了反而覺得有點抱歉啊……」

三月原本在沖洗鍋子的水聲停了下來，稍微沈默了一下。

「我啊……比起『抱歉』，其實比較喜歡聽到『謝謝』喔。」

「……抱歉…啊不是！謝謝！」

三月笑了一下。二階堂大和一直都喜歡三月笑起來的氛圍。

「我又不是為了要你道謝才這麼做的，」三月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又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沈默。

又來了！又是那個空氣…！二階堂大和捧著飯碗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那個、」他想開啟話題，但三月已經拿走了麥克風。

「大和啊、那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不過其實我一直想要跟你道歉。」

「欸…？」大和因為意料外的話語愣了一下。「為什麼？」

「那個啊……雖然我的確覺得你該把事情跟我們坦白，不過實際上聽到之後，會理解到，這的確不是什麼能夠輕易說出口的事情。」

「…………」

「雖然我到現在也沒有改變過心意，不過，明明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卻理所當然地覺得你該把一切講出來，這讓我覺得，也許是我太自以為是、」

「不是的。」大和打斷了他的話。

「…………」

「那個啊、其實我本來以為，都這麼晚了，你大不了隨便做個茶泡飯就好了，反正都要睡了，不要吃那麼多比較好，而且我也很喜歡茶泡飯……」大和把裝有羊栖菜飯的碗捧在手心中感受熱度。「但果然還是不要『隨便就好』的比較好。」

「……的確是呢。」

「不如說，我很感謝你一直都不要隨便就好……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一直保持現在這樣。」

「……全力以赴？」

大和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嗯，全力以赴。」

「……哈哈哈…」

三月又開了水龍頭，水聲嘩啦嘩啦，還有鍋子跟廚具碰撞的些微聲響，大和瞭然於胸，但還是忍不住用眼角瞄了眼三月用袖子抹臉。

「而且……」大和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想要道謝的應該是我吧。」

「嗯？是說食物的事嗎？」

「哈哈哈、食物也是，」大和突然又感到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啊…」

「……嗯？」

「呃、那個、就是……」

「怎麼又扭捏了起來？」

「唉、哥哥就不是你們那種有辦法大聲講出自己心情的率直的人啦！」二階堂大和想把頭埋到飯菜裡。「……啊、這個高湯蛋捲好好吃……」

「哈哈哈，喜歡就好！雖然沒時間熬湯所以湯底是用高湯粉。」

「在這種大半夜的沒人會熬湯吧。」話說一開始就設定是加高湯的規格也太高了吧！？二階堂大和在心裡吐槽。

「我有時候為了明天的早餐會在前一天晚上先把湯熬好啊。」

「哇……感謝三仔。」沒有搬出去真是太好了。

他們就這樣閒聊著等大和把飯吃完（「蛤蜊味噌湯呢？」「是即食沖泡包。」「那鰤魚燉蘿蔔呢？」「蘿蔔燉肉是調理包，鰤魚是之前剩的食材用微波解凍。」「真虧你想得到…」），三月本來想幫他洗碗，但在大和無言的堅持下讓他自己洗了，然後一起整理了廚房，口中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邊晃到了起居室門口。

兩個人再怎麼無意識地拖延時間，這個只屬於兩人的特有的、深夜食堂般的時間也必然要到了盡頭。在莫名又出現的停頓沈默中，三月本來想著，如果大和還是不擅長開始話題，那就由他先說晚安吧，結果大和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欸…？」

「那個……三仔...........」二階堂大和看起來已是拼盡全力。「謝謝你............」

「欸？」三月笑起來。「剛剛不是已經謝過了嗎？」

「不......」大和帶著一點苦笑垂下了頭。

「我想說的是、關於我跟我老爸以前的那些事啊，其實現在的我已經有點、怎麼說呢，有點沒有辦法生起氣來......」

三月突然意識到大和想說的是什麼。

 「但其實並不是表示我已經不生氣了或是不再在意那件事了，而比較像是，橡皮筋拉了太久、結果莫名地的失去彈性了、那樣。」

「......嗯。」

「但我想，其實我是很生氣的。很生氣，但又沒辦法生起氣來，就那樣不上不下的堅持了很久......結果到最後不管是關係上還是情感上都沒有辦法自己做個了結。」

「如果不是你們......」大和頓了一下。「還有三仔、那個時候，你聽完我講的那些東西之後......我一直很想謝謝你、」

三月抬起頭，他們視線相接。

「謝謝你，幫我生氣。」

接下來是一片因為驚訝而顯現的沈默，再下一刻換三月覺得臉上有火在燒。

大和把臉埋進手中，三月抓起毛巾蓋住整顆頭。

「笨蛋......那種情況下誰不會生氣......」

「是是是............」

「不過、大和......嗯。」

三月抓住他的衣服下襬，在無言的默契之下得到了一個短暫但是用力的擁抱。

在那場真心話大會之中錯失機會的擁抱，他最後還是得到了。就像他知道三月以後還是會對著他說教，也知道三月會繼續為他生氣，這些他，這些他以為他是失而復得的寶物，但也許其實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

「大和？」三月拍了拍他的背，對著閹閹一息的他出了聲。「怎麼感覺已經燃燒殆盡的樣子。」

「哥跟三仔這種率直的人不一樣，光是把話講出來就已經全力以赴了......」

他感覺到三月在笑的震動傳了過來，他先是覺得癢、然後被架著走向房門。

他們今天遲早要說聲晚安然後各自入睡，隔天起床後互道早安，並肩工作共同生活，在生命中與真實的彼此相伴。真實的彼此、多麼裡所當然又多麼奢侈的指涉。

而這是二階堂大和多年來，第一次、不帶罪惡感地期待著明日。

-fin-